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迷城》醉颜女儿红

3、云雪的选择

　　云雪抬眸看了一眼暮曜，却发现他正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那样悲戚的神情与他那傲然脱俗的样貌是绝然不相称的。
　　云雪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就像三百年前的血咒是自己下的一般。她此刻脑中一片混乱，只能低下了头。却听诺柒再次叹息一声，却是径自起身离开了婵月殿。众弟子也随即散去。
　　片刻后，整个婵月殿便只余暮曜、云雪、云霄、云霁四人。云霄是因为云霁的坚持才留下的，云霄看得出云霁此刻满心都在那个落日城城主身上，不觉有些担心。云雪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办才留下的，此刻却不知自己留下是对还是错。
　　此刻，暮曜再次冲云雪微微一笑，却说出了笃定的话：“你是愿意帮助我们的。”
　　云雪眼睫轻颤，望着他那好看的笑容却是怎样也说不出话。
　　云霁此刻却开口了：“既然云雪师姐不愿意，那让我代替吧。”
　　众人都不曾想云霁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云雪：“小霁，你疯了吗？你可知道去落日城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云雪师姐，我不怕，我愿意嫁给暮大哥。”云霁目光眨都不眨地看着暮曜，一字一字的说。
　　云霄看着面前的云霁，突然有些不认识了：她怎能如此大胆......
　　暮曜却是嗤然一笑，目光带些玩味儿的看着认真地有些过火的云霁：“这位小姑娘，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嫁到落日城吗？”
　　“我知道，只有婵瑞宫的圣女与你成亲才可解救落日城，我可以去求师傅......”
　　“就算你是婵瑞宫的圣女也不可能解救落日城。”暮曜毫不客气地打断云霁的话，继而目光饱含深意的看着云雪，语气却不是一般的坚定：“只有你才能救落日城，不论你是不是婵瑞宫的圣女......”
　　云霁看着暮曜，暮曜眼中只有云雪，云雪却还在犹豫，心中忿恨倏然而生，她目中怨火一片：“为什么，为什么你只看到她，为什么......”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起来，接着便跑了出去。
　　云霄瞅瞅同时震住的云雪，匆匆说一声：“我去看看她！”便也跑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云雪和暮曜，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半晌没有说话。
　　一时气氛相当尴尬，云雪下意识的拢了拢鬓间秀发，刚要说话。暮曜却抢了先：“我还有两日半的时间，你可以考虑，我在婵瑞宫北门的望月亭等你！”
　　说完，他便径自离去，只留下脑中一团乱麻的云雪愣在那里，许久也不曾离开。
　　入夜已经许久，云雪始终无法入眠，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是暮曜那忧郁得令人不禁生怜的眼神以及他说等自己的那番话。
　　只是云雪还是无法决定到底该怎样做。毕竟这个选择关系到的不仅是生命还有她作为一名婵瑞宫弟子的责任，可是想到那些无辜的人，云雪又不禁心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是我呢？......”
　　正当云雪无从抉择之时，有人叩响了她的房门。
　　却是云霁的声音：“师姐，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云雪心下一惊，忙起身披衣开门，让进云霁，问：“这样晚了，怎么还不睡？”
　　云霁目光闪烁，支吾不语。
　　云雪想到白日的事，不觉了然，未待云霁想好怎样对云雪说出心中所想，云雪已断然反对：“不行，小霁，绝对不可以，师姐怎能让你去牺牲......”
　　“不，师姐，这不是牺牲，这是我自愿的，我喜欢他，我愿意嫁给他，哪怕明天就死，我也愿意，求师姐成全。”说着，云霁已然跪下。
　　云雪被她吓得连退三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师妹，平时那样柔弱听话的小姑娘，骨子里竟是这般倔强的。
　　但她还是一口拒绝：“不可以，云霁，你之前从未见过他，怎能只凭一面之缘，一时心意，便断送自己终生幸福......不可以，师姐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师姐，嫁给他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后悔的，师姐，求你成全我。”
　　“不可以，你回去吧！我已经决定嫁给他，他是不会娶你的。”云雪一时起意，绝不可以因为自己而牺牲小师妹，她还那样小，她还有大好时光，这是万万不能的。
　　但云霁却完全会错了意，她缓缓起身，面上浮过一丝狞笑：“我就知道，是你想嫁给他才阻止我的，什么为了我好，都是骗人的，你既然那样想嫁给他，何苦在这里玩什么欲擒故纵折磨他，云雪，你竟是如此虚伪......”说完，都不待云雪反应过来，她已摔门而出。
　　云雪却是怔在了那儿：她从不曾想，云霁居然有天会如此误解自己，但她并不怪云霁，她相信，将来等她再大一点儿，一定会理解自己，自己真的是为了她好......
