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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岁首祈年惊鸿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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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晟的反应同墨子时并无二致,唯有鬼君,一把将他拉回来护在了身后。
只听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冷冽:“仙尊小心!”
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墨清宵轻飘飘瞟过来一眼,那眼里是七分冷傲,三分笑意,墨子时只觉得整个脊背都是一寒。
太像了!
真的太他妈像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会不会是曾经被他占了舍的墨清宵本尊回来了?
可他很快又觉得不对劲,这个表情他曾经做过千万次,其中那七分出自墨清宵本尊,那三分却是属于他自己。这种杂糅出来的气质,岂是本尊能做的出来的?
被他这神色惊了的不只墨子时,还有手还举在半空中的方晟,此刻他正瞪圆了眼睛,呐动了几次嘴唇才发出了声音。
“清宵……是你?”
墨清宵转头冲他无害一笑道:“嗯,大哥。”
他收了剑,几步踱到方晟面前又道:“大哥这剑炼的当真是惊鸿于世,不过我听说你要将他送给别人,这还真是让人心寒啊……”
他的手带着剑,轻轻拂过方晟的手,语气里还带着些戏谑,方晟的脸上还是那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像是想要去摸摸眼前人的脸,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把手放了下来。
“真的是你……清宵!你……”心知不能再多说,方晟强压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将下面的话吞回了肚里。
看着这副场景,墨子时特别想脱口而出说这人不是,然而他还是忍住了。这人不是,难道他要说他是吗?
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只能呆愣愣的杵在原地,看这“墨清宵”到底要做什么。
墨清宵目光冷冷扫过周围,又落回方晟身上道:“我再不回来,我的剑只怕就落入别人手里了吧?”说着,他冲着墨子时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见此情形,鬼君把他护的更紧了。
然而墨清宵似乎没有发难之意,他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那把剑上,惊鸿找到了主人,在他手里灵光迸射,发出细微的鸣响,他随手挽了几个剑花,任谁都看得出这剑与他无比契合。
如今这情况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应该就是帝君的义弟,惊鸿真正的主人。
长生台上一时间各种灵识混乱齐飞,好多新晋仙官开始重金求买帝君跟墨清宵之间的故事。
此时先前那些经历过长生台事件和战青锋一案,却一直装傻充愣的老仙官,又纷纷站了出来,把当年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遍。
想当初那屠魔大会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墨清宵就已经戴罪自戕,身死修罗殿。
群妖众鬼中的大部分,都觉得是仙界这边使了什么卑鄙手段,便齐齐杀上仙都讨说法。
后来,这一帮作乱的妖妖鬼鬼,到底是被明华带兵收拾得溃不成军。
可虽然他们死的死散的散,硕果仅存的那一小部分,也被扔进了九重塔,但领头的那大妖却留下了一封陈情册子。
这册子写得任谁看了都要动容三分,活活将墨清宵洗得白成了山尖上的冰雪。
一石激起千层浪,仙都还因此闹了好一阵子。
毕竟有些事,只有过去了,人死了,大家才能好好的,客观的坐下来研究。
其实墨清宵这个魔尊确实名不符实——除了手刃战青锋之外,他愣是没再沾半条人命,也没来得及作什么大祸伤天害理。
一代魔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起来也怪凄惨的。
而这种种,无疑都是戳中了方晟的心。
任谁都清楚,那墨清宵与方晟情同手足,可现在人都死了,是论罪或是平反,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今方晟这反应再明显不过,即便当初墨清宵的屁股是没擦干净,但恩怨什么的,早都随百年的风散干净了,可情分,却是个越磨越纯的东西。
一众老仙官混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猜帝君心思的功力可谓是练得炉火纯青。此刻早已高举为墨清宵辟谣的大旗,一张张嘴照比人间茶楼里说书的,也毫不逊色。
如今这墨清宵没死,而且还回来了,就冲帝君那副失而复得的样子,往后这墨清宵的大腿必将是又粗又壮,此刻当然是先抱先得啊!
顾辰风蹲在一旁听的一会挑眉一会瞪眼睛,墨子时趁乱一把薅起他直接往人群外面拖。
“唉,墨兄你干嘛?我还没听完……”
只见墨子时一脸从未有过的认真凝重,一字一顿对他道:“顾兄,帮我查这个墨清宵,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辰风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呆愣愣的点了点头,没等他再说什么,那边方晟已经带着墨清宵往东晟殿去了。
众仙官纷纷跟上,顾辰风看了还站在原地脸色沉得吓人的墨子时,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墨兄?你不一起回去吗?”
墨子时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若帝君问起来,你就说我刚刚在仪式上心神过耗,回去休息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无名殿去,可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顾辰风道:“你且盯着点那个墨清宵,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立刻跟我通灵。”
顾辰风茫然的点了点头,他下意识的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鬼君,然而此时鬼君的脸色竟是同墨子时如出一辙。
这两个人这是抽什么风?
谁也问不得,顾辰风没辙了,只得乖乖闭上嘴,不再去触他们的眉头。
墨子时心里有事,走的脚下生风,几步的工夫就回到了无名殿。
此时元戈已经跑去风花雪月跟一群小官喝酒作乐去了,整个无名殿出奇的安静。
他推开殿门的瞬间只觉得脚下一软,突然就跌坐在了地上。
鬼君紧跟在他身后,见此情形忙抄手将他扶了起来。
看他这副样子,鬼君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仙尊没事吧?”
