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9、第九章

　　千槿并没有指望能撑上多久，毕竟总待在小巷也是会被发现的。
　　“不要追了！他们是假的！真的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
　　君见停下脚步，犀利的眼神扫过去，暗处的人一个寒颤，却仍然继续道:“他们早就离开了，这两个人只是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力的……”
　　君见反手拿出深雪剑，一掷，直接插入王猛二人面前的地下，这也迫使他们停下，一转身就见君见站在他们面前，王猛紧张地拢了拢斗篷。
　　君见控制深雪剑回到手中，眉头一蹙:“不皇宫出事了，师妹快走！”
　　姜韵儿先是一怔，然后跟了上去，暗处那人刚想着离开，却被拦了下来。
　　千槿笑吟吟道:“暴露了我们还想跑？”
　　清烛已经接过王猛二人的斗篷披上，愤愤道:“还好我们发现及时，你以为你是谁，还敢阻着我们办事？”
　　这人正是客栈原先的那个掌柜的，因记恨千槿他们，一直再找机会报复，正巧这件事被掌柜的碰上，心想给千槿他们使使绊子也是好的，纵然心里再害怕，为了报仇也就咬咬牙豁出去了。
　　“啧啧，连一会都没瞒住，你真是败事！”千槿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心慈手软只会被人欺，他捏起落魄掌柜的下巴，鄙夷道，“怎么？落魄了？你不是捞了客栈很多油水钱吗？不过让你还上了，你就落魄了？”
　　这位黑心掌柜的被查出捞了客栈的油水，不然清烛也不会一怒之下赶走他，并且要挟他偿还捞去的所有钱财，这钱也是西凑八凑凑上了，勉勉强强够还债，而他的妻是个嫌贫嫉富的主，不满现在穷苦的日子，要来一纸休书，抛下他带着自己的孩子回了娘家，以至于他如今一个人落魄于此。
　　千槿笑了笑，阴恻恻道:“通风报信？真是一件蠢事情。不过没关系，舌头割了，就没办法通风报信了，眼睛挖了，也不会看到不该看的！”
　　“不要！不要挖我的眼睛，不要割我的舌头！”黑心掌柜的连连后退，捂着眼睛捂着嘴。
　　千槿说的话他不敢怀疑，他是真的狠毒。
　　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千槿并不想多看他一眼，怕染污了眼，丢下一半短刀，看了眼王猛，然后带着清烛离开了。
　　远处传来杀猪般的嘶吼，小巷一带纷纷亮灯，王猛拔了黑心掌柜的舌头，直接同齐乐回了丝绸铺。
　　他们知道，去皇宫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添乱不如安心等待他们的消息。
　　清烛被千槿提着绕了点路，不解道:“师父，现在君见不是已经回到皇宫了吗？我们不是白忙活？”
　　千槿笑道:“当然不会白忙活一场，君见他们指不定在和哪个孤魂野鬼打呢？再怎么弱的鬼，碰上一群总要对付上一阵。”
　　其实千槿在脱下斗篷就想起，自己没斗篷不是暴露了？于是让一些孤魂野鬼挡上君见一阵，应该还来得及。
　　这边是暂时拦住了，皇宫可就乱喽。
　　千梓抱着夜影，站在一群鬼魂后面，静静地等千槿回来，国君身上的天子气运所剩无几，鬼魂越发大胆在国君面前晃荡，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国君耳边响起。
　　“赔我命来！昏君赔我命来！”
　　“国君……快来陪陪我们！我们死得好冤！好冤啊！”
　　“是你！挖了我们的心，赔我们的心。”
　　“我们忠心耿耿你却待我们这般，我们死得冤，死得惨！”
　　千池国君惊慌失措，面对着朝他索命的鬼魂，他拼命地晃着脑袋，喃喃道:“不是！不是我要杀你们，是那个人，是那个人！心也是他要的，不关我的事，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滚！朕是天子！你们敢！你们……”
　　千梓对这件事略有耳闻，并不惊奇，漠然看着发疯的千池国君，有些事情终有报，自己的罪过，自然需要自己偿还，为什么说人不能做坏事，就是这样。
　　“您就是国君么？可是为什么要杀了我们啊？我以为您是千池国的骄傲，我们都可以信赖你的……”
　　说话的是一个孩子，四五岁的样子，那些话一句一句砸在国君心上，他怒睁着眼，看着孩子，面目狰狞，桀桀了起来，提高声量道:“闭嘴！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是什么人，我要你死！你去死吧！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没资格！”
　　千池国君手伸向孩子，孩子见了有些颤抖，一下就跌坐在地哭了起来，不知所措。
　　千池国君离孩子越来越近，狰狞笑着，嘴里不停喊着:“你给我去死吧！去死吧！”
　　离得近的一个女鬼见状，惊恐道:“不要！住手！给我住手！”
