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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噬灵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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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世草,栾穆花……”
雪染将杂七杂八的药草摆满了墨煞的青玉案桌,一个接着一个认真分了类。
“小染。”
墨煞一身玄袍风尘仆仆地回到殿中,第一句便是她的名字。
“仙主,你回来了。”
雪染习惯地跑到他身边,熟练地帮他脱下了外袍,挂在了衣架上。
“仙主今日是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去诛杀摄灵兽。”墨煞亲昵地刮了刮雪染的鼻子,道:“小染可是想我了?”
“嗯嗯。”雪染乖巧地点点头。“前几日仙主送我去医仙那里学习医术,医仙给了我一千八十种药草,我已全都记了下了,现在可真是无聊得很。”
墨煞看了看自己的青玉案桌,苦笑着道:“如今我这天权殿,可是被你搞得面目全非了。”
“仙主可是不喜欢了?”雪染小心地嗫嚅着问道。
“并未,之前一直觉得我这殿中少些活气。”墨煞环顾了一圈周围的花草,道:“如今看来,倒是赏心悦目。”
雪染憨憨地笑了,拉起墨煞的衣角,道:“那我们以后日日种花,定要保证这天权殿各色花儿都日日盛开。五彩斑斓,一点很是好看。”
“好,今后小染喜欢什么,我们便种什么。”
“仙主真好。”雪染拉起墨煞的手,乖巧地将脸贴在了墨煞掌中,墨煞便宠溺地笑了。
“仙主!”
墨九又倏然出现在殿中。
“仙……仙主……”
墨九看着两人,支支吾吾地说道:“要不你们先……”
“有事便说。”墨煞冷着脸道。
“是,墨九在研究今日诛杀的摄灵兽时,发现这之摄灵兽脑中,竟种着一株噬灵草。”
“噬灵草?”
雪染和墨煞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知道?”墨煞问雪染道。
雪染点点头。
“那不是上古邪物吗?百草录中说这种邪物形似花草,却以吞噬活物灵气为生,藏匿于仙灵或者灵兽脑中,噬其灵,还扰乱其心性。可是这种邪物,不是早已被无念老仙灭迹了吗?”
墨煞点点头。
“将噬灵草种于灵兽脑中,需要极高的邪力,以噬灵草吸取摄灵兽上的灵气为己所用。若不是今日发现了噬灵草,便无人知道这噬灵草还活着,亦不知摄灵兽一事,绝非摄灵兽邪化。这般计划缜密,足以见这人心机之深。”
“仙主,你不会是指……”墨九意会,抬头问道。
“嗯。”
墨煞点头。
还能是谁,当然是无恶不作的妖王。
可他到底要灵力何用?
千百年来早已灭迹的噬灵草为何突然又现世了?
妖王,你究竟要作何?
墨煞暗暗地攥紧了手,目光转向了一脸单纯的雪染,目光中隐隐泛起些许担忧。
这一切,会不会也与小染有关?
“妖王,九重天……墨,墨煞来了魑魅崖。”
一个小邪灵慌里慌张地跑进了魍魉谷,许是太过着急,竟扑通一声跪倒在一方巨硕的石座前。
“一提墨煞,你们就这般惶恐?”
