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一趟溪》橘子沙漠

1、preface&chapter1

　　昏暗月光下的古老宅邸，在西西里阴雨天里显得格外阴郁。自八世逝去，这个古老的家族在一流的黑手党世界也黯然退场，如今已是一个没落的古老家族罢了。
　　宅邸内的墙皮早已被西西里的阴雨天所侵蚀、进而发霉，诺大的古老木门也早已失修，在道道走廊尽头，也唯有那间巨大的会议室还在发挥着它的残余价值。
　　会议室尽头的男人茫然地看向身旁的落地窗，沉默良久。“曾经格雷戈里的小少爷如今已是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了，真是造化弄人。”蓦然，回神看向大门处的少女，似是麻木，“我们已向芜氏递交了纳降书，代价是我族的大空戒，以及你。”
　　“……大空戒？那么芜氏已经……完全掌控了苦陀？”名为凉溪的少女不由呆滞，“那为什么又要我……我明明那么弱……”
　　男人双手叠加置于鼻翼之下，未曾修理的胡渣显得格外的憔悴：“我们苦陀与格雷戈里本就是世交，你和那孩子又格外要好。”
　　那一刻，凉溪全明白了。
　　新兴的黑手党家族芜氏，在几年前凭借着过硬的实力，迅速在西西里站稳了脚跟，大有与彭格列相抗衡之势。然而就在半个月前，芜氏突然寻了个由头明里暗里屠杀了大半个苦陀十世家族成员，迫使苦陀十世不得不出面纳降，也令人惊奇的是，芜氏并未为难苦陀，而只是索要了十世家族的大空戒和十世幺女凉溪苦陀。
　　外人或许难以得知芜氏的真正用意，然而作为明眼人的苦陀十世，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却是了然于心：芜氏的熊熊野心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已不算秘密，凉溪苦陀不过是他们实施计划的一个突破点罢了。

　　chapter1
　　二十年了，凉溪从未离开过西西里。没想到的是，第一次离家，第一次离开苦陀的庇护，就来到了遥远的日本，这个年轻的彭格列十世家族的所在地。
　　两年前，凉溪被迫作为交换条件来到了芜氏。在这里，她被迫学着陌生的日语、潜伏以及芜氏的密钥，为的就是能够从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那里突破到彭格列内部，为芜氏的野心搭建桥梁。
　　凉溪的思绪忽地飘向了很远很远。八岁那年，她和格雷戈里的独子隼人格雷戈里相识相惜，好不愉快。只是没料到的是，后来他独自逃离了宅邸而前往日本，年仅十四，便已经是彭格列十世的岚之守护者，人称“烟雾弹隼人”。而今，经过年岁沉淀，即便远如西西里也能时常听到他的事迹，他已作为十世的左右手统帅着六部，人称“彭格列的头脑”。
　　好不威风。
　　遵照着芜一世的指示，她来到了并盛大学。据其所称，彭格列十世家族在完成大学学业后便会前往西西里，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毕业前的这两年间借由狱寺隼人打入彭格列内部，赢取众人的信任。
　　在芜一世的安排下，凉溪很是容易地转入了他所在的班级，而当凉溪刚刚踏入班级的那一刹那，她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银色。
　　那一刻，她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有的只是隐隐作痛的自责罢了。整个苦陀都在芜家族的掌控之下，她不能无视全族近百人的性命，可她也不想伤害那个年少时分的他。
　　“大家好，我来自意大利，名唤凉溪，LaikiKuro。”凉溪的目光从未离开似乎是一直在书写着什么的银发少年。诚然，当她将名字繁琐的日语发音转化成意语时，她看见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而后是欣喜，与掩饰不住的手足无措。
　　“Laiki，你怎么来了。”课后，狱寺一步一步地迈向凉溪的位子，他带着笑意，与眼眶里的泪水。
　　“我的日名是凉溪。”凉溪抚上了他的眼角，安抚着他的情绪，她故作笑意，扬起嘴角，“好久不见，格雷戈里少爷。”
　　言罢，似是被自己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乐了，也似是终于寻回了儿时的童真那般，凉溪咯咯地笑了。
　　“你还和以前一模一样，所以呀，也和以前一样唤我隼人就好了。”狱寺说，握住了她的手，“待会儿我要去接十代目，你也和我一起去见见十世家族吧，姐姐也在。”
　　“碧洋琪吗，多年不见，很是想念。”诚如凉溪所想，狱寺并没有问她来日本的缘由，而是不由分说地选择了相信她。
　　那一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犹如西西里荒芜之上的成片欧石楠，在诉说着并不糟糕的伊始。

