《烟**城》十六&禄晓

4、情缠

　　一瞬间胤禩那湖一般清澈深邃的眼眸就牢牢的把我的目光吸住，霎那间便将灵魂抽空。

　　许是屋内燥热的缘故，胤禩白净的脸上渐渐泛起了团团的红晕。可能我盯着他看了好久吧，只见他剑眉微蹙，薄薄的唇上慢慢的竟弯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那如春风般清新芬芳的微笑，让我之前的抵触和反抗顷刻间灰飞湮灭。

　　我愣在了当场，完全僵直了手臂没有任何动作。

　　这样风度翩翩的年轻才俊，竟是我要共度一生的夫？！竟然是那个被后人屡屡唾弃褒贬不一的八阿哥？！我惊呆了，完全呆住了。我被胤禩清风玉立的气度所震撼，也被他儒雅潇洒的气质所折服。我不是那种只看容貌就决定交出自己一辈子幸福的花痴女人，只是这样实实在在的八阿哥跳出历史上那密密麻麻众说纷杂的数字和记录就坐在我的身旁，用那醉人的笑意包围着我，我的脑海中，真的是一片空白。

　　正在局促间，我张了张口却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听胤禩说道：
　　“别告诉我你想在爷大婚的时候给爷我难堪，要是不想你的家人们有什么不测，在你大喜的时候家里挂上白花，爷劝你今天就把这贤良的戏份给爷我演足了。”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仍旧是灿烂的一如和煦的日光，暖暖亮亮的让人心安，可是他眉眼中闪动的冷峻和那寒气逼人的语调却结结实实的砸进了我的耳朵。一时间我竟然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依旧被他的目光捕获，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好一会儿后我才清醒过来，听着这样面容温柔的恫吓，我的眼睛里瞬间就不由的笼上了一层雾气。

　　我哼笑一声，眼泪却差点儿便夺眶而出。“胤禩你且放一百个心去，我还不至于让自己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婚宴毁在你的府上。”一仰脖，那辛辣的喜酒就滑进了我的胃里，随之而来的翻江倒海让我的心满满的全被扎成了孔，滴滴鲜红的血珠滴答的贯穿了我刚才所有朦胧美好的梦幻，整个人从天堂径直跌入了地府。

　　我真傻，真是傻。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我竟然恍惚的看见我们两个人相拥在桃花纷飞的仲春时节，手心里交换着彼此的温度和感觉。那粉红的遐想还仍旧的回荡在脑海里，久久未曾散去。可是，男主角却不是那个用胸膛给我依靠和爱恋的他，爱新觉罗•胤禩。不是他，一定不会是他……

　　与灯火通明、笑声四起的八贝勒府相较起来，四贝勒府那高悬的灯笼就显得十分无力和苍白，虽然是一样的亮度，可是那摇曳着的荧荧烛火，却总是透着一种凄凉和不甘。
　　立在正门旁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本分而又胆怯的握紧了自己冰冷的双手。他们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四贝勒爷今天究竟又被谁惹恼了，或者是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琐事，眼瞅着爷瞪圆了眼睛坐在堂上脸色煞是难看，他们生怕四爷的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只得战战兢兢办差，小心再小心。

　　二门里面，太医收拾了药箱，一路跟泪眼婆娑的四福晋耐心的交待着药的服用时辰和需要注意的地方。踱步出来，在回廊里绕转着，太医苍老的面容上也隐隐的泛起些许惊悚。他虽然不是头回来四贝勒府给四爷的嫡子弘晖看病，也早就对四爷的脾气和秉性一清二楚，只是他这回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四爷满脸的杀气和怒火，不由得他对未知的一切心怀忐忑。

　　望着太医远去的背影，四福晋那拉曼琪的脸上也慢慢隐去了刚才的脆弱和伤心。她回头望了望在床上一边叫着“阿玛，额娘”一边昏睡着的弘晖，心头顿时袭上了怨愤和诅咒。她握紧了苍白的手指，朝着大堂的方向快步的走去。每一步都比前一脚的速度要快，到了最后她几乎就是跑了起来。

