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邝露之片段》作家千夜

2、良师

　　2、良师

　　凉夜如水。

　　天帝从累累案牍后抬起头来。

　　上元仙子默契接过他处理好的公文，正欲离开，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过劳伤身，陛下心系苍生，也要爱惜自己才是。”

　　润玉抬眼，看看她，没有说话。

　　邝露垂目无言，轻轻一礼，自觉地退下。

　　明知说也无用，她却总是要多说这一句，润玉看着那抹青绿出了门，轻叹一口气。如今，也只有她，敢在他面前，多说这样无用的一句了。

　　他想起万年前，邝露假装小兵，跑来璇玑宫的时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

　　“我璇玑宫人少活多，恐怕这洒扫、磨墨、端茶倒水，你也要一并担待。”
　　“我都会做！”
　　“我披星挂月夜里当值，你来的话，可是要跟着我一起守夜。”
　　“我可以的！”
　　“我人脾气不好，容易发火。”
　　“殿下可是说笑了，在天界，夜神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我平日里，钻研奇门禁术，有时候会走火入魔，偶尔打伤人也是有的。”
　　“殿下可否……教教我呢？”

　　布星，人事，政务……润玉真的，教了邝露许多。

　　他是她的良师。

　　润玉似乎没什么不会的，除了……爱。

　　他以为他曾爱过一个人，可那个人说，他根本不爱她，他爱的只是自己，他只是骗她说爱她，骗全天下人说爱她，骗到最后连自己也信了。

　　她说，他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他永远不配得到爱。

　　也许，她是对的。

　　他真的不懂，如何去爱。

　　可是她也错了。

　　他得到过，有人给过他一份完整的爱。他其实是知道的。

　　那个人说，要一生追随于他，死而后已。

　　那人还说，明知是何结果，但她别无所求，只愿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说，他并非一无所有，这漫漫上神之路，她会一直陪他走下去。

　　她曾说：“希望殿下能像信任魇兽一样信任我。”

　　她确实，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唯一……信任的人。

　　她说过的，全都做到了。

　　她爱他。

　　这爱如此干净，不求回报，这爱如此丰沛，万年不绝。

　　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不会回应，他不敢回应……这份爱。他不懂，爱是什么。

　　润玉是个尽职的天帝，他爱众生。

　　他爱众生，却不爱自己。

　　他爱众生，却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

　　邝露回来了。新的文牍，都是经她整理、分类，才会送上他的案头。

　　那抹青绿，从不显眼，却一直都在。润物细无声。

　　翻开新的奏章，润玉看了许久，却未动朱批。

　　天帝叹息。

　　邝露抬眼去看，是碰上了什么难题？

　　天帝又叹一口气。

　　众生，皆有人爱了，连他这个不懂爱的人，也有人替他爱了。

　　众生……唯有一人，无人爱着。

　　润玉第三次叹气。

　　今日，润玉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天帝。他爱众生，却漏了一人。只因他不懂……如何爱人。

　　“邝露……”天帝抬眼。

　　“陛下？”上元仙子疑惑地看着他，她的目光总是清澈而坚定，她总是这样看他。

　　他是她的良师，他什么都会，唯独不会爱一个人。

　　可是她会，不是吗？她一直都会。

　　“邝露可否……教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