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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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左摸摸又看看，十分新奇。偌大的县衙后院没有一个丫鬟小厮，与之前自己住在这里时简直天壤之别，少了许多华丽铺张，却多了分古朴宁静，浑然天成。
子涵静静的跟在后面，嘴唇抿着笑，看着小宝的眼睛从这边到那边，晶晶亮的，宛如星璨。
小宝逛的累了，坐在太师椅上，倒了杯茶水刚要饮，瞥见子涵看着自己在笑，也跟着笑起来，冲子涵招招手道：“快过来歇着吧，今天游街很累吧。”
“游街？”子涵嘟着嘴，却走过来坐在旁边，道：“游街是形容犯人的。”
“啊？”小宝想了想，噗哧一笑，道：“姐姐孤陋寡闻，你做了县令可不要嫌弃我。”
子涵站起来，抓住小宝的手，缓缓道：“我永远不会嫌弃姐姐，只怕姐姐会不要我。”
小宝看着子涵认真的眼睛，有点迷糊，自己只不过随口玩笑话，他怎么竟当了真，拍拍子涵的手背，小宝笑道：“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子涵的眼睛亮起来，又抿着嘴笑，小宝捏捏子涵的脸，道：“你这样笑虽然说很好看，但是你现在是县太爷了，总这样对别人笑别人就会认为你好欺负，就不会听你的话，而且现在的姑娘们都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喜欢西门吹雪那种冷面相公，你这样笑会讨不到老婆的。”小宝杞人忧天。
子涵没有将小宝的手拿下来，任她捏着，眼睛闪闪的盯着小宝：“姐姐也喜欢那种冷面相公？”
怎么会？我又不是受虐狂。
小宝想起公子哥哥的笑，嘴角也轻微上扬，回过神来见子涵盯着自己，神色喜怒莫辨，吓了一跳，再看时却仍是一副邻家少年羞涩的笑，暗暗骂自己走神兼眼花，有些不好意思，手下又使劲捏了捏子涵的脸蛋，大声道：“姐姐喜欢看你笑，可是……”刚想继续陈述些官威之类的言辞，却被子涵打断，他将自己的手拿下来，嘟着嘴道：“姐姐再捏可就肿了，以后我就只对姐姐这样笑，姐姐放心，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的。”说完又一笑，小宝看着顿时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喜悦欣慰之感，喜滋滋的环顾四周，不解地问：“子涵，你都没有丫鬟小厮的吗？”
子涵点点头，眼神黯了黯道：“有是有的，我让他们都在前院住。”
“那你的饮食起居……”小宝忧心。
“不是还有姐姐嘛，”子涵抓紧小宝的手臂，惊慌道：“姐姐不会走吧。”
“呃……怎么会……”小宝迟疑，却再难说出口。
子涵分明是不喜欢公子哥哥，但是这种状况真的无法拒绝。他刚刚接管县令，又是新科状元，人生地不熟，里里外外的师爷下人们肯定会不服气，刚刚提到下人，子涵的眼睛分明黯了黯，定是之前吃过亏，怪道都安排在前院住，那是他身边没有信任的人啊。小宝难过，这种时候自己要是走了子涵可怎么过，他才是个孩子，要是现代还在无忧无虑的玩呢，又想到他的父母早逝，初见时的瘦瘦可怜的样子，心里酸疼，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子涵将小宝的头按在自己胸膛，接近自己的心口，道：“姐姐，只要你不走，我就会忘记所有的苦难。”
小宝环着子涵的后背轻拍着：“姐姐不会走，子涵不怕。”
子涵眼睛闪了闪，笑了。
没有小厮丫鬟，小宝只好自己动手做吃的，被金九龄好吃懒做的圈养了这么长时间，早已手艺生疏了，肉片切的厚薄不匀，黄花鱼的鱼刺也剔的不甚干净，这边水已经开了，那边面还没有揉好，子涵笑嘻嘻的在一旁看，小宝有点不好意思，却斜眼瞅他，道：“怎么，你在嘲笑我？”
子涵抿起嘴巴，眼睛还笑眯眯的不知收敛，道：“哪有，姐姐非不让我帮忙，我只心疼姐姐。”
乖乖。谁说书呆子不会花言巧语？小宝的心里顿时抹了蜜一样甜，纵使手忙脚乱，依旧甘之如饴。“你已经是县太爷了，要是让别人看见你在洗菜做饭，你的官威可不保。”小宝边将面削进锅里，边道，却因为锅里的热气上蒸迷了眼，手一滑刀差点脱手。
