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露晓白

6、破灭的血色蔷薇

　　基拉的禁闭其实只有一个小时，但是对于少年来说，这种经历已经足以让他永生难忘。
　　他私放拉克丝的事情也并没有以他被关了禁闭而告终，舰上有人提出以军事法庭来审判对方，而玛琉竟然允许了。
　　只是在小型的法庭上，穆当起了基拉的辩护人，最终的结果以玛琉一句：“我们无权对平民追究军事责任。”而结束，堵住了悠悠众口。
　　想来，玛琉是一早就想到了这个方法的，不然也不会欣然同意召开小型的军事法庭了。不管有意无意，他们对于基拉都是在保护着的。不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开动强袭的人，而是因为他是个平民少年，更是大家的恩人。在玛琉和穆的眼睛里，他虽然是个新人类，却是他们的同伴，重要的同伴。有这样两个重要人物的认可，想来，基拉之后的道路应该要好过些。
　　可是，芙蕾少女明显的不对劲。
　　她躲在房间里痛哭了好几天，才在塞伊的安慰下走了出来。可是她看向基拉的眼神里竟然没有了之前的憎恨，我并不相信她能这样快就忘记之前的憎恨。因为她之前时时刻刻都表现出了对于新人类的憎恶，特别是在她父亲死后。
　　我飘浮在基拉的身后，回过头来看站在那里的芙蕾，有些什么在改变着，但是时半会看不出来。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飘走了。我的活动范围并不只限于基拉的身边，所以，我可以去舰上其他地方转转，比如看看本来应该属于我的那台高达。
　　飘浮在本来应该是我的坐机灰色的装甲前，我开始思考，回忆基拉的作战方式，最后得出了我的结论。就算是我，也不能一下子就掌握强袭的所有功能，甚至把长刀挥舞的如基拉那么精彩，毕竟对方干掉了米凯尔前辈，甚至还让阿斯兰束手。当然，阿斯兰放了水是另一回事。
　　可是，我眯起眼，认真的盯着这台机体。
　　现在，它是基拉的。
　　甚至会比迅雷与风暴更强，阿斯兰的圣盾和伊扎克的决斗也并不一定就能比它更强到哪里，也许真正对抗起来不过就是平手。但是若论技术，尼可露与迪阿卡一定是比不上现在的基拉了。而伊扎克那个风暴……只要阿斯兰不放水，相信基拉没那么容易干掉他曾经的好友。问题是基拉现在与地球军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完全成了对方的一员。要想让他回到新人类这边，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与这架高达，这只艘舰船已经成为一体。
　　就算他们平安到达了地球军的基地，我想，地球军的高官也不会放过他了。
　　何况，他们是经过了怎么样的战斗，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得到这个目标的。基拉.大和，如果还在地球军，那么，将成为PLANT的敌人。永远的敌人。
　　可，我知道他是个多么善良的人，我现在并不比阿斯兰少了解他了，甚至有可能比阿斯兰更清楚明白他的为人。
　　要怎么办呢？才能避免这样的局面？
　　我站在强袭高达的面前，凝视着它灰色的装甲，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的思考。

