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事件》舞出一片梅

3、福来饭店之警队斗殴事件

　　石头是陈永强的队长，叫石平安，很憨厚的名字，很沉默的人。
　　在老李走的第七天，按照局里的惯例，石头在福来饭店摆了个饭局，只有队里的同事参加。七点正，同事们很准时的出现在雅间里，依次坐好。桌上每人面前放了一瓶二两装的二锅头。

　　“八个人都来了！开始吧”石头坐在中间，左右看了看。他的右手边摆了个空位子，放了个酒杯，碗筷一副，于是，众人打开酒瓶，端起来，向着空位敬了一下，一口干了。
　　刀子一样的烈酒下了肚，仿佛一团炽热的火热烧了起来。
　　“老李走了！”石头放下酒瓶，半眯着眼睛，看了看旁边的空位。他有些矮，有些胖，脸庞红中带些黑，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他说了一遍，仿佛有些感触般，微微摇了摇头，再次低声重复了一遍：“老李走了！”
　　声音很低，但是雅间里很静，于是石头低沉的声音和着头上呜呜的吊扇声开始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回荡。于是，有些人的眼睛红了。
　　“老李走了！我们还在！”唯一的女警李叶举起瓶子，向大家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这一口喝的有些猛，于是，传说中警局酒量第一的她也有些脸红，低下头开始夹菜吃。
　　没有人说话，陈永强和大家一起，开始闷头吃菜。第一次参加局里的这种自发性活动，他不太懂规矩，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能哭。

　　都不知道说什么，石头也低着头，保持着一贯的沉默。他很缓慢的在桌子上选着菜，一下一下的，仿佛时刻都在思考着什么，那动作，有些像慢速回放的影碟。于是，空荡荡的房间内，往日热闹的八人聚会，如今还有七个人和一个空位，在默默的吃着东西。周围有些喧哗声传来，更衬托出了屋内死一般的寂静，这寂静压得陈永强有些喘不过气，酒劲上涌，他有些不舒服，便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
　　“你去哪？”见陈永强站起来，李叶抬头看了一眼他，随口问道。
　　“去洗手间！”
　　“帮我买包烟！三五！”李叶开始翻自己的坤包，陈永强连忙说到：“不用拿钱，我反正要买！”
　　“那我一起去，顺便催催菜！”李叶站起来，和陈永强一起向外走去。陈永强知道她也有些受不了室内的压抑，随便找借口躲一下。便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李叶是个带一半彝族血统的女孩，她的母亲据说是村里声音最美的歌手。可惜李叶偏偏没有遗传到母亲的优秀，反而天生一张略带沙哑的嗓子。于是她干脆长年剃个平头，打扮的和个男子一样，加上脾气火爆，很少有人敢惹她。传说文化科的一位专门查封□□制品的小青年，被她骑在身上，就在警局旁边的小巷内当众暴打了一顿。
　　出了门，一股热气带着喧嚣的声音便扑面而来。这个不大的饭店平日生意并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里居然坐满了人，老板忙的一塌糊涂，扯着嗓子在大厅里喝斥着慢腾腾的服务员。

　　绕过几张坐满了人的桌子，陈永强来到了柜台边，摸出钱包准备买烟。李叶站在他旁边，无聊的四处打望着，身上的香气扑进陈永强的鼻子里，让他有些无由得紧张。
　　一个熟悉的公鸭嗓引起了陈永强的注意，这个声音就在他背后不远的一张圆桌上。陈永强转过头，便看见了那天晚上被他扇了个嘴巴，然后没收了匕首的红毛小子。
　　那小子正端着酒杯，没有注意到今天穿着便衣的陈永强，只是苦着脸，对桌上一位年轻人说着：“我真不是想打他！我就是想吓吓他！”
　　那张小桌子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年轻人没理他，只是大口大口的吃着菜，从陈永强这个方向看过去，看不见那年轻人的脸，只能看见他的侧面，隐隐约约的，能发现他有一个高挺而漂亮的鼻子。
　　红毛小子四处看了看，发现了穿着紧身T恤，勾勒出美好身材的李叶，吹了个口哨。李叶没理他，转身过去等服务员拿烟。这声口哨吸引了桌子上那个年轻人，他顺着红毛小子的眼神看过来，对李叶微笑了一下，然后在红毛小子的头上敲了一下，说：“老实点！”