下一秒手里的面团和刀转移到子涵手里：“姐姐且歇会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哪里还有别人。”说罢熟练的削面入锅。
小宝看着子涵红色的官袍发愣，他从见到自己就没离开半步，连官袍也没来得及换。小宝想了想，对着子涵的背影道：“你将金九龄放了吧。”
子涵背影一怔，没有答话。
“刚刚在外面我没有问，但是我能猜的出来，你看了那本书，对不对？”小宝看着子涵被蒸汽蒸的仿佛雾里的仙子。
子涵叹口气，道：“姐姐……”
小宝道：“我万万不想将你牵扯进这些事里来。我希望你好好的做你的状元郎，好好的做县令大人，好好的娶妻生子，都怪我。”
子涵转过身来，看着小宝道：“你究竟把我当外人。”
小宝摇摇头：“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很好。”
“我现在就过的很好！”子涵走近两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愿意承担后果，我愿意打乱历史，只要姐姐陪着我，我保证没有人敢伤害姐姐。”
小宝心里有丝异样，道：“你看过那本书，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我也许终究会走的，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子涵紧走几步将小宝楼在怀里：“我不让姐姐走。谁也不能让姐姐走。”
叹了口气，小宝没有挣脱，拍了拍子涵的后背道：“我也不想走，可是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以的，金九龄也不想做绣花大盗，况且我和他相处那么久，他对我是顶好的。”
子涵扳住小宝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道：“姐姐与我说了那么久，只是想让我放了他罢。”
看出子涵眼角的黯然，小宝道：“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会说服他的。”
“如果说服不了呢？万一他要杀人灭口，万一他已万劫不复了呢？”子涵急道。
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终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堕入深渊吧。小宝默然。
“我不会让一丝一毫的不确定伤害到姐姐的。”子涵倔道。
小宝自己也不确定，心里乱糟糟的，今天之前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自己一定会说服他，可是现在……在得知他的爹娘是金大爷和金大娘之后，在得知连与他的相识都也许是一场谋划的时候，在得知他对自己所有的关切迁就也许都是演戏的时候，自己已没有信心。
暂时不去想了，只道：“那至少让姐姐见他一面吧，嗯？”
子涵看见小宝有些受伤和迷糊的双眼，甚至有些卑微祈求的目光，心顿时软了，直道：“姐姐，过会我就陪你去。”
小宝的心安定下来，强笑道：“看你，面都煮成面汤了。”说罢去用勺子捞面。
子涵微微叹了口气。
二人吃完家常菜，又一起刷过碗筷，俨然当初的姐弟模样，子涵笑道：“姐姐你真好看。”
小宝将手上的水甩在子涵脸上，笑骂道：“状元郎都这么的不正经吗？”
子涵抿嘴笑：“我说的可是实话。殿试的时候皇上的三公主四公主七公主一起去看热闹，我瞅了一眼，都没有姐姐好看。”
小宝笑道：“皇上听到定要气死了，自己女儿的容颜被你瞧了不说，竟还被说成不如一个丫鬟好看。”
谁知子涵却不笑了，道：“丫鬟？姐姐才不是丫鬟。”
呃……想到这小子不喜欢公子哥哥，小宝心里暗暗叹气，却不反驳，只笑。
过了一会儿，小宝坐不住了，一会瞅瞅外面的天色，一会瞅瞅子涵的脸色。子涵心里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只是讨厌姐姐说自己是个丫鬟，尤其想到那个花满楼，心里就不舒服。
看到小宝抓耳挠腮的样子，子涵心里又乐了，姐姐一定在乎自己的，怕自己生气就不敢说。