墨子时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坐下来倒了两杯茶,给鬼君递上去一杯,自己则是默默喝茶,一言不发。
揉着发痛的眉心,墨子时强行整理了一下思路。
首先这人肯定是假的,那这是如何假?
最有可能的就是披了假皮,或者是个分/身。
然而假皮必然逃不过那么多仙官的眼睛,即便方晟因为情绪激动而心神不宁,他自己也盯着呢。
那么会是分/身吗?
见他催动惊鸿时释放出的法力,如果说是分/身,那本尊的实力一定在墨子时之上,应该足以与方晟比肩,这可就有些棘手了。
再来,这人能将墨清宵扮演到如此地步,着实是让他心惊胆战。
即便是他自己,过了这几百年,让他再做出从前的样子,只怕他都做不到那人的地步。
所以想来那人必是经过了多方观察了解,又反复练习过的。这么一来,这人身份的范围就缩小了——他是第一批飞升仙界那一代的人,而且修为深不可测,又对他十分了解。
然后便是这人的目的了。
他为何要扮作墨清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尽了风头。
按说这种冒名顶替之人,行事都应十分低调,生怕别人看出破绽才对,可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是过于自信还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他又想起刚刚那人瞟自己那一眼,是试探还是警告?
若是那样的话,那人必然就是知道他的身份了。这一切,会不会跟那个修魔人有关?
见他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始终不说话,鬼君不禁开口问道:“仙尊在想什么?可否与我说说?”
鬼君这一开口,墨子时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试探道:“我看你刚刚像是不想让我碰惊鸿剑,这是为何?”
见他反问自己,鬼君挑眉道:“我看仙尊是不想拔那剑,又不好开口,所以才替你解围的,怎么,是我猜错了?”
他这回答有些取巧了,而且观他脸上的神色再自然不过,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墨子时只能摇头作罢。毕竟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正了正神色,他便又回到了正题上,“鬼君向来是消息灵通,你可曾听说过这墨清宵?”
鬼君想了想道:“听说过。”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干脆,墨子时愣了一下才又道:“我知他是我南山派飞升的先辈,可我飞升之时仙都便没有这人了,后来我又入了九重塔,当真是消息闭塞。”
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就是“你跟我讲讲关于墨清宵的事呗”。
鬼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侃侃而谈道:“这墨清宵确实曾为仙官,且与东晟君是结拜兄弟,只不过后来突遭横祸,身败名裂。至于后来,虽然仙界极力封锁消息,但外界还是有不少传言,说他,就是后来的第一代三界魔尊。”
说到这里,鬼君停下来喝了口茶,墨子时忙追问道:“可那魔尊后来不是死了吗?”
鬼君又是瞟了他一眼,“关于这个魔尊,传言中他的结局有两种版本。说他死了的,不过是因为修罗殿覆灭,天魔鼎成了碎片,群妖众鬼为此杀上仙都罢了,可终归是没人亲眼所见。所以后来就流出了另一种传言,说这魔尊是已参破仙魔之别,假死归隐了。毕竟他成了魔尊之后也没做什么为祸世间的事,而且传言什么的,没有一番婉转曲折,也没人愿意细细探听,再娓娓道来,又口口相传了吧?”
墨子时眼角一抽,竟然觉得鬼君这话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他又问道:“那依鬼君所见,这墨清宵为何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如今又突然出现了?”
鬼君淡淡道:“谁知道呢,许是过腻了隐姓埋名的生活了吧。”
听他这么说,墨子时忍不住问道:“鬼君阁下就没有想过这墨清宵是假的吗?”
“哦?”鬼君挑眉道,“仙尊有何高见?”
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墨子时没做他想,直接开了口:“我们总是先入为主,按照自己的想法编排了别人的故事,可仔细想想,抛开今天出现这人不谈,墨清宵戴罪自戕,身殒修罗殿,这其实就是最合理的结局。”
鬼君听了,握着杯子的手莫名一紧,“合理吗?”
他这话像是疑问,又像是反问,墨子时不禁解释道:“参破仙魔之别这种话,不过是人们的枉自想象,这种事做起来岂能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般容易?”
他虽是说的云淡风轻,但嘴角却难□□出一丝苦笑,鬼君看的真切,突然就不想让他再想下去了,遂直接问道:“所以仙尊的意思是说,有别有用心之人,混入了仙都?”
墨子时点了点头,联想起之前修魔人在鬼界做的那一手,他总觉得此人的出现很有可能跟先前的事有关。不过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偏偏扮作墨清宵。
见他神色凝重,鬼君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仙尊这是在担心他吗?”
担心他?墨清宵吗?
想想墨子时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向鬼君投去疑问的目光,但鬼君脸上的神色却有些让他看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东晟君同墨清宵的接触最多,你可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他这么一提,墨子时心中也是一紧。
他虽然已经让顾辰风密切关注墨清宵的动向,如今没接到通灵,向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但不难想象得到,以方晟的脾气,肯定会拉着墨清宵回到后殿把酒言欢,大肆叙旧,好一番备至关怀,若这人真的包藏祸心,那以方晟对墨清宵那种掏心掏肺毫不设防的性子,恐怕早晚要吃亏了。
想到这,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鬼君当然也看得出来,思忖片刻,他有些无奈道:“若是仙尊非要去看一看,那我便与你同去吧。”
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墨子时也没多做解释,两人就这么趁着众仙官皆在宴上玩乐之时,偷偷摸向东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