　　千梓心一惊，女鬼暴怒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正打算用针扎晕千池国君，却万万没有想到女鬼的速度这么快，她已经冲向了国君！
　　女鬼赫然而怒，面容狰狞，指甲竟在一瞬间长了不少，赫然就是厉鬼的模样！她身后还有一群怒火冲天的鬼魂，纷纷飞向千池国君。
　　这些鬼魂聚在冷宫，相依为命几年之久，早就生出了感情，女鬼们更是将这些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试问又有哪个母亲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这是不可能的！
　　女鬼的利爪眼看就要碰到千池国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呵斥声从半空中传来。
　　“住手！”
　　女鬼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千池国君屁滚尿流从地上起来，朝屋里躲去，清烛已经站在了国君身后，他一转身，清烛就将他捉了起来。
　　千槿安稳落地，将孩子抱起，哄了哄，孩子眨着泪眼，趴在千槿肩头小声抽泣。
　　千梓见了，松了一口气，夜影跑到千槿腿边蹭了蹭。
　　女鬼怒睁着眼，利爪就在千槿面前，发青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以及震惊，身体完全动不了了，看着千槿不可置信，身后其他鬼魂纷纷跑了过来，以为千槿同千池国君一伙，全部扑向千槿。
　　“我说了，给我住手！”千槿怒视众鬼，厉声呵斥道。
　　就在那瞬间，众鬼也如同女鬼一般，一动不动了，他们皆难以置信地看着千槿，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般。
　　千槿缓过神来先是一怔，整个身子僵硬起来，放下怀里的那个鬼孩子，他揉了揉眉心，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这些鬼魂……罢了，反正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斗篷被风吹下，千槿的容貌显露出来，他手一摆，所有鬼魂恢复正常，女鬼赶紧抱过孩子，离千槿远远的。
　　其他鬼魂看清楚了千槿的容貌，全部不可置信道:“公子，我们怎么会被定住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千梓上前，询问道:“哥哥，你还好吗？”
　　万灵能够被千槿超控他是知道的，没想成，鬼魂也能被千槿超控。
　　不过，刚刚还真是有惊无险，千槿无奈道:“我没事……”
　　清烛手中的千池国君突然发疯，尖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很可惜没有人能听到这声音，毕竟周围来救千池国君的人都被千梓的针刺昏过去了。
　　国君还在呼喊，清烛一把甩开千池国君，一脚踹了上前，国君直接飞到宫殿的石柱上，摔下后，吐了一口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过来，我不敢了，不敢了！放过我吧！不要过来了……不要……不要……”
　　鬼魂不会理会国君的话，挖心都敢干，更不要提他说的话又能信多少，他们这些鬼魂早就对千池国君没了仰慕，心死了，碎了，又怎么能将它复原？就好像碎镜，拼起来也是也不还是支离破碎的吗？上面不依然有着千万条裂缝？那都是无法修补的，就像人心一样。
　　千槿恢复以往的笑，看着千池国君一字一句道:“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千池国君迷茫道:“为了……为了救我娘，我娘还在那个人手里，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救我娘……”
　　千槿看了一眼平息下来的鬼魂，继续道:“那你还记得你娘是何时出生？”
　　“我娘……我娘是极阴之时……”千池国君话说到一半，猛地抬起头来，冲着千槿就是一拳，千槿向后一闪，躲开了他的攻击，笑意更深了。
　　千池国君扑倒在地，挣开了清烛的束缚，踉跄地爬了起来，扑向千槿，发疯道：“你滚！你滚！我不听！我不听！你滚啊……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好一个极阴之人，你不是早就想到了吗？你口中的那个人让你杀了这些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之人时，你就知道了，你娘回不来了！因为你娘也是极阴之人！”千槿治住国君，逼迫他看向众鬼魂，“你一直以来不过都在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很有意思吧？你不敢面对现实，你就干脆不去想，你脑子里想着，只要杀了这些人，掏了他们的心，你娘就会平安无事。但是你骗得了自己的内心吗？很痛苦是不是？不敢面对至亲的死亡，无法面对亲手杀了的建安王夫妇！所以就编织了一个谎言，沉沦在其中，告诉自己，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我娘？！我做的都是对的，我没有错？！