语气中满是邪魅,声音却是勾魂般的好听。
石座缓缓地转动过来,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真是无用。”
妖王翘着腿慵懒地靠在石座上,一袭血红的长袍上勾勒着邪祟的黑色纹络,长长地铺在地上。
若不是一副艳红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左半张脸,这妖王定是美得惊心动魄,因为仅仅是那绝美的右脸,便足以让世间芳华褪祛颜色。
妖王把玩着手中一颗通透如水的琉璃珠,抬抬手,道:“请他进来吧。”
“是……”
魑魅崖上,一群小邪灵重重围绕着墨煞,警惕地握着手中的兵器,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墨煞手中的噬邪剑,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
显然墨煞并没有引战之意,墨煞负手而立,冷着脸站在魑魅崖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帮邪灵,黑色披风在风中肃肃摇曳。
传信的小邪灵疾跑过来,哆哆嗦嗦地低声禀告道:“墨……墨煞将军,我们妖王邀您去魍魉谷。”
墨煞低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重多邪灵便在墨煞面前让开了一条路。
墨煞负着手,一脸平静地迈步前去。
魍魉谷四周皆是死气沉沉的荒芜,丛生的杂草亦没有人打理,任由其杂乱无章地生长在这阴暗无光的山谷中。
几团黑雾一般的孤灵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偶尔发出几声骇人阴森的笑,亦或是幽怨薄凉的哭声。
“墨煞将军?”妖王托着下巴,道:“好久不见啊。”
墨煞不理会他这假惺惺的寒暄,直奔主题。
“摄灵兽一事,可是你所为?”
墨煞冷冰冰地问道。
“墨煞将军怎能随意给他人强加罪名?”
妖王站起身,道:“我也听说这摄灵兽中了邪,日日残害仙灵,可墨煞将军不能因为我是坏人,就什么坏事都是我做的吧?”
墨煞不语,手中化出一株噬灵草,冷着脸扔在了地上。
那是一株墨绿的草,修长的叶子如爪如牙,绿叶中央开着一株如形如骷髅一般的红花,花瓣微微翕动着,仿佛在渴求着灵气。
妖王撇了一眼地上的噬灵草,突然妖魅一笑。
“哎呀,被发现了。”
下一刻,便化为一团红雾,赫然出站在了墨煞面前。
墨煞眼睛都未眨一下,依旧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妖王勾起嘴角,脸上泛起一抹坏笑。
“我劝你尽早收手。”
墨煞攥紧手中的噬邪,无声地震慑着他。
“仙界可真是管得宽呐。”
妖王白皙的手转动着手中的琉璃珠。
“怎么,我自己养的摄灵兽,我自己用,可是碍着墨煞将军了?”
“摄灵兽残害仙灵,伤我仙界之人,你若再敢有所动作,我便……”
“你便如何?”
妖王一句抢了先,红衣一摇,转生背对着墨煞。
“听说……墨煞将军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可爱得很呐。”
妖王侧过那张绝美的脸,一脸挑衅地看着墨煞,眼中泛起一丝邪魅。
墨煞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妖王阴笑着摇摇头,手中的琉璃珠泛起一圈黑烟,化出了雪染一尘不染的素颜,然后又倏然消失了。
墨煞心头一紧。
“若墨煞将军不再追究摄灵兽一事,我便会保证不去招惹这小姑娘。”
“如何?”
妖王嘴角是一抹奸诈的笑。
墨煞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噬邪,剑身上泛起幽幽的红光,如怒火一般燃烧着。
“你若敢伤她一毫,我便用你这魍魉谷重邪灵的命来偿。”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魍魉谷,带着不由分说的霸气。
“都是些没有价值的贱命罢了,怎比得过墨煞将军的心上人呢?”妖王坐回到石座上,托着侧脸得逞地看着墨煞,道:“若真不想让我害她,那要看墨煞将军如何取舍了。”
须臾片刻,墨煞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转身,兀自离开。
这一转身,便已说明了一切。
“爱上一个人,便是有了盔甲,亦是有了软肋。”
妖王妖媚的声音回响在他身后,久久才消失。
而他的软肋,便是她。
可爱上她,竟是这般身不由己。
“仙主,你今日回来得好早。”
雪染小巧的身子背着装满药草的药篓,回到了殿中,便看到了青玉案桌前端坐的墨煞。
香炉中一缕白烟幽幽飘起,模糊了墨煞的神情。
雪染放下药篓,小跑到了墨煞身边。
“仙主?”
墨煞没有听到。
“仙主!”