　　一直楞坐在太师椅上发呆的四贝勒爷，爱新觉罗胤禛，此时也听到了这叮叮当当的急促的脚步。他本就皱起的眉峰上现在赫然的拧的更紧了，他愤懑的抬起头，望着一脸嘲笑站在自己面前的四福晋，又慢慢的把头低下，继续把玩着手中的一块雨滴模样的玉殃。

　　四福晋的笑容愈加的显得可怖和狰狞，她上前一步，口里尽是讽刺的到：“爷今儿个怎么不去八爷府上贺喜去？听说那个女的今天着实风光极了，安亲王把嫁妆箱子给她备了整整的百来个。爷怎么不去瞧瞧新弟——妹——的大婚呢？倘若明儿个八弟怪罪起来我们这四哥四嫂着实的不给他面子，连嫡福晋进门的喜事儿都不去，四爷可想好了怎么交代？”

　　四贝勒一言不发，仍旧是牢牢的盯着手中的玉，回想着他经历过的一切——和她，那个今晚最幸福的新娘子一起历经过的一切。他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输的干干脆脆，连翻盘的希望都没有。今天的大婚，结束掉了两个人一起憧憬过一起规划过的幸福和未来，他们的路从此，便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了吧。

　　见四福晋根本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四爷的头连抬都没有抬，冷冷的道：“有什么事儿，自然我顶着，你一个女人家，操心这么多，是想干什么？我劝你好好的回内房静静心，有这么个闲功夫去瞧人家的喜事儿，不如把你的弘晖好好的调养一下！”

　　听到“弘晖”两个字，四福晋的眼里虽然蒙上了雾气，虽然已经是又脆弱的不堪一击，可是她仍旧执着倔强的立在夫君面前，反驳道：“四爷，亏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叫弘晖。我以为整个大清朝，你心里能装下的就一个郭络罗落雨。你别想了，她已经拜了金册入了洞房。怎么的，爷难不成还想吃八爷嚼过的馒头么？”

　　“啪”的一掌，四福晋就被四爷狠狠的耳光打的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身旁的椅子腿儿上，头重重的撞了上去，登时便是一阵钻心的痛。曼琪终于哭了，可是她没有呜咽和嚎啕，相反，她冷冷的看着自己暴怒而起的四爷哈哈的大笑起来。

　　“被我说道痛处了么？被我猜中心事了么？”

　　“你闭嘴，给我滚回去！”

　　“哼！四爷，那份休书，我早就看过了，我也不怨什么。只是我想告诉你，明明白白的说给你听。你就是把万花楼的窑姐儿取回来接替我这嫡福晋的位置，我也不会看着她郭络罗落雨被人谦卑的喊一句四嫂！”

　　那拉曼琪狠命的用手撑着地，艰难的起身。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她又缓缓的回过头，看着那个盯着手里的玉石，满是绝望和委屈的爷，冷笑了一声：“爷去不去，她都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八福晋了。你们的那点儿事儿，别人估计也就是今天晚上最后的当着笑料说一说罢了。我劝爷也早点儿安置了，明儿个的家礼还得一番折腾呢。”曼琪头也不回的，踩着花盆底扬长而去。她恶狠狠的咬紧了牙齿，终于在自己院子里的玉带湖前瘫在地上，绝望的痛哭。

　　“郭络罗落雨！你等着！”

　　阿哥们进来闹洞房的时候，胤禩结实的手臂牢牢的扣着我的腰护着我，不让胤禟他们把仅仅是过了一遍滚水的子孙饽饽硬塞进我的嘴里。他宠溺的在我耳边浅笑，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我的脸，尽管他的指上是温情的暖意，可是我心底的寒气和疏远却没有丝毫散去反而愈加的寒彻骨髓。我配合着笑得羞涩而又逼真，极尽我所能的表演着夫唱妇随恩恩爱爱。胤禟他们闹到了深夜，直至一个个累的腰酸背痛被醉意将理智击溃。看着他们的奴才一个个小心的扶走了腿儿还打颤的主子爷们，我好像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似乎少了什么。可是没等我想过神儿来，偌大的洞房里就只剩下了两个近在咫尺却相隔万里的新婚燕尔。

