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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晋.江.独.发
第四章
什么拍照的比例光线角度,阮斐通通无暇顾及。
乱七八糟瞎拍一通,她心头窘迫稍稍被抚平。
面朝空旷森林,阮斐悄悄放出两撇余光,偷窥站在雪松下的挺拔男人。
是那颗松吗?还是别的哪颗树?
咦?怎么不见他身影?
阮斐有些慌张,她探着脖子左右张望,可白与绿交织的世界里,并没有那个人的面孔。
仓皇拔脚往前,浅棕色的靴陷入雪中,阮斐犹豫着要不要呼喊他的名,踟蹰间,空灵处忽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我在这里。”裴渡之说。
“……”
阮斐管理好面部表情,微笑着侧身看他。
裴渡之双手插兜,加快步伐朝她走来。
注视着他由远至近的短暂数秒,阮斐好像听到了雪花从松树簌簌坠落的声音,很美妙。
“找我?”裴渡之口吻不那么确定。
“嗯。”阮斐右脚脚尖无意识地点着雪地,目光有点闪烁,“我在拍风景,听到你在讲电话,不好意思靠你太近。”
他略一颔首,似乎没什么话讲了。
沉默片刻。
“你讲完电话了吗?”
“你想继续前行吗?”
两人同时出声。
又同时噤声。
阮斐笑着看他,他白色外套里面是黑色折领毛衣,看起来很保暖。
裴渡之目光很轻地落在她脸上:“嗯,这里信号弱,等回家再通话。”
明显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阮斐哦了声,礼尚往来,该她回答他的问题了。可是她却有点小心思的反问道:“我不可以继续往前拍照吗?”
裴渡之清咳说:“不是不可以。如果你想往前走,我陪你。”
阮斐眼底笑容还来不及加深,他又说:“你对山中环境不熟悉。这趟上山,我必须保证你们安全,况且,你是家封很关心的一位朋友。”
阮斐扯唇笑笑。
心道,不加后面那句话该有多好。
裴渡之征求她意见:“想走哪个方向?”
阮斐随手一指。
裴渡之抬眸看了眼:“嗯,东南方。”
阮斐把玩着相机黑色背带,兴致不那么高昂了:“我分不清楚方向,只知道前后左右。”
裴渡之挑了下眉毛,倒不是惊讶她的这句话。他只是能察觉,她的情绪似乎在突然间变得低落了,为什么?
两人齐肩走在松软雪路。
阮斐举着相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像是交差。
她的这点小情绪本就没什么道理,阮斐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然后,她有些紧张了。
紧张却是有道理的。
从前不论哪个男人走在她左右,阮斐都不曾小心翼翼,但现在,她连呼吸都不敢过分用力。
为什么呢?
原因无需太费神就能得到解答,但阮斐却对答案生出了几分质疑。
喜欢一个人,只需要一秒的时间吗?
一秒的心动能维持多久?
路走着走着,分出两条岔路。一条入枫林,一条凹凸不平。
阮斐转过头,望着身旁缄默不语的男人。
她对他的动心虽然没有道理,却远远不止一秒。
从昨晚初见的那瞬间,她喜欢他的钟表就已开始转动,滴答滴答,走到此时此刻,累积下来,至少也有成千上万个一秒了。
想到这里,阮斐不再纠结,望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裴渡之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眸,误以为她想入林,有心阻拦,又担心女孩娇气不愿意,便斟酌道:“这条路我不熟,你若想进去,我们不能走太远。”
阮斐脸上笑容加深,她指着另条路愉快地说:“那我们走这里吧。”
裴渡之松了口气,看来是他误会了。
殊不知,阮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事物上。
难得独处,阮斐想了解裴渡之更多,又怕唐突,引起他反感。
“你想拍张照片吗?我给你拍。”
“不用。”裴渡之揣摩着问,“需要我帮你拍吗?”
“也……不用。”
阮斐想象了下他为她拍照的场景,觉得好囧,在他面前,她肯定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姿势和表情。太夸张会显得做作,太僵硬又呆板,手足无措就更傻了。
所以……就……还是算了吧。
气氛过于单调,裴渡之迟疑地开口:“你冷吗?”
阮斐呵出一口白汽:“不冷,我有戴手套和帽子。”
裴渡之视线扫过她头上的针织毛线帽,很厚,顶端还挂着个很蓬松的毛线球。
知道他下午要回市区,阮斐试探地问:“你们不经常在这住吗?”
“也不是,家封在校住宿,周末会回家。我偶尔也会在外面住段时间。”
“工作忙的时候吗?”
“大多是需要频繁交际外出的时候。”
“从这里开车去市区多久?”
“九十分钟左右。”
“噢。”
一问一答间,他们走出数十米远。
山路渐渐狭窄,前方是30度左右的平缓长斜坡。
阮斐把相机挂在脖颈,嘴角氤氲着浅浅的笑意。
其实他的话也没有那么少。
至少他没有敷衍她。
应该没有吧?
随时间推移,阳光愈发充盈,林间传来雪水融化滴落的声音。
阮斐不是个话多的人,自然不太懂得搭讪的技巧,斟酌语句的时间也就长了些。
接下来该讲什么?
