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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无论是满脸写着‘你的想法很危险我不认同’的陆危楼,还是满脸写着‘我和你站在一边但我偏只听你说’的阿萨辛,杨柳枝左顾右盼,觉得这两人都没能体会到她的意思。

      “诶呀,诶呀……”

      她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脸,觑着面色古井无波的陆危楼,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跟这位大哥解释解释。

      “呃,穆萨先生……”

      陆危楼道:“我汉姓陆,名讳上危下楼。往后行走中原,西域名想是不会再用了,你自唤我中原姓名便是。”

      “嗯,嗯!陆公子……”

      杨柳枝斟酌般顿了顿,见陆危楼没有什么反对的神色,这才小心问:“陆公子,你们千里迢迢从西边前往中原传教,是为了什么?”

      陆危楼目光一肃,朗声道:“自是为扶弱救苦,渡万人于危难之中,传播光明真理。”

      “好,太了不起了!”

      杨柳枝无比捧场地鼓起掌来,啪啪拍了好几下,又小心问,“那你俩本来在西域吃好喝好,现在跑来这边和我一起晒太阳,吃沙子,以后还会到处跑来跑去,跟一群可能和我一样没文化听不懂你们说的是啥的人传教,觉得辛苦不辛苦呀?”

      “辛苦有之,甘愿更有之。”

      陆危楼已隐隐觉察到她想要说些什么,但作为未来的传//销头子,他丝毫不介意重申自己的志向,坦然道:“正因世道辛苦,才更需要陆某去做。”

      “对呀!”杨柳枝一看他很懂嘛,登时笑开,开开心心道,“你们为了心中所愿,心甘情愿来中原吃苦。我为了心中所愿,也心甘情愿来沙漠吃苦。世上庸庸碌碌无数凡人,又有谁不是如此,不是为了心中愿望,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起早贪黑,忍艰咽难?”

      陆危楼冷冷道:“正是如此。可你口中那位东方白,却是为了于武学一道少些辛苦,宁愿修炼邪功走上歪路,也不愿踏踏实实积累,脚踏实地锤炼,让人如何信服?”

      他目光似冰如电,看得杨柳枝一阵垂首嗫嚅,好半晌,才将自己垂落的长发拂至耳后,重整旗鼓,与他目光相接。

      “我的确不知道白姐当初为什么选择练那个啦……不过,你说的还是有点不对的。”

      杨柳枝真诚地望着陆危楼的眼睛,诚恳问:“你我都知,世道艰难,练武辛苦,无论生活还是武功,从无半点捷径可走——而对那些走上自以为捷径的人而言,他们又何尝不会在未来发现,自己所选的所谓‘捷径’,实则是在开阔前路之上,绕了远路呢?”

      陆危楼一怔,不由道:“可你方才……”

      “我的确很佩服白姐的功夫,毕竟,诚心而论,她的武功的确已是登峰造极,也在奇门兵器上教导了我许多。”神色渐渐染上愁色,杨柳枝轻叹口气,“可我本人就是稳扎稳打的混元内功,又是个大夫,怎么会为这种强行颠倒人体阴阳以达到阴阳平衡的功法心动呢?”

      说着,她定定直视陆危楼,徐徐摇了摇头:“……可是,我能这么想,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手握养心决秘籍,修炼着花间心法。只要坚持不懈,我当然不需要走什么歪路,就能达到白姐的程度,想来陆公子你也是一样——然而,难道世上人人,都有你我的条件,有你我的天资吗?”

      杨柳枝诚恳问:“你们要去给大家传递你们的真理,不就是因为大家之前并不知晓这些道理,而这些道理能够帮助人们?既如此,在没有那样的条件前,人们做错一些选择,又有什么可指摘的呢?”说到这里,她竟冷不丁乐起来,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道,我还遇到过专门蹲在肉铺边上,抢买羊肚中滚出来的石头回家吞服的,你说这些人是怎么个道理?是不是很傻?我第一次见到,我都傻了!”

      “可他们自有振振有词的道理,说那是什么‘羊宝’,吃了延年益寿,对身体大有好处!抢回家后,甚至专门供给家里老人孩子,自己都舍不得吃。”

      “………”

      出生西域,早吃惯牛羊的陆危楼默了默:“……那所谓‘羊宝’,该不会是……”

      杨大夫猛一点头。

      “就是有些羊消化不良,舔了点石头草根没能消化掉,在胃里生出的结石嘛!”

      挠着脑壳,杨柳枝的神态又乐又愁:“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傻?那当然是。可咱们为什么知道他们做的是傻事?不就因为咱俩一个是大夫,一个是吃羊吃惯了?而那些不知道这些的人,听着以讹传讹的谣言,在周围人都说‘这是好东西’的时候,争着抢着去高价买羊的结石,这真的应该被责怪吗?”她顿了顿,小脸一垮,“啊……不过……那种我说了百八十遍‘这玩意儿一点用没有快别吃了’还是说不通,反而以为我是要害他们,抢他们宝贝的人,我也的确觉得怪怄气就是了……”

      “……除了傻乎乎去买的那些人,卖这玩意儿的也怪缺德,给块结石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包治百病延年益寿都来了,坑的不知道几个生有重病的百姓不看大夫不吃药,就蹲着抢羊宝,要不是我能胡扯,半天说不通就掰扯羊宝在羊体内就像熬过汤的药渣,价值早化在了羊肉里,吃羊宝不如吃羊肉,还不知道那些人要吃多少羊结石下去呢……”

      杨大夫嘀咕了一会儿,很快又自己开心起来,高高兴兴笑道:“害,也没办法,谁让我做的就是这份工作,我就是个得百八十遍给人们说道理的大夫呢!反正他们也打不过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咯!”