　　此时的我已经是饿昏了，当真应了那句成语“饥不择食”。我从身后的百子千孙被上抓了一把花生桂圆，一边拨着往嘴里填，一边转过头对着那个默不作声的爷绽出一抹假的能让人上手去抽我的笑，咧开嘴讽刺道：“我说爷啊，我娘家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他们是不能尽爷您赏灵堂的兴致了。好歹我是您明媒正娶的福晋，这个要求我满足你，您备下的那些鹤顶红绝命散什么的是不是可以给我拿出来了。我可是饿了一天了，不求八爷赏口饭吃，可这毒药您不至于也让我自己个儿的掏体己置办吧。”

　　他不解的望着我，眼睛里的王者霸气四散开来，甚至有点儿微怒。想用这样的威严制约我的轻蔑？哼，姑娘我吓大的！我倔强的迎上他瞪得大大的眼睛，将我的不屑和嘲讽一股脑儿的用目光丢给他。待我正要收回视线起身倒茶的时候，我忽的在他眼中发现了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绪，那一划而过的感情，让我迷惑了好一阵。

　　“想死不是不可以，等我们全了家礼，拜过皇父，我看连回九都不用等，你随便抽个你高兴的日子告诉我一声就成。爷这边儿把该预备的装裹都给你备上好的，风光的过了一个婚礼，这个出殡爷也让你体面的去，好歹是我明媒正娶的八——福——晋！”他刻意的把“八福晋”三个字拖长了音调，就跟我以前见过的小朋友大声宣布玩具的拥有者是自己的时候，语调里充满了欣喜和骄傲，显得特别的可爱。他一把揽过我的腰身看我跌坐到他怀里，他那散着香气的手指轻轻的在我的唇上点了一下，脸慢慢的凑近作势就要吻上来。

　　我冷笑着用手戳到了他的眉心，妖娆的开口：“哟，爷可真是大方。想是郭络罗家和安亲王府的家底都被倒腾的差不多了，我那铺满北京城的嫁妆箱子里兴许装的都是废纸杂草，明儿个就能在内城里看见那些王妃小爷跪在街边儿讨饭了。别的不说，八——福——晋我先谢过八贝勒爷的赏，好歹是个发送。”说着我用手做作的福了一福，马上又敛了神色装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样子，用满是敬畏的语气缓缓的在他通红的耳边轻语“可真是我糊涂了，是啊，您已经封了贝勒，是大清朝最有前途风光无限的阿哥爷了，我的作用也就算到头了，是该走人了。想生儿子女儿什么的，您贝勒爷挥挥手，多少咸的臭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就能给大大方方的抬进府门来给您开枝儿散叶，也不差我这一个不是。”

　　说罢，我主动的吻上了他那冷如寒冰的薄唇，两眼里的怒火和怨气重重的朝他砸去。他先是被我的举动惊得一愣，随即便回过神儿来，眼睛里的疼惜立刻就换上了那种没有焦距的疏远和高傲。

　　等等，疼惜，他的眼睛里怎么会有疼惜？我不是他用来取得地位的工具么？我不过就是他一个用来依靠和笼络外戚的棋子么？他怎么会疼惜我？他有什么理由要疼惜我？呵呵，想来怕是咱们的八爷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吧，有什么要求直说便可，这样赤裸裸的政治婚姻，还能酝酿下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么？这样子的做戏也不怕闪了面部神经。

　　他的舌在我的口中肆虐，强势的吸走了我全部的津液。霸道而又蛮横的他而后又将他那让我觉得苦涩如黄连般的甘甜哺入了我的嘴里，不甘而又残忍的吻着，直到我感觉到舌尖划开一丝醒甜.......他的舌灵动的撩拨着我的，像是积蓄了好久的情愫一时间迸发，他已经吃定了我要把我完全的吞进身体里。我任他这么纠缠的吻着，腮边悄悄的淌下了一串泪珠儿。

　　我绝望的闭上眼，以后的日子，也就是这样满是血迹的冷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