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七月拾一

9、第 9 章

　　二太太被臊了脸皮，一连几天都没出门。

　　那晚顾绣同顾柔住，不知道顾柔说了什么，但两姐妹还是亲亲热热，一如往常。

　　陆曼芝管家不似二太太，大事小事一把抓，她有事只吩咐管家去做，管家又吩咐分管各处的管事，出了差错她也只招来管家问话。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乔佳的忌日也到了。这日顾虎和顾启都留在家，在临城的姐夫张呈锦也回来了。在顾虎的带领下众人给乔佳上香，顾柔，顾启触景生情，面上很是凝重，尤其顾柔眼角含泪，得靠张呈锦支撑着才能站稳。

　　陆曼芝在嫁进顾家前曾与乔佳有一面之缘，是在玉春楼的偶遇。那时的乔佳身体已经不好了，瘦弱，脸色苍白，随乔佳看戏的是顾柔，顾绣姐妹两，俩人一左一右陪她说话解闷，度过戏开场前的时光。戏演完了，是顾启来接的母女三人。陆曼芝不知自己怎么了，无心看戏，注意力都被这一家子人吸引去了，她看到顾绣吵着要吃路边卖的烤红薯，乔佳宠溺的笑笑，让她去了。

　　“母亲一定很温柔。”

　　顾启拉过陆曼芝的手，摩擦着，“你要是见过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陆曼芝对他笑，“我见过的。”

　　顾启好奇的问：“什么时候？”

　　“我不告诉你。”陆曼芝调皮的对他眨眨眼，快步走向前去。顾启看着她离去，脚步轻盈，袄裙被风带起，像朵花。

　　乔佳的忌日落下帷幕，顾柔同张呈锦一起离开。顾府进入了诡异的平静，二太太仍以身体不适做理由，不再参与府里的任何事情，三太太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心一意服侍顾虎，怀孕的四太太快到预产期，格外谨慎，没有要事不出房门。

　　陆曼芝日子过得清闲，管家得力，不需要她操太多心，女儿懵懵懂懂，每天吃了睡睡了玩，顾启近日来公务繁忙，早出晚归。

　　顾启忙完手中事，回到家中，已是月上中天，陆曼芝已经抱着个枕头睡得香甜。顾启使坏，用手捏住陆曼芝的鼻子，陆曼芝眉毛紧锁，抱着枕头翻身面朝里。顾启不依不饶，直接上手推陆曼芝，陆曼芝气极，将怀里枕头扔出去，砸到顾启脸上。

　　顾启把枕头扔到地上，揉揉自己的脸，“你这个恶鸡婆。”他并不生气，声音含笑。

　　陆曼芝却是大为恼火，从被子中爬起来，指着顾启鼻子，“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大晚上的你想干嘛？”

　　顾启上前一步，坐在床沿，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陆曼芝坐在床上，被子滑落只盖住下半身，她只穿一件月牙白肚兜，脊背和肩膀暴露在空气中。陆曼芝接触到顾启的眼神，将被子拉上来，遮住自己只露出脑袋。

　　“流氓！”陆曼芝双颊通红。

　　顾启撇撇嘴，“我看自己婆娘天经地义，算什么流氓。”

　　陆曼芝不想再看他这流氓样子，翻个白眼准备躺下继续睡觉。顾启拉陆曼芝的手不让她躺下，“别睡，我还有话没说。”

　　陆曼芝恶狠狠地瞪顾启一眼，烦躁的开口：“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顾启故弄玄虚，摇头晃脑，嗯嗯啊啊，半天不开口。陆曼芝已在暴走的边缘，顾启凑上前去，摸了一把陆曼芝的下巴，说：“明日我带你去玉春楼听戏。”

　　陆曼芝笑了，未出嫁前，她就极爱听戏，或在兄长陆曼南的陪同下或自己去玉春楼。嫁人后，顾家虽不拘着女眷，也可出门，但顾启不在家，她谨言慎行，是不会主动提自己要出门的，三年来只在顾柔或顾绣陪同下出过门，却也屈指可数。

