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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月27日—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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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小先生拍响醒木,鞠躬下台。
台下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不等报幕员上台,布帘子猛得掀起,台下惊呼声连连,间或几声尖叫。瞬间,长枪大炮手机拍照声此起彼伏。
亮相的竟是冯老三冯步云。
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竟有这等惊喜。
“对不住各位,想看我搭档的还得再等会儿,”冯步云潇洒落座,一一摆好醒木手绢和扇子,“奉劝各位,千万别跟人打赌,赌输了就是我这样的。”
二楼的林溪忍不住想扶额。整什么幺蛾子!
交友广阔的辛大少硬是跟剧场邱经理要了把椅子,挨着坐下,见冯老三登台,更是有意无意往林溪那侧靠了靠。送林溪两包纸巾的邻座美女笑眯眯道:“你男朋友真帅!”说完又一脸花痴望着楼下的戏台。
林溪当真抚了抚额头,一个头两个大。“喜欢冯步云?”
“俩人我都喜欢,咱可不当毒唯,”美女眼睛不离戏台,嘴巴抽空道:“一个我老公,一个我本命,他们两口子…”
这都什么烂七八糟的关系跟词汇?林溪哭笑不得,这话要是让程大力听见,扛着大刀就得砍过来。
“我这人嘴笨…”
台下几百观众同时发出“咦”的声音,那是相声园子里特有的互动方式。
冯步云作委屈状:“这年头说句真话都没人信。”
笑声四起。
“行了,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学生冯步云志智诚成给您说个相声小段,”啪,一拍醒木,“蜂麻燕雀!”
许久不曾有人说过的老段子,台下叫好声简直要掀翻顶棚。
林溪低头看微信,小七发来的:
…在听?
…在
…晚上吃饭他跟着
…辛铭远也在
呦呵,热闹咯。
晚饭依旧在东边一里地的如意楼吃的。
饭局气氛意外的…平和。
说书伤气,加之《江湖奇侠传》里的身段动作颇多,小七车祸里伤到的那条腿隐隐作痛。大老板程力忙着伺候他,无暇顾及旁人。
一桌子家常菜,都是小七爱吃的,林溪不挑食,余下那二位的偏好,程老板自动忽略不计。
林溪面带倦容,便是再名贵的化妆品也遮掩不住。养病两年,身子骨到底大不如前。
见主角都蔫蔫的,作陪的自是跟着安静下来。
席间,辛铭远出去接电话,林溪隐隐听到两个字“三儿…”
“这次待多久?”冯老三盛了半碗白饭,一伸胳膊放到林溪眼前。上好的东北大米,闻着就有食欲。
“三个月吧,过完中秋。”
“要是不忙,抽空回基地给学员上几堂课,不服的随便打。”
“成,正好手痒痒了。”
“戎戎也去。”
“他都登台了,怎么还回去听课?”
“没挨过林老师的打,人生不完整。”
一问一答,出人意料的和谐。
小七听罢,忠心为搭档的徒弟和学员们默哀三秒钟。程力憋笑不已,当年只是听人转述名场面,这回一定去凑个热闹。
吃饭这件事上,冯老三随他师父,顿顿少不得面食。“师父过两天回来,叫你去家里吃饭,”完了又对小七道:“刚接着信儿,小晚想好了,不念高三。”
妥妥的大新闻!班主的独子决定继承家业说相声。
只是,在座的几人并不意外。既生在这样的人家,就容不得小晚过自己的人生,他迟早要走这条路。
“好事,忙完这两天去家里庆贺。”林溪温婉笑道。
冯老三心底五味杂陈,林溪笑了,却不是因为他。
接完电话的辛铭远进门,擦干净手,给林溪盛了碗鸡汤:“冬子陪老李下棋,让你别着急。”说的是岑老半部家谱的事,说到底,还是为了辛铭远。“还有一事,关理那…”
哦?林溪侧过头:“他找你问转生玉眼珠?”