雪染大喊了一声,墨煞才回过神来。
“小染。”墨煞脸上凝重的神色转而消逝,勉强挤出一丝笑。
雪染歪头问道:“仙主今日可是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并无。”墨煞身手摸了摸雪染的头。
“仙主骗人,我方才明明看见仙主皱着眉,仿佛在想什么心事。”
雪染伸出小手,指尖轻覆在墨煞紧缩的眉间,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
墨煞浅浅一笑,道:“我方才只是在想,今日午膳要和小染吃什么好。”
“也是,前几日的菜品我都吃腻了,是该换几个了。”雪染傻笑着点点头。
“那小染想吃什么?”墨煞宠溺地看着她。
雪染一脸认真的细数起来:“想吃……翡翠鱼丸,珍珠粥,还有……”
还未等雪染说完,墨煞便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墨煞将脸深深地埋在雪染肩了,良久不说话。
“仙主……”雪染微微吃惊,然后伸手环抱住了墨煞的腰。
他就这般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便会离开。
终于,墨煞缓缓开口。
“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雪染听到了墨煞的脆弱无助,眼里竟多了一丝心疼。
“仙主……”
他向来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却无人知道,那副冷漠如冰,坚硬如石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温柔如水的心。
他把他生来的所有温柔,都攒集起来,一股脑地给了她,就这般笨拙地护她,爱她,宠她。
“我不会离开仙主的。”
雪染抱着墨煞的小手紧了紧。
“我会一直在仙主身边,给仙主磨墨沏茶,和仙主一起吃饭,仙主不嫌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离开仙主呢?”
墨煞抬起头,紧紧地攥着雪染的手。
“若有一天,我不再是天权殿仙主,给不了你锦衣玉食,小染可还愿意陪着我。”
“当然愿意,我们可是一起许过愿的,许雪染一生仙主。”雪染笑眯眯地说道。
“好,一言为定。”
“嗯。”
幽暗的密室中,四面是忽闪忽闪的灯光。
墨煞和书闻对立而坐,面前放着一盏热茶,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你是说,妖王用噬灵草控制了摄灵兽?”
“嗯。”
书闻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道:“这是奇了怪,他要灵气有何用?”
墨煞皱着眉,道:“不知。”
“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隐情。”书闻转了一圈茶杯,略有深意地问道:“今日你约我来密室,恐怕不是与我挖掘这隐情吧?”
墨煞抬眼,直直地看着书闻。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妖王一事,不要与他人提及。”
书闻顿了顿,爽朗地应下。
“好。”
“你竟然不问我为何。”
墨煞无奈一笑,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不过也是,你从来过问我原因。”
“我是在给你办事,不是给仙界办事。”书闻爽朗一笑,道:“至于什么原因,你觉得我会不知?”
“倒是你墨煞将军,可是让我刮目相看呢。”书闻坐直身子,打趣地说道。
“仙界之事,没有我,亦可有他人,但小染,她必须有我。”墨煞眼神坚毅地看着书闻。
“万一仙帝怪罪下来……”
“那我便不要这天权殿,罚我也好,贬我也罢,都可。”
“你这执拗脾气倒是一点也没有变啊。”书闻无奈地摇摇头。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墨煞说完该说的,转身离开。
“墨煞。”
墨煞停住了脚,没有回头。
“我亦爱她。”
书闻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袭墨黑的背影,深情地说道。
“我以为你就这般不染世事地过这一生,没想到,竟遇见了她。”
墨煞转身,望着书闻,才看清书闻系发髻的玉绸,换成了雪染那日给他的白绸。
“所以,书闻君恳请墨煞将军,定要护她周全。”
书闻后退一步,缓缓作揖。
“好。”
墨煞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书闻浅浅一笑,目送着墨煞离开。
若能早日遇到她,会不会今日为她放下一切的,便是他自己。
书闻兀自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可就是这般无奈,因为他连为她放下一切的资格都没有。
书闻转过身,慵懒地伸了个腰。
“又要抄文书喽。”
书闻拖着飘飘白衣,慵懒地走出了密室。
墙壁上的灯倏然熄灭,只留下一片微凉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