　　李叶拿了烟，看见陈永强付了钱，还在不停的打量那个红毛小子，神色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那天晚上的小流氓！”陈永强低声对李叶说道，“老李走的那天晚上，我和他在街上逮到的那几个打架的！”
　　“不是查过了吗？老李的事和他无关！就是个家里有钱的小流氓，这种人多了！”李叶瞥了下嘴巴，“走吧，回去了！”
　　陈永强点了点头，和她往回走，走了几步，便听见那小子在哪骂：“他妈的真不知道我惹谁了，一个傻B死了，还拉我去问半天，搞得我爸都知道了！”
　　一股火气顿时从陈永强的心里涌了上来，他一个大步迈过去，刚好看见那年轻人一巴掌扇在哪红毛小子头上，教训道：“怎么说话的？”
　　看见这一幕，陈永强愣了一下，本来他是准备出手教训下这小子的，谁知道有人帮了忙，他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办。那红毛小子挨了一下，正在郁闷，转头过去，正好看见陈永强走过来，张口就骂：“看你妈……！”
　　话音未落，跟在陈永强后面的李叶提着一把椅子就砸了过去，将那小子砸了个满头包，一下趴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他躺在地上，血从头上流了出来，指着李叶，哭丧着脸，叫道：“表哥，她打我！”
　　“住手！”那年轻人站起来，叫了一声，看着李叶还提着椅子，以为她还想打，便伸手去推开站在李叶前面的陈永强，想去拦住暴走的女警。
　　谁知道他一伸手，陈永强以为他要加入战团，就势抓住他的手臂，一转身，一拧腰，将他远远的甩了出去，砸翻了另外一张大桌子。

　　那张大桌子上本来坐了五六个青年人，正在斗酒。突然看见这边有个美女扁人，笑嘻嘻的看的正高兴。不料飞来横祸，桌子被砸翻了不说，还被溅了一声的汤汁。于是便勃然大怒，提着椅子加入了战团。顿时店里大乱，打翻了桌子无数。局里的同事听见喧闹声，大步抢了出来，见一群人围着陈永□□打，本来心中就极不爽，便有人高叫一声：“打架？”五六个身手敏捷的警察便抱着团加入了战局，于是战斗很快就成了一边倒的状况。
　　“住手！”那个年轻人挨了几下，猛力推开正要扁他的李叶，掏出一本证书，大声叫道：“我是警察！”
　　“警察？！”周围的人都愣了。那几个后来加入战团的无辜年轻人有些畏缩的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四周，准备开溜。陈永强和几个同事举着椅子，李叶端着一盘糖醋鲤鱼，正准备扣在那红毛小子头上，听到这句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于是站在那里，端着盘子发呆，临时客窜了一次服务员。
　　“都别打了！我是警察！”那年轻人再次挥了挥手里的证件，大声叫道，顺便将地上头破血流的红毛小子拉了起来。
　　陈永强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也应该掏出证件。他顺手在身上一摸，李叶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白了他一眼，他很乖巧的住了手。想到有这么多师兄师姐还在旁边，于是悄悄后移几步，准备开溜。
　　那年轻人没有理他们，走到了后面加入战团的几个人旁边，低声和他们说了几句。几句话以后，几个人便有说有笑起来，有个人甚至伸手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然后大步的走了出去。临走之前，还瞥了陈永强一伙人一眼，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饭店，消失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李叶眼珠一转，看见石头的大头在雅间门口露了一下，便迅速的收了回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端着糖醋鲤鱼，猛地一盘子向那年轻人扣去，嘴里大叫：“警察？打的就是警察！”
　　那年轻人猝不及防，被盘糖醋鲤鱼砸了个满脸，顿时一头的香味。李叶使个眼色，于是六个人很有默契的撒腿就往外跑，陈永强机灵的跟在他们后面，七个人飞快的跑出了警局，四处散开，迅速的消失在了有些昏暗的黄昏街道中。

　　于是第二天刚上班，陈永强就接到了严局的邀请。
　　“严局找我？”
　　“废话！昨天晚上的事发了！那小子是刚调来文化科的指导员！今天上班碰见了！”李叶有些郁闷，告诫陈永强：“等等你说话小心点！有石头兜着，出不了什么事！”她想了想，加了一句，“最多给个处分！”
　　于是陈永强乖乖的跟着李叶进了还没进过的局长办公室。进门就看见石头和那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挨严局的骂。石头板着脸，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那年轻人低着头，随便严局怎么说，始终一脸微笑。
　　“厉害啊！你们！”严局指着石头的鼻子，“你们手下人连指导员一起打，还说什么打的就是警察！”
　　“局长！”李叶和陈永强一进门就听见这句话，赶快灰溜溜的敬了个礼，低下头准备挨批。
　　“小陈，为什么昨天打架？”严局看了陈永强一眼，口气放缓和了一些。
　　“他们骂老李！”陈永强很迅速的回答，然后瞥了那年轻人一眼。那年轻人微笑依旧，只是陈永强可以敏锐的发现，他的手抖了一下。
　　“你呢？李叶！”严局转过头来问李叶。
　　“他们袭击陈永强！”李叶挺着胸，理直气壮的说。