不敢？……子涵顿了顿，这可不是好现象，印象中姐姐肆无忌惮打自己的脑袋才是真性情。自己一定得好好改过来，起码让姐姐在自己面前恢复以往的性情。
子涵抿着嘴笑：“姐姐，我陪你去大牢。”
被这臭小子看出心中所想，小宝欣喜万分，看到他抿着嘴笑又懊恼，伸手重重打了子涵肩膀，嘟囔道：“当了县太爷也照样是我弟弟，你要是敢在我面前耍大牌，看我怎么收拾你。”
子涵嘻嘻笑着将肩膀上的手拿下捏在手心里，拉着小宝走路。
没有叫马车，走到大牢的时候天已经昏黑，这是第二次踏入大牢了，上一次是金九龄带着自己，这一次换成了子涵，熟悉的可怖的场景，因为有子涵的手紧紧握着，心里竟踏实不少。
走到牢房尽头，小宝一眼看到坐在草席上的金九龄，挣开子涵的手，小宝几步跑过去，抓着木栏杆，道：“金……金九龄，你怎么样？”
金九龄早看见小宝，此刻盯着子涵，笑道：“还好。”
小宝松了口气，看见他虽身在囹圄，衣裳却不脏乱，更不像有伤的样子，想是没有动过刑，此刻他坐在草席上仰望自己，却没有一丝颓败气息。
小宝转头看子涵，他抓了金九龄，却没有用刑，更没有杀之后快，又不知他的用意了。
小宝张了张嘴，想起下午的谈话，又闭上了，转头看金九龄，想起金大爷和金大娘，心里一阵难过，缓了缓，慢慢蹲下，直视金九龄的眼睛：“今日，我听来福讲，你的家……”
金九龄眼睛闪了闪。
小宝移开视线，道：“我得知你的事，很难过。”
金九龄似笑非笑：“你竟那么担心我？真让我感动啊。”
惯有的油腔滑调，此刻却有些刺耳。小宝叹了口气，真挚道：“我一直很担心你。”
金九龄眼神一动，看了眼子涵，后者抿着唇，隐在阴影里，表情莫辨。
过了许久，金九龄道：“你不是害怕大牢么，回去吧，我不久就出来看你。”
当着收押人面说自己不久就出去，金九龄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想笑却笑不出来，小宝抽了抽鼻子，看着金九龄，道：“我不知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只是不愿让自己的朋友陷入困境。对于我以往所做的事情造成的后果，我非常抱歉。如果需要报还的话，我愿意以命相抵，却不愿受人利用，更不愿看着朋友为我所做的事情承担任何责任。我想你应该懂得。”
不愿意再捉迷藏，那怕被记恨被报应也不愿意藏头露尾，索性一股脑说出来：“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只记得金大爷好心收留我，给了我一口饭吃。如果他们的死与我有关，我愿意一死谢罪。”
子涵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开口。
蹲的太久了脚有些麻木，小宝扶着栏杆起身，手却被攥住，抬眼却见金九龄近在咫尺，耳畔响起金九龄充满磁性的声音：“你就这样走了？”
小宝惊诧。
“你好狠的心呐。”金九龄神色难过，手里却没有放松，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道：“我对你好你总觉得我心怀不轨，现在好了，你都知道了，更有理由怀疑我对你有目的了。我不告诉你只怕你多想，你头脑不好心眼却不少，谁能骗得了你个磨人精？你只知道自己被人利用被人诬陷是委屈，你可知天天诬赖我我心里多难受？要说我留你在身边是有目的的却不假，你怎么不问问我的目的是什么？”
小宝惊呆。没想到一整天的难过竟是会有这般结局。
金九龄斜了小宝一眼：“你就从来不曾将这些伤人的心眼用在身边人身上，只拿我当外人，若不是我还算看得开，岂不是天天被你气死？”说罢还瞟了子涵一眼。
子涵伸手将小宝抱起来，金九龄的手却松开了，万一拉疼她就不好了。
小宝犹自思考金九龄的话，却听得金九龄道：“快些将小宝带走吧，我出去之前好好照顾她，别再将她领进来了，这里湿气重，别吓着小宝。”
句句话以小宝为重心，仿佛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关心爱护小宝的人，子涵抿着嘴，拦住小宝向外走，背后还传来金九龄的笑，嘴唇抿的更紧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