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上竹马去造反》奕大木

9、家中有信

　　从陈枚一家上山那日起至今，已有十日了。

　　这子衿书院虽说好吃好住地招待着陈湛舟一家，可每每陈大人说起子衿书院入仕一事，众人就各自找理由跑得贼远，这么下来，陈大人至今都没能得个回答！

　　可怜这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到了宁州将近半月，尚未在自家府邸住上半日，倒是全部耗在这曼城山上了！
　　知府大人日日不顺心，其他人过得倒很舒心！

　　除了第一日被那陈狐狸欺负有些背运，小朱简近几日可谓子衿书院风光无限第一人，走到哪都是昂首挺胸的。

　　陈家上山第二日她便发现，他们家三个小子，除了狐狸，另两个都是单纯乖巧的孩子，何况陈大人又嘱咐他们多与书院里的人多走动，小丫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索性招揽他们当了自己的小跟班。

　　于是小丫头的丰功伟绩便在书院中流传开来，综合各种版本，大致情节如下：

　　小朱简领着小跟班游了梅苑里那个没多大的树林，借着讲历史渊源之名胡吹海侃了一番；
　　小朱简领着两个小跟班钻了竹苑的竹林，又给他们普及了些竹林中有珍宝的不实传言；
　　小朱简领着两个小跟班，在兰苑那半边种了花才长出个苗的坡上蹲了半日，用她也两眼一抹黑的药理知识，给两人讲述了各种“药材”的属性特征......

　　后来两个小跟班两眼亮晶晶地回去，跟自家大哥争先恐后地分享了这几日他们学到的新知识，不想自家大哥越听脸越黑，最后将手中的书一摔，冲去了竹苑北屋。

　　陈枚抿紧嘴唇，皱着眉头，大步流星走到北屋门口，正准备敲门，就见门突然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青衫小丫头，这不是朱简又是谁？
　　小丫头看到他愣了一下，不过又迅速反应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哭地跑开了。

　　陈枚怔住，为何他几乎每次见着这姑娘她都要哭要哭的样子？！他这还没怪她带坏自己小弟呢！莫非是被家里人知道她做的好事被训了？
　　他站在门口挠了挠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屋中走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

　　这人衣着朴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可是一点都不影响她精致灵动的五官，她乌黑的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挽了个髻，整个人素雅又美丽。
　　只听那女子带着笑意，温柔地问：“你可就是溪芜的大儿子？”

　　陈枚愣住，于溪芜便是他母亲的名字。这么些年，几乎所有人都只会问他是不是陈大人的儿子，她还是第一个提他母亲名字的人，心中莫名地亲切了些，微笑道：
　　“正是，不知夫人为何会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那女子笑了起来，眉眼都带着不容忽视的笑意。她抬手轻轻拍拍陈枚的头，答道：“叫我玥姨便好，我与你母亲是闺中密友，怎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陈枚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只是突然见到母亲的挚友有些好奇。他瞥到一旁开着的房门，才想起来自己来这是为何，不禁问道：“玥姨，你……是书简的娘？！”

　　“简儿？是啊，她是我女儿。哦，对了，她这几日可是欺负你弟弟了？”
　　赵玥挑眉，想起昨日她回来的时候听说的事，自家女儿这几年着实越发没有规矩，是该好好管束管束！

　　陈枚听她的话有些尴尬，看来这几日的事整个书院都知晓了，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他耳朵有些发红，垂眼说道：
　　“这个……无碍，不过我方才瞧她要哭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何事？如果是我弟弟的事，玥姨不必怪她，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带好他们。”

　　赵玥看着老友的儿子，谦卑有礼也懂得谦让，跟自家无法无天的小女儿比起来，倒是这个孩子越看越喜欢，不由得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友，开口道：
　　“不管她！你母亲可好？若是今日有空，可否带玥姨跟她见一面？”

　　陈枚当然乐意，连连点头，领着她往梅苑走去。两人走到竹苑门口时，他回头一瞥，瞧见西屋背后一团青色，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听见走在前面的玥姨喊了他一声。
　　“枚儿，走呀？！”
　　他连忙回头，应了一声，快步往前走去。

　　陈枚领着赵玥走进梅苑西屋时，于溪芜正坐在窗前看书。
　　只见窗外阳光稀稀洒洒地落在桌案上，案前女子一身鹅黄窄袖长裙，肩头随意披了一件紫色短外衫，她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书册，不时用指尖翻上一页，仿佛她身边的时光都静止了，让人不忍心打扰。

　　赵玥站在门口，让陈枚先别出声，静静驻足看了一会儿，才朗声开口道：
　　“谁能想，当年大将军府中巾帼不让须眉的“溪芜小公子”，如今竟完全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听见声音的于溪芜转过头，哑然失声，还未说话，眼眶倒先红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许久，她才打破沉默，带着颤抖说：“那谁又能想，当年总躲在我身后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敢先来嘲笑我了？”