　　“打了就跑？你们厉害啊！”严局看了她一眼，“既然是自卫，你跑什么跑？”
　　李叶一时语塞，求援似的看了眼石头，石头干咳了两声，插了句话。“我让他们跑的！我想，警察打警察，毕竟对我们声望不好！”他偏着头，替两人解释。“他们整个行动我都清楚……！”
　　严局一拍桌子，怒喝道：“干什么？讲义气？你是混□□的，还是警察？”
　　石头低下头，不再说话。那年轻人沉默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是我表弟先开口骂的人！我们也有责任！”
　　“哼！”严局哼了一声，看了眼陈永强：“不错啊，听说昨天你把叶军摔了个结实！在警校没少打架吧？”
　　陈永强红了下脸，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那年轻人转头来看了他一眼，友好的笑了笑，对严局说：“那天是我表弟先出口伤人。我不知道他们队那天在福来送老李，是我疏忽了！”
　　“干嘛？你也要讲义气？”严局瞥了他一眼，“知道你们这是什么么？警察斗殴！”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捅出去，你让我们的脸，往哪里放！”
　　石头在旁边低声道：“这不没捅出去么？”
　　严局愤怒的转过头，看了石头一眼，对陈永强和李叶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
　　李叶和陈永强乖乖的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办公室，关上了门，然后就听见严局在里面愤怒的咆哮。
　　“这下石头惨了！”李叶吐了下舌头，对陈永强笑着说：“我们没事了！”
　　“没事了？”陈永强有些不敢相信，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己毕竟将一个指导员摔了个四脚朝天，李叶还加上了一盘糖醋鲤鱼。
　　“放心！只要严局一冒火，一骂石头，肯定骂完就没事了！”她拍了拍陈永强的肩膀，有些猖狂的说：“又不是第一次了！”说完，一留言就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剩下了陈永强在走廊上，还有些发呆。

　　“厉害啊！”有同事路过，向他笔了下大拇指，他尴尬的一笑，知道这事把那指导员得罪惨了，希望以后不要被穿小鞋，他有些无聊的回到自己的桌子，开始研究老李的案子。
　　这案子查了几天了，没有一点头绪。据调查，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人在附近出没，打群架的小子也查了一遍，报复骂人还有可能，报复杀人，那群初中生估计还干不出来。虽然队里同事很认真的对他们做了调查，但是事实还是与他们无关。
　　“他妈的！谁干的？”陈永强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他酒量不好，昨天晚上的二锅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烈了。

　　有人敲门，他抬起头，很意外的看见了昨天晚上被他甩出去的叶指导员。
　　“聊两句？”叶军向他招了招手，他点了点头，将文件收进抽屉，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于是，他跟着这个有些漂亮的年轻人，走下了二楼，来到了警局大楼背后。
　　这是一片空地，经常有人偷跑出来在这里抽烟。因为地势偏僻，也就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偷懒的地方。叶军友好的递过一支烟，陈永强接了过来，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是场误会！”陈永强先开了口。
　　“没事！在警校谁没打过架？”叶军笑着安慰了一下陈永强，“我九七级的，你呢？”
　　“零零级！”陈永强看着他，有些意外，“你挺厉害啊，毕业两年就当了指导员！”
　　“扫黄抓赌！”叶军笑着说，“谁不知道那些人在哪？看你敢不敢，会不会去做而已！不算什么本事！你们才行，真刀真枪的和人干！”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陈永强知道他想起了老李的事，于是苦笑了一下，也保持了沉默。
　　“我表弟那天说的话，我道歉！”叶军很诚恳的对陈永强说，“现在的小孩实在是不好教，没管好他，是我的问题！”
　　陈永强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些感触，很认真的对他说：“我也道歉，那天我出手太重了！”
　　“那也是我没注意！”叶军梗着头，看着他，“有机会切磋一下，我是猛龙跆拳道的会员！”于是两人很认真的对视了一眼，便很男人的笑了起来。
　　“走了！”叶军向他挥挥手，丢掉了刚抽没几口的烟头，转身向大楼走去，走了几步，很神秘的转头对陈永强说：“要看碟子的话，找我。上次收缴了三万多张！”说道这里，他暧昧一笑，大楼的阴影下，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看上去有些，恩，有些猥琐，像极了抱着小孩卖盗版的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