　　夜晚，在彭格列日本基地的会议室，凉溪如愿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男人——那个在年仅十四便率领彭格列，相继打败瓦利亚、密鲁菲奥雷、至门以及复仇者的男人——彭格列十世，沢田纲吉。
　　他的额头间燃着纯净的大空焰，目光如炬。而凉溪便在他这般纯粹地注视之下，竟萌生出了些许退意。
　　“欢迎来到彭格列，我是沢田纲吉。”他伸出了右手，斗篷间的象征着荣誉的各种勋章也随着他这一动作而微微摆动，“请不必拘束，凉溪小姐。”
　　凉溪愕然，有些失神地握住了他的手，很是温暖，仿若予人以无尽的包容一般，她说：“承蒙关照，彭格列十世。我名为凉溪苦陀，来自墨西拿苦陀一族，此番前来，是因家族遭遇重创，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打扰。”
　　虽说握手以礼是乃常态，可那仅限于平级之间。彭格列十世是未来的教父人选，于情于理，凉溪应该行单膝礼，而不是握手。
　　碧洋琪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自然是看出了凉溪的局促，便拉了拉凉溪，示意她：“既然阿纲都这么说了，那你就不必拘束，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就好。”
　　“谢谢。”凉溪回复。果然，彭格列十世家族就如同外界所传那般，不拘常礼。
　　“Ciao~”一个六岁模样的孩童推门而入，他手机把玩着一把绿色的手枪，直接跳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凉溪自然是认得这位六年前才解除了诅咒的彩虹之子，她单手置于胸前微微弯腰，道：“您好，门外顾问Reborn先生。”
　　Reborn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块帕子，擦拭着本就锃亮的枪杆儿，他问道：“就是你的家族在两年前遭遇了芜氏的屠杀？”
　　“是。”
　　“那么这两年间，你又在哪里？”Reborn突然举枪对准凉溪，继续问道。
　　“我被芜氏擒获，当作人体活性实验。”挽起一角衣袖，凉溪露出事先被芜氏在胳膊上扎好的无数针眼。
　　碧洋琪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只见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几近发白，碧洋琪甚至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久违的杀气。
　　“Reborn，不要再问了！”碧洋琪连忙阻止了爱人，她生怕狱寺控住不住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Reborn未曾理会，在观望了一眼狱寺之后，他仍旧举着枪：“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来到日本的？”
　　“芜氏的活体实验激发了我体内的新属性，弱岚。正是靠着这种新属性，我才能够突破芜氏的重重障碍回到苦陀。”言未及，凉溪燃起了手中的岚戒，与普通岚戒鲜红的火焰不同，这是一种近似朱红的颜色，“回到苦陀后，父亲怕我被追杀，又想到我幼年曾与隼人交好，便安排我来日本，以寻求一个安身之处。”
　　“是吗。”Reborn的神色里有着凉溪看不懂的深邃，他正欲转身离去，却又恁的丢下一句话，“我会继续调查的。”
　　一时间，偌大一间会议室的气氛格外凝重。倒是沢田纲吉开口打破了一片寂静：“Reborn的性子就是这样，凉溪小姐不要太在意——狱寺君，先带凉溪小姐下去休息吧，其余你自行安排就好。”

　　从彭格列基地出来时分，圆月低悬。街上只有零星的几盏霓虹灯在闪烁，夜晚的喧闹尚在沉睡之中，等待着一个约定俗成的时机苏醒。
　　并肩而走的二人处在一片沉默之中，街灯打在二人身上只映出了一个浅浅的影子。凉溪有些受不了这氛围，偷偷拿手准备往狱寺的腰间戳上一戳，却不想刚刚出手便被人一把抓住了现行：“诶诶，做什么，你又欺负我。”
　　“我何时欺负过你，你又要跑去你祖父那里告我的黑状？”脱口而出之后，狱寺才意识到苦陀八世早已病故，往事早如过往云烟，是碰不得的了。
　　凉溪了然：“没关系的隼人，我没有那么脆弱。”
　　狱寺神色暗了暗，紧了紧刚刚抓住的“现行”，“凉溪，我定会为你报仇。”
　　“不必，”轻轻合住了少年的双手，凉溪抚摸着狱寺那常年握枪而留下的薄茧，“苦陀已然纳降，想必他们也不会再如何了。”
　　“黑手党的世界哪有什么道义可讲？”狱寺忿忿，“芜氏不过一个区区新生家族，如此狂妄自大，擅行人体活性试验，不日彭格列也会下达逐杀令的。”
　　“我不管彭格列会如何，但苦陀不能是理由——你知道吗，苦陀的大空戒早已被芜氏拿走，它们若是灭族，我们苦陀的百年基业也是要毁于一旦的。”
　　凉溪望着这个在黑手党届叱咤风云，号称“彭格列头脑”的少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与自责之中，婉言道：“隼人，如果可以，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尽管说。”
　　“无论我做了什么事，我都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尔后的日子里，若是你能保住我的父亲和哥哥，请你一定要尽全力。”凉溪低眉，这亦是她最后的忏悔。
　　轻缓地，那双带着彭格列岚戒、历经黑手党风雨的双手反握住了原本轻抚着他的双手，这双手虽没有这个年龄段少女应有的滑皙，可少年还是紧握着置于胸口，良久，毅然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