　　大天使号。
　　是的，我现在不叫它长腿了。
　　大天使号终于与地球军的第8舰队合流了。
　　但是，克鲁泽小队的进攻依旧在持续不断。
　　在争斗中，我亲眼见到基拉的强袭挥舞着短命，刺入了伊扎克的决斗的腰部。
　　我听到了迪阿卡和尼可露的尖叫声。
　　决斗高达冒着黑烟被迅雷扶持着后退，尼可露的声音在我的耳际回响：“迪阿卡！伊扎克……伊扎克他！”尼可露的声音里透着惊恐和后怕，他才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小孩子。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我飘浮在强袭的上空，透过重重烟幕，看到阿斯兰操纵着圣盾纠缠着强袭，然后迅雷和风暴急速的将决斗拖离开了战场。
　　我松了一口气，虽然驾驶仓恐怕难免被央及，伊扎克也不可避免会受伤，但是以这种机体的损伤程度，不至于要了驾驶员的性命。但是，以伊扎克的性格，嘛，大约会记恨基拉一辈子了。说的也是，他大概只会承认自己输给阿斯兰……想到这里，我不由掩面。
　　战斗结束之后，基拉收到了一朵美丽的手工纸花，非常简单的折纸蔷薇，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天真烂漫的小女生赠送给他的。他珍而重之的将它放在了强袭的驾驶仓里。一整天都笑得有些发傻。这就是个很单纯的笨蛋，尚且没发现战争真正残酷的地方。我站在他身后，看那小姑娘纯净崇拜的眼神，心想。
　　芙蕾少女永远是出人意料的那一个。
　　在他们这些平民少年可以选择下舰的时刻，她竟然选择了自愿从军！
　　不得不说这得惊掉人的眼镜。所以塞伊的眼镜很夸张的从鼻梁落下。
　　身为她的婚约者和保护人的塞伊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舰上，而其他如基拉这种蠢人也不会，于是这帮本来可以安全下舰做回平民的少年全部志愿从军，成为了真正的地球军的一份子。
　　我看他们一个个换上崭新的军装，煞有介事的行着军礼，突然就想冷笑。
　　然后，我看到芙蕾对着基拉做出了一个平常的她，或者说是正常的她绝对不会做出的动作。然后，这个女人就开始一直在基拉的身边打转了。而基拉大约是因为自己暗恋的女神突然对自己改变了态度而不知所措。
　　不知道芙蕾.阿露斯塔是有什么打算，但是战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去考虑她目前的打算。因为阿斯兰他们又追来了。
　　队长对于长腿看来是势在必得，不然不会这样穷追不舍的折腾来折腾去。可是，队长啊队长，您为什么要让阿斯兰来参战呢，您是还没看出来这小子有问题了么？我禁不住想要掩面。
　　但是不管怎么样，战争就是战争，即使我只能飘浮在空中观战也不能避免被射偏的激光炮打到，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方可以在我身上穿个透明的洞，我却依旧顾我而已。
　　不过，有些人就不可能这样幸运。
　　激烈的战火便玛琉不得不做出将逃生舰艇放出舱外的决定。起码比被高达的炮火轰到的好，这大约是当时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因为那是平民乘坐的救生舱，按国际法，哪一方的军队都不能伤害平民。所以，她做了。但大约，她会为自己曾经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后悔一生。
　　当决斗高达手中的激光步枪的炮口对准那架银灰色的小型艇的时候，我清楚的听到伊扎克的声音：“胆小鬼想要逃跑吗？”
　　我和强袭高达几乎是同时的向那束光冲了过去，想在那光击中小艇前把它挡下来。
　　我听到基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
　　也听到自己的惨叫声：“不要！笨蛋，伊扎克！”
　　那不是逃兵！
　　那不是逃兵！那不是逃兵啊！
　　那是一艘载满了平民，甚至是弱小的救生艇！
　　笨蛋，你这个一向冲动的笨蛋，伊扎克！你知道你击中了什么吗？
　　我恨铁不成钢的心声不可能传达给伊扎克，基拉的手也并不能阻止激光步枪在他面前穿透那艘小小的救生艇。
　　透过舷窗，还能看到那个送他折纸的小小女孩儿，一脸惊恐的望向窗外，一双小手紧紧扒在窗上，她震惊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幼小如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哥不能保护他们。而基拉将为他来不及挽救这一切而痛悔一生。同样将被这样折磨的还有伊扎克，当他将来得知真相，知道他到底击落了什么的时候，那个一向认真又执拗，固执又强硬的伙伴，一定会痛哭出声。他就是那样的人，真挚的直白的可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但愿，你永远不要知道这些，伊扎克。
　　救生艇化为了宇宙里的尘埃。
　　基拉.大和，呆呆的坐在强袭的驾驶仓里，那朵被他插在键盘与显示器缝隙里的折纸蔷薇变得如同梦幻。
　　那个小姑娘说：“谢谢你。”
　　那笑容还那么天真，那么真挚，可是那小姑娘已经灰飞烟灭，什么也不留下。
　　而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的伊扎克还在欢喜的颤抖着。
　　因为巨大的打击和救生艇被击毁的冲击，强袭高达正坠落着，向着可以溶化一切的大气层毫无保护的坠落的。
　　基拉没有拉动操纵杆，他像是失去的魂魄一样安静的坐在那里，而我随同他一起在坠落。
　　死人应该不会再死一次了，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从对方那里传来的死寂一样的心情，还有深沉的哀痛。这才是战争，是战场啊，是会死人的，不论是平民还是朋友，都是会死去的。
　　在大天使号与强袭高达一起向着大气层坠落的过程中，我看到追过来的圣盾和迅雷高达。
　　阿斯兰和追着阿斯兰的尼可露。
　　我还看到因为受到冲击而无法维持性状一同向大气层内坠落的决斗高达和暴风高达，伊扎克和迪阿卡。
　　地球见吧，我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