　　其实你早知道，你娘说不定已经化为了尸骨……”
　　千池国君怔怔看着众鬼魂，抱头痛哭:“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娘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她没有死，没有被挖心！她还等着我去救她呢，她怎么可能死呢……”
　　千槿嗤笑:“还不认清事实吗？因为你，因为你的懦弱，胆小怕事，不敢接受现实，这些人都不明不白死去！他们何其无辜？是因为你，他们被杀，被掏了心，与他们的家人阴阳两隔……懦弱的你，而只会麻痹自己！自欺欺人！你口中的那人为什么会纠缠你，因为你懦弱啊！就像有意识的傀儡，这样的傀儡谁会不要？容易控制……又不怕你会背叛他！”
　　“你骗人……你骗人！”七尺男儿，流血不流泪，千池国君竟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人疯了，彻底疯了……
　　千槿再次看向众鬼魂，莞尔一笑:“国君疯了，也活不久了，你们也可以散了，去投胎吧……”
　　千池国君能看见鬼魂，离死期就不远了，如今又疯了，也算是为这些鬼魂报了仇吧。
　　众鬼魂突然变得迷糊，看着千槿无声道了一句:“谢谢……”
　　千槿直视清烛:“你想如何处置他？”
　　清烛说不上来，心头一阵苦涩，再怎么打骂，有什么用，就算杀了他，建安王和他的王妃也不会回来了。
　　清烛不是没有恨过他，但是如今不想恨了，那没有意义，只会增添苦恼，他记得千槿说过一句话:“人生在世，就应该潇洒地活着，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何必呢？多看他们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
　　千槿蹲下，询问道:“你娘死了，你没有能力替她报仇，所以屈服那人之下，沦为他的傀儡。那时候的你没有能力报仇，但现在不同了，告诉我，你口中那个人是谁？他为何需要极阴之人的心脏？只要你全盘托出，我便替你讨回公道，为你娘报仇雪恨！”
　　千槿一直不明所以，挖人心这事非人能做，人心用来干嘛，千池国君背后那个人究竟是谁？或者说人非人，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人，千槿认为，是那个邪灵回来了，开始进行他的计划了。
　　千池国君摇头喃喃自语:“我不知道，那个人……那个人……”
　　“咻！”
　　一把短刀徒然划过千池国君的喉咙，血顿时间喷了出来，国君断气了！
　　千槿猛地站起来，千梓和清烛同时看向屋顶，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收回了手，用手绢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然后扭头就走。
　　千槿道:“不要让他走了！”
　　清烛应声追了上前，千槿拉着千梓紧跟其后，夜影也迅速跳上千槿肩头。
　　君见两个人赶到皇宫，只见地上被抹了脖子的千池国君，以及千槿的背影，君见瞳孔聚缩，万灵宫杀人了？随后提着剑追了上前。
　　面具人是从深宫处出逃，翻过宫墙，外面既然是一片树林，出了皇城吗？
　　千梓银针飞过去，清烛半路拦截，面具人停了下来，短刀掷去，清烛用剑一挡，打下短刀，面具人趁机逃走，千槿拉着千梓躲开攻击后，放下他，追了上去。
　　君见二人则挡下了想要前去助阵的清烛、千梓，他用剑指着二人，姜韵儿在后面包抄，清烛上前一步，挡在千梓面前，与君见对上，千梓在清烛背后对付姜韵儿。
　　二人打的很吃力，清烛终于明白为什么千槿让他见到君见有多远就离他多远，不能冒昧交手，就是因为他们之间实力悬殊啊！千梓偶尔飞一两根银针过去，清烛才没被君见击中，但身上还是受了伤，千梓不善武功，又不是修士，说白了就是一个会飞银针的文弱书生，根本不敌君见，对上姜韵儿都十分吃力。
　　“咻咻咻！”
　　刚劲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君见用深雪剑一挡，好几根银针落地，插在了土里，千槿听到打斗声又折了回来，接住千梓射来的几根针射了回去，君见反身就挡。
　　清烛对上姜韵儿，明显轻松的多，加上千梓帮忙，姜韵儿不留意被划伤。
　　千槿只是躲闪君见的攻击，没有出手，偶尔飞出一两根银针，划破君见的手臂以外，并没有致命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