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蓝色记忆

5、第4章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裴雯对林宇皓抱怨不争气了，只要在报纸和杂志上看到林宇墨镇定自若的风采，裴雯就恨不得把林宇皓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次。她一直觉得只要人活着没有什么不可能，她裴雯不相信她会连一个死人的地位都比不上，就像她不相信林宇墨待在这个家完全没有企图一样。
　　26年前，裴雯的父亲算是地方上颇有名气的开发商大企业家，素来与林家交好的裴家自是希望借助婚姻让两家的生意再上一个台阶。而向来对林正海有好感的裴雯更是不会反对，正当两家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林正海却在不顾一片微词中提出了反对，原因就是他有一个必须要娶的女人。后来，经过多方调查，裴雯知道那个女人叫陈渊乔。
　　那是一个冷漠中带着清秀的女子，出生在南方，却不像南方女子那般温文尔雅。在裴雯的坚持下，林正海安排两人见了面，他希望以此来打消裴雯拆散他们的想法。在那一次会面中，陈渊乔并没有说任何与林正海要至死不渝的话，相反的，在眉宇间她看到了陈渊乔一股不屑的神情。无论他们谈论什么话题，她只是坐在一边轻轻地听着，偶尔淡淡一笑。她对林正海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而林正海却总是轻声关切，温柔地让裴雯嫉妒。商界叱咤风云的林正海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温柔，这般用心，即使换来的永远是女子静默的低着头，或者是轻轻地回应。
　　裴雯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个冷漠的女人，林正海非要娶回家。后来林正海只是低声告诉她：“因为爱到不想放弃，不想放弃到不理会她是不是愿意……”是的，陈渊乔不爱他！每次与林正海吵架的时候，裴雯总是抓住林正海的死穴。尽管过去了26年，林正海只要想起陈渊乔，他就像回到了26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静静地捧着陈渊乔的手在她耳边说：“你是爱我的……”
　　林正海对陈渊乔永远是一厢情愿，只是一不小心将这份美好破坏了。当知道陈渊乔怀孕的时候，林正海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想象着怎么把陈渊乔介绍给家人，得到的却是冷冷的，“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既然不爱，为什么要为他生孩子，那只是一个错误，而这个生命也是不该出现在世界上的。但是林正海许诺，只要她肯为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永远不会再纠缠她。
　　以后养胎的每一天得到的全部都是林正海细致入微的照顾，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办。无论她借机冲他发脾气还是摔东西，林正海总是安静地等她发泄完之后，上去安抚地抱着她说：“只要你高兴，你把我摔了都行，别折磨自己。”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时，陈渊乔哭了。
　　一切都在林正海的掌握之中，直到裴雯对他说：“林正海，和你结婚的人只有我。”
　　就在陈渊乔在家待产的时候，裴雯找到了她，拿出一份化验单。于是老掉牙的剧情上演了，裴雯一直以为陈渊乔不爱林正海，所以即使她怀的是林正海的孩子也无所谓，“毕竟，你只是他要一个孩子的工具，你很幸运，他挑上的那个人是你。”
　　然而，陈渊乔却不像第一次见面那么漠然。“我真的很幸运，至少……”短短的几个月，已经够了。的确，这个孩子就是两个人的交易。“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再纠缠你……”耳边响起林正海说这话的沉痛表情，她不会不动容。生下这个孩子，一切都结束了。
　　“就算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又怎样？我和正海结婚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请问我凭什么要帮你养孩子。或许那个时候你肚子里的那个不是在孤儿院就是在马路上乞讨呢。”看到陈渊乔震惊的表情，裴雯说“我们都是女人，请你为我想想，你也知道林家是不会接纳你的。就算你可以为他生孩子，这两个孩子孰轻孰重，你忍心自己的孩子遭别人冷眼相看吗？就算你不爱林正海，肚子里的孩子是真切的。”
　　不爱……林正海……
　　裴雯递过一张支票：“过一阵生孩子对你会有用的。”
　　陈渊乔看了一眼那张支票，原来这个孩子只值这个价钱。不！妈妈不能这样糟践你，即使饿死，也不要你这么廉价。
　　她毅然离开了。
　　裴雯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露，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换回了她的思绪。
　　当林正海到医院的时候，早产的孩子被护士早一步送走了。而陈渊乔因为大出血生命垂危，医生也说生命力很脆弱。在医院抢救了一天后，医生无能无力地走出手术室。裴雯感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林正海见到陈渊乔的最后一面时，她抚着他的脸说：“对不起。”
　　林正海捧着她的手，在看到她眼里那一丝不舍与歉意的时候，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你是爱我的……”陈渊乔微笑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算是最好的回答。
　　裴雯知道找到林宇墨注定一切会败露，她知道他长大后有去调查，但她不知道林宇墨知道了什么。所以，对于那同样冷漠地眼神，裴雯总是不放心。
　　其实，裴雯还有很多不知道的。比如，这个名字的由来，是林正海和陈渊乔共同决定的，因为墨字体现了陈渊乔那清秀的气质。比如当年那个悄悄把他抱走的护士是陈渊乔拜托的。护士当时记得，孩子出生后没有哭，抱给奄奄一息地陈渊乔看的时候，听到的是：“林宇墨…求求你，把他送走。求求你…求你…”
　　护士一路掩人耳目抱到了最近的孤儿院，给院长的时候，护士想起那个乞求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他叫林宇墨。父母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