“准确的说,我给他找了个明白人,老李。”
已经反应迟钝一下午的林溪又缓缓低下头,拿米饭泡鸡汤。“关家,果然狠毒。”
不在同一个圈子,余下三人听不大懂二人对话,但见林溪吃汤泡饭,小七却是心中一动。林溪提过,每年她姑姑的忌日定会吃一碗鸡汤泡饭。再联系明仔的转述,林溪果然不对劲,今儿是怎的了?
吃完饭,单聊时间到。
程力跟辛铭远细说姜涛视频女主角的来历。
冯老三跑犄角旮旯接电话,看样子,是不好得罪的家中长辈。
“舅爷说了起初我还没信,真是你出的主意阿。”小七有些意外。
林溪背靠廊柱:“这徒弟你迟早要收,不如趁早断了他爹妈的妄想,明仔才能无后顾之忧。”
有句老话说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明仔的爸妈就是那种让人痛恨到极点的无良爹娘。许是穷怕了,二人抓住一切机会讹钱。套句相声里的词儿“每天出门不捡钱就是赔钱”。
“还是你想得周全,”小七背着手,远远看去跟胡同大爷似的。他这人不善交际,也不大愿意面对镁光灯,应付媒体的差事一概交给搭档,自己就老老实实说相声说书,也是程力纵着,凡事都不用他操心。“只是,思虑太过终究有损寿数。依我看,喜欢哪个就答应人家吧。”
林溪侧目:“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敢情你要保媒拉纤?”
“哪里需要我当媒人,这不就在眼前,”小七眼神扫过冯老三跟辛铭远,“没开玩笑,总得想想自己的事。”
林溪微微叹息道:“再说吧,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七依稀知道,林溪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什么人,多年来踪迹飘忽不定也是为了此事。“还是那句话,有事言语一声,总不能还跟我客气吧。”
“还真有事。”
“怎么了?”
“借钱。”
“好。”
“金额不小,先跟程大力打声招呼,我怕他咬我。”林溪一脸无奈。
小七摸摸鼻子。程力跟林溪两看相厌,偶尔提到对绝对是满脸的嫌弃,这些年也是为了他才勉为其难和平共处。“好吧。”
林溪报了一数。
小七随即道:“好。”
“扫听个人,开场那位姓董的小先生说得不错,哪儿来的?”
“难不成你喜欢的是他?”
“是,暗恋八百年了。”
“那丫头是打算买房?”程力一听林溪要借钱,立刻才思泉涌各种编排:“怎么着,这是奔着婚房准备的?她瞅上谁了?不对,谁瞅上她了?老三还是大远?我就说嘛,年纪不小了,趁着还有人要赶紧嫁了得了。”
副驾驶座位上的小七满脸一个囧字:“她招你惹你了?这么诋毁…”
“不结婚阿,”程力甚是失望,他和小七的情路上,林溪既是第一阻力也是第一助力,让人时而感动时而恨得牙痒痒。他巴不得林溪赶紧结婚生子,滚到天边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借这么多钱干嘛?”
“没问。”小七理直气壮的,“就让我跟你言语一声,说怕你咬她”。
“我犯得着嘛…哎,成吧,”嘴硬的程力认怂。顾小七无条件信任的人唯三——师父、他和林溪。至于排名先后顺序,别问,问了就是自找没趣。“这丫头见天神秘兮兮的,忙什么呢?”
“她没提过,大概就是忙师门的事。”
“哪个师门?岑老还是那个什么园?”
“安徽桐城玉园。”
十七岁的顾齐与林溪在湖广会馆一见如故,二十岁生日当天义结金兰,岑老夫人与班主夫人为见证,玉园主事佟如卿念了《周易注疏》上一句话: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这正是“金兰”二字出处。
仪式简朴,地方就选在湖广会馆东院文昌阁,往南走个跨院乃是会馆茶楼,岑老夫人年纪最长,做东叫了桌北院楚畹堂的宴席。席间,小七告诉众人,自己的搭档固定下来了,是师叔辈的程步霖。班主夫人一个电话把后台备场的程大力叫来作陪。
一顿饭吃得颇有意思,程力很得老人家喜欢,与林溪却是全程无交流。小七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的力叔也挨过林老师的打?他私下分别问过二人,回答惊人的一致“讨厌便是讨厌,要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