　　“噗呲！”没忍住笑的两人走近紧紧地抱在一起。
　　两个已有十多年未见的儿时好友，今日终于重逢，两人却早已与童年之时完全不一样了，都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于溪芜拉着赵玥在圆桌边坐下来，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红着眼眶，一起回忆童年趣事，一起分享这些年各自的经历。
　　陈枚乖巧地站在一旁，替二人沏上茶，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他从屋中出来之后，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抬脚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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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早一早洗漱完毕，跟许爷爷和彦旭用过早饭，朱简就被昨夜才回来的母上大人唤了去。这几日小丫头玩的有些得意忘形了，听见母亲喊她，心里莫名地虚了起来。

　　虽说自家母上大人从未打骂过她，不过要是她犯了错，便总是会被惩罚去打水，还须得打满两缸才行！
　　她那么小的个子，别说真能打到多少水，不把自己弄到井里去就很不错了！
　　所以自打她被罚过两次之后，再想干什么坏事都要想想茅房门口那两个大水缸。

　　朱简垂着头摸着回了北屋，进了门就听见她娘懒懒地说：“把门关了。”她手抖了一下，差点被门夹到。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赵玥面前，怯怯地喊了声“娘”，然后偷偷看赵玥的脸色。

　　赵玥把她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又听说了她这两日把陈家双胞胎耍的团团转的事，偷偷弯了弯嘴角，想要吓吓这个小皮猴道：
　　“听说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干了许多了不得的事？”

　　小丫头自知逃不过惩罚了，苦着脸，开口认错：“娘，我知道错了…”
　　赵玥也不说好不好，只道：“你父亲来了信，我们明日一早就下山回家。回宁州城之前，你去给人家道个歉，解释清楚了，若是人家原谅你我就不罚你了。”

　　小丫头惊地抬头，大声问：“回家？我们的家不就是这里吗？”
　　“你现在当然不算真正的书院之人，若是你日后有这个本事自己进子衿书院了，你才能算作这里的人！”赵玥笑着，口中的话却不客气。

　　小丫头有些难过，她从小就长在这院子里，可是这个院子不是她的家。她想了许久，带了点期待重新问：“那……小叔叔跟我们回去吗？老头和许爷爷呢？”

　　看着面前充满希望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赵玥叹了口气。
　　虽然赵玥也不想让小朱简太早就体会这离别之痛，不过风起云涌之间世事不断变化，小丫头身边的人又深处这漩涡之中，除了让她早些懂事，她也别无他法。

　　她把小丫头拉到自己身前，慈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无奈地开导她：
　　“简儿，人世相逢，终须一别，就算是我与你爹也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更何况，每个人生来要走的路都不同，你能自私地为了自己一个人，让他们放弃自己的人生吗？”
　　小丫头鼻子红红的，眼眶也湿了，却还是乖巧地看着娘亲，摇了摇头。

　　赵玥握住小朱简瘦小的肩膀，正色道：
　　“我们每个人，都要为保护自己的家而努力，对不对？书院近年来在这朝堂之外已越发难行，书院里的这些人身上有比陪着你更重要的事！既然你把子衿书院当做你的家，为了我们的家人，你是不是应该离开他们的陪伴，学会自己长大？”

　　认真地听着赵玥的话，小朱简垂着头，紧紧地咬住嘴唇。
　　直到她的嘴唇被咬的发白，眼眶里打转的泪花终于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才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问道：“哇――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哇？！”

　　赵玥被小丫头逗笑，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抱住她，解释说：“怎么会呢，傻孩子，以后等安定下来了，我们自然能见到他们啊。”
　　小丫头不太相信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接着一抖一抖地啜泣。

　　她稍稍用力，抬起小丫头埋着的脸，语重心长的嘱咐：
　　“好了，简儿，听娘跟你说，以后不论你遇到多么重要，多么离不开的人，你都应该记住：在相处的时候让相处有价值，在分别的时候要让分别有价值，不要让自己在来不及的时候后悔，记住了吗？”
　　赵玥自然知道小丫头一时肯定消化不完，便不再说其他的了，拍拍她的肩，让她好好地去跟几人告别。

　　朱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路呜咽着走出来，就算碰到陈枚也没什么触动。
　　早饭的时候她便听彦旭跟许源生说，今日他们不能再忽悠了，要正式与那陈大人谈事，这便意味着，今日大家都在梅苑忙着，完全没功夫理她！

　　小姑娘越想越觉着伤心，趁着没人发现她的窘迫，一个人坐在竹林前的石凳上哭的稀里哗啦的！
　　直至身旁传来一阵，这几日她常在陈家兄弟身上闻到的，淡淡的苏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