可以问问他年纪吗?
虽然阮斐觉得年纪差距不那么重要,她并不在乎他年长,但他却有可能嫌弃她小?
“你……唔……”迈出去的右脚仿佛踩空,身体忽然失重,阮斐低声惊呼,没说完的话都被吞咽入腹。悬空的刹那,她臂弯被一只手用力攥住。
但不幸的是,仓促间,裴渡之脚滑,跟着踩了个空。
横亘在他们身前的应该是个大大的浅坑,厚雪掩埋住它身为坑的痕迹,阮斐同裴渡之便落入了这个天然“陷阱”。
松软白雪似绒毯,摔下去倒不疼,就是有点糗。
阮斐毛线帽掉在雪地,乌黑的长发有点毛躁凌乱,她一无所觉地看向身旁男人,忍了忍,没忍住,轻笑出声。
裴渡之扭头看她。
雪光映照在她无暇脸颊,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
那双点墨般的眼眸顾盼生辉,笑起来时,整个人都生动了。
裴渡之跟着她微弯了下嘴角,问:“疼吗?”
阮斐摇头。
裴渡之撑地起身,他拍了拍掌心残留的雪,俯身将手递给她。
他的手形可真好看。
大抵常年握笔绘图,并不那么的稚嫩青葱,看得出劳作的痕迹。
阮斐顺着他手背,视线缓缓移到他清爽的脸上。
心跳扑通扑通……
阮斐突然有个冲动。
好想好想把手套摘掉。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阮斐十分惋惜地把戴着手套的手放入他掌心。
裴渡之稍微一带,高挑纤细的女孩就被他拉了起来。
裴渡之欲言又止地看着阮斐发型,选择沉默地弯腰去捡她落在雪地的帽子。
就算她在他眼中是与他弟弟同辈的小姑娘,但小姑娘也是要讲面子的。
他刚弯腰,就听阮斐在一旁讶异欣喜道:“这里居然有几株侧金盏花诶。”
拾起静静躺在雪地的帽子,裴渡之转过头。
女生蹲在浅坑边缘,她脱下手套,正小心拂去植物叶片上的积雪,好像生怕弄掉叶子似的。
裴渡之走到阮斐身旁,视线落定在那双忙碌的巧手上。
“这算是意外之喜吗?”阮斐百忙之中看向裴渡之,又很快收回视线,像是在对他解释,“侧金盏花又名冰凌花,幼苗只生两枚子叶,以后逐年生出1至3枚茎生正常叶,一般需要五年才会开花。幸运的是,这几株应该都有四五岁的年纪了哦。”
“嗯,看来我们这趟没有白摔跤。”
“……”
阮斐取下背包,翻找出小铲子,难掩嘴角笑意。
开玩笑的裴渡之,突然让她觉得也没那么触不可及。
“需要我帮忙吗?”
“我……”阮斐看到他手上的帽子,飞快摸了摸头发,赧然之余,又生出几分促狭,“你就帮我拿着帽子吧。”
“好。”
阮斐动作专业且利落,清理净积雪,湿润土壤便露出来了。
认真将植物连根从土壤中挖出,阮斐用绵纸层层包裹住土壤,再放入纸袋,装进包中。
大功告成。
裴家封也是植物社成员,只不过他的目的并非植物本身,他是冲着阮斐去的。
爱屋及乌,他对植物自然多了些研究。
裴渡之经常在家看到他捣鼓泥巴盆栽,跟着稍微懂得一些常识。
“很喜欢植物?”问出口,裴渡之才反悔。他并不热衷了解别人,但眼前的这个姑娘是弟弟心仪的对象,似乎并不在“别人”之列?
“我父亲生前是植物学家。”
“……原来如此。”
每每提到这里,对面的人都会选择沉默。
仿佛沉默是应当的礼貌。
其实遇到同样情况,阮斐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倒不如保持缄默。
非常理解地背起包,阮斐笑说:“我以前对植物不感兴趣,觉得脏脏的,后来我想通过这种方式缅怀他,慢慢也就喜欢了。”
裴渡之嗯了声:“挺好。”
两人不再往前,决定折返。
太阳高悬头顶,晌午已至。
他们与大部队会合,便没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周伯书伺机挤到阮斐身边,问她去哪儿了,饿不饿,要不要吃饼干面包等。
没有勇气主动,裴家封耷拉着肩,垂头丧气走到裴渡之身旁,小声问:“哥,你怎么同阮斐在一起?我找她好久了。”
裴渡之淡淡答:“担心她迷失方向,陪她走了段路。”
裴家封哦了声,然后面色黯然地定定望着左前方。那里,周伯书正殷勤地围在女神身边嘘寒问暖。
裴渡之随之看了眼那副画面,收回视线,蹙眉说:“家封,如果喜欢,你大可以勇敢一些。”
“可她不会喜欢我。”
“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
苦笑半声,裴家封痴情地望着阮斐,口吻酸涩又自嘲:“哥你不懂,只要我不挑明,她就不会拒绝我,这样我至少还能心存期待与妄想。仿佛有朝一日,她会大发慈悲,突然给我一个被她垂青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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