      她看得很开,陆危楼心中敬佩,却不得不为她的这段经历推及己身,长长闭了闭眼。

      他沉重道:“……若人人都是那样冥顽不灵,只怕我与[霍桑]的传教不会顺利。”

      “……嗯?”

      一手托腮,静静含笑凝注杨柳枝许久的阿萨辛慢了半拍才回应陆危楼。

      他勾了一把垂落耳畔的棕黑长发,似是毫不在意般嫣然一笑,神态语调比陆危楼轻松太多,悠然道:“那也没什么关系……正好,我眼下觉得我先前悟出的真理,还有许多可以精进的方面,一边钻研,一边传教也就是了,不急于一时……”

      “啥!?”

      阿萨辛此言一出,神色一凝的陆危楼尚未说些什么,杨柳枝已比陆危楼更为大惊失色,失声道:“你俩还能精进!?”

      陆危楼:“………”

      陆危楼无奈地瞥了眼满脸‘我的天哪你们最后得攒出多少稀里糊涂话啊’的杨柳枝,又闭了闭眼。

      ……没错,除了可能冥顽不灵的百姓之外,怎么给杨大夫这种文化洼地传教也是非常让未来教主头疼的!

      陆危楼真心实意头疼起来,可即将精进真理的阿萨辛本人却依然闲闲适适,托腮凝着杨柳枝。

      在杨柳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脱口而出了心里话,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声道歉‘抱歉抱歉一时失言”时,他甚至倏而绽放出一个甜柔的笑容。

      阿萨辛也的确一点儿也不生气。

      毕竟,他能松化常年心结,突然顿悟新的真理道理,正是因为与眼前萍水相逢、却着实让他大开眼界的中原小大夫的经历与话语——而现在,他的心中除了充满了对她昂扬的兴趣与微妙的谢意,还多出了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勃勃信心。

      他相信……也许陆危楼的道理,杨柳枝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可是,当他阿萨辛重新整理总结好了心中的感受,把他体悟的真理告诉她的时候,这位看着冥顽不化、却着实与他心心相印的年轻姑娘,一定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乖巧归顺为他麾下的信徒。

      ……他一定会非常宠爱这个信徒的。

      想着这些,阿萨辛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旁边传教不顺的陆危楼,心中油然一股戏谑般的同情,暗道‘真可惜,她只会成为我的人’,对陆危楼的碰壁完全没了共情之心,反而颇有些‘实该如此’的乐见其成。

      阿萨辛对陆危楼的目光一触即收,又凝回杨柳枝。望着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方才戏谑陆危楼那句‘会是我的人’登时擅自缠缠绵绵勾上心扉。心上一片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阿萨辛越是凝注杨柳枝,越觉眼前之人实在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可爱,不由愈发心情大好,盈盈脉脉流转眼波,怡然自得勾起唇角,甜蜜唤道:“小枝——”

      “咦!?”

      一被喊(东方不败取的)小名儿,半辈子全在被坎坷教育的杨柳枝顿时有些晕头转向,愣在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活过了神智,挠着脑袋,怪不好意思地问:“呃,怎么突然这么叫我……什么事儿呀……”

      扫过她活泼灵动的神色,阿萨辛托腮而笑,也不回她的问题,只道:“你虽说自己对那些死脑筋的家伙也无甚办法,可我却觉得,你总能找到办法,让他们听你的呀?”

      “啊?”杨柳枝纳闷挠头,“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确实如此。”

      这回,连陆危楼也道:“无论是方才你胡诌的那段羊汤论,还是那位不愿断药服药的东方白,最后,不都好好听了你的话么?”顿了顿,他稍稍垂眸,低声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自视甚高的陆危楼而言,这话几与不耻下问没有什么区别了。可被他不耻下问的老师——杨大夫是一点没听出这份请教之心的复杂与难得,只慢慢眨了眨眼,露出个不好说是轻松还是为难的神情:“……那倒是,白姐确实老大不愿意断药,也老大不愿意补阳气的,我也是磨了他好久,他才回转了心意……”

      陆危楼便再次问:“你是如何做到?”

      “呃,这个……”

      出乎预料,一直无比乐于分享的杨柳枝支吾一阵,吞吞吐吐道:“……呃,我觉得,别的也就算了,可我劝服他的经验,用不上别人身上呀……?”

      阿萨辛登时莞尔,笑问:“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呐?”说着,他似喜似嗔,睨去一阵动人眼波,艳光四色道,“小枝?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呃,呃……”

      直面美色的小枝大夫顿时又一次被波斯美男自来熟的美貌煞了煞,拍了好几下脑壳。

      “那,那……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不是不能说啦……”把自己脑门拍红了的杨柳枝深吸一口气,说完,却又忍不住道,“只是,你们可别说出去,尤其千万别跟我们谷里的人说啊,不然,我的行医资格只怕难保了!”

      她这话一出,已经了解杨柳枝是怎么一个人的陆危楼与阿萨辛二人不免愈发好奇起来,尤其陆危楼,暗自心道‘你这种大夫竟会做出不称职的举动?’,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道“自是如此”。

      杨柳枝暗觑一番陆危楼阿萨辛两人,看不出二人撒谎的可能(……未免太难为她了),这才心下一松,又快快活活笑了起来。

      挂着笑容,她挠了挠脸,微臊道:“现在想想,我自己也觉得那样做不是太好,可当时一心着急她的病况,旁的都顾不得了,更想不到两全其美之法,我也没办法嘛……”

      “……总之,第二日一早,我便找上白姐,说明了杨大哥的顾忌,要为她看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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