　　“哟，开心啦！”顾启捏着陆曼芝的下巴。

　　陆曼芝与顾启对视，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笑意盈盈。她主动亲他，软软的唇碰到顾启的，停留几秒又离去。

　　顾启摸自己的下唇，“我早出晚归这么些天，就是为了挤出的时间来陪你，你就亲一下把我打发啦？真是没良心。”

　　陆曼芝高兴，又抱着顾启的脑袋，在他脸上连亲好几下才停下来。

　　待两人睡下，陆曼芝蜷缩在顾启怀里，顾启侧头看她，睡梦中的陆曼芝神色放松，眉眼温柔，含着笑意。他亲她额头，闭上眼睛，感叹真是个傻丫头，小小的一件事就能如此高兴。

　　玉春楼的台柱商老板嗓子好，又会排戏，红遍大江南北，今日这出游园惊梦就是他新编排的。车才开到路口就人满为患，开不动了，顾启和陆曼芝只好下车走进去，位子是顾启早就定好的，二楼的包厢，视野好又清静。

　　戏还没开场，陆曼芝与顾启闲聊着。

　　“上次我告诉你我见过母亲，其实就是在这儿。”陆曼芝同顾启说道。

　　顾启也不惊讶，“母亲倒是同你一样爱听这玉春楼的戏，你在这碰到他倒也不奇怪。”顾启摸了摸手上的扳指说。今日出门，顾启一副阔少打扮，头发随意地用头油抓了两把，显得有些凌乱，戴一副金丝平光眼镜，穿的是一套呢子格西服，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陆曼芝笑笑，说：“我不只见到了母亲，也看到了你。”陆曼芝第一次见到顾启时，是她十三岁，顾启十五岁。少年瘦削，头发剃得短短的，靠在车旁边等母亲，姐姐和妹妹，和现在一样，吊儿郎当，却没有不耐烦。陆曼芝陷入回忆，“你一身短打打扮，我还以为是小厮呢，是绣绣冲过去同你打闹，我才猜想或许你就是顾家大少。”

　　“还真是巧了，”顾启对陆曼芝说，“我第一次见你也不是在岳父的葬礼上，而是在西街渝城商会的楼下。你穿了一身红色的袄裙，扎两个花苞头，气鼓鼓地站在门口，随行有四五个丫头，帮你撑伞的，拿零嘴的，我就在想这是谁家的，派头多大呀。待曼南从楼上下来，我就知道了，你是陆家的女儿，也就不奇怪了，陆家的大小姐理应如此嘛。”

　　陆曼芝撒娇，“我哪有你说的那番夸张。”陆曼芝想，那应该是自己与顾启定亲前，父亲还没生病，她每日除了上学就是玩，过得很是肆意。

　　顾启开玩笑，“等你我要成亲，我还在头疼我这妻子派头这么大，我该怎么养呀。”

　　陆曼芝娇嗔：“我才不需要你养呢。”

　　顾启点点头，说道，“却是不用我养，你这样的富婆，倒是我在吃软饭呢。”逗得陆曼芝哈哈大笑。

　　戏散场了，陆曼芝意犹未尽，顾启就拉着她在玉春楼后面的巷子闲逛。因为玉春楼的存在，这条小巷很是热闹，有许多的小摊小贩，陆曼芝许久没有出来，见什么都新鲜。糖葫芦也想吃，芝麻汤圆也要尝尝，吃了甜的想咸的，凉面也买上一碗。顾启跟在陆曼芝身后，也不阻止，只管帮她付钱，两手满满全是陆曼芝的东西。

　　陆曼芝今天为了配合顾启的打扮，穿的是嫩绿绣莲花的旗袍。两人的打扮实在与这街巷格格不入，陆曼芝提议去附近的六国饭店，吃了这些零嘴还能吃顿正经饭，用完午饭她还想去看场电影。

　　陆曼芝兴致高昂，神采飞扬，这样快活的模样是顾启不曾见过的。

　　顾启看着陆曼芝，纵着她，无论她想做什么顾启今日都满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