　　眼前情况已不容自己再多考虑，她怕云霁不死心，又会整出怎样令她想象不到的事情。于是整衣出门，来到了望月亭。
　　远远的便看到了那袭玄衣，但此刻他却不是迎风而立的赏月，而是盘坐在亭中，闭目休憩。
　　云雪不禁想：能将黑衣穿得如此气韵的怕也不多了吧......
　　听到脚步声，暮曜唇角微微上扬，既而睁开了水蓝色的双眸，便看到了此刻月光下的云雪。
　　但见她一袭雪衣随风轻轻翩动，清澈如水的眸子含了太多深意，这里面疑惑当最多吧。
　　仿佛断定她一定会来一般，暮曜含笑开口：“你来了！”
　　只是并未起身。
　　云雪有些不高兴：“倘若我不来呢？”
　　暮曜未曾想她居然会这样问，但却只是微笑：“我会一直等下去！”
　　云雪不禁好笑：“那也不过是两日半的时间罢了！”
　　“不错，是两日半，但却是我生命最后的两日半。”
　　云雪顿时惊住：他说什么？他是在说，如果我不来，他便不走了吗？即便会死也不走了吗？.......
　　看到云雪吃惊的神情，暮曜自是明白她所想，只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却开口问：“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选你吗？”
　　云雪也是非常疑惑，立刻接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障’。”暮曜双目深深望着云雪，一字字说。
　　这却听得云雪更加疑惑：“‘障’，那又意味着什么？”
　　暮曜含笑：“在落日城一直有这样的传说，如果落日城城主能与他命中之障结合，定能破除落日城的血咒。”
　　“不是只要与婵瑞宫圣女结合便可以破除血咒的吗？”
　　“那只怕是你们婵瑞宫的说法。”暮曜点到为止。
　　云雪似乎明白了其间缘由：无非还是凤回师祖不想落日城恢复自由罢了。
　　想到这儿，云雪忽然记起师傅曾说过的一句话：“婵瑞宫圣女与落日城城主结合可破除落日城血咒，但两人必须皆为处子之身且心无旁骛才可以。”
　　云雪不好意思问暮曜是否真有其事，只是想到这儿，面上已不禁绯然。
　　暮曜看到她这番模样，不禁疑惑：因为云雪是他的障，他只能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再无其他。所以他无法知其所想，只好试探问：“云雪仙子可是还有什么疑问？”
　　这下云雪脸更红了，她支吾着说：“奥，那个，我只是想起师傅以前说过的关于落日城血咒的破解之法，跟你说的......那个，你是不是漏了什么......那个......”
　　暮曜垂眸细量，不觉微微一笑，说：“暮曜今日之前，从未跟任何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云雪只感觉脸似火烧，已是站立不安，垂眸尴尬：“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虽然羞赧，但也证实了师傅所言不虚。
　　暮曜见她这般，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原来竟有这般可爱的地方，不觉轻笑，但也转了话题，问：“仙子考虑得怎样？”
　　云雪这才慢慢回神，她再次想到了落日城的那些无辜子民，又想到暮曜为了救落日城而宁可牺牲自己甚至整个暮氏家族的悲悯，还有云霁的执着......当下双眸一定，正色道：“我仔细想过了，我答应嫁给你......”
　　虽然这是期望的结果，但听到后，暮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你可想明白，如若不能成功，你只能牺牲，而且，你跟我走，便是背弃了整个婵瑞宫，你师傅只怕......”
　　“没办法，人生哪有尽如人意之事，三百年前的那场血咒，既然由婵瑞宫起，当由婵瑞宫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为什么？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三百年前的事情牺牲，那不是你该承受的......”
　　“你认为的不应该却是我认为的应该，更何况你肯为了你的城民牺牲，我也应该做些什么。”云雪认真地说。
　　暮曜再次望着这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感动之中却又掺了更多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感情。只是这时他已无法表达那种复杂情愫，只是认真地有些严肃的对云雪说：“倘若失败，一切有我。”
　　云雪看着他那双蓝色的双眸，突然一阵心动：得君如此，妾亦何求！即便我现在还没爱上你，但总有一天，我相信我会爱上你的......
　　于是，就在那一夜，云雪摘下了“执皓”，郑重向着师傅的“星诺殿”叩首九次，然后转身，轻拭眼眸，随暮曜离开了婵瑞宫。
　　她却不曾想，在婵瑞宫深处，云霁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她银牙紧咬，在心中恨恨发誓：“云雪，暮曜，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能力，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而在星诺殿，诺柒目送云雪与暮曜离开，她不是不担心的，但是她早已明了云雪的命运，云雪这一生注定与落日城牵绊，无法避免。她惟有叹息，婵瑞宫终究失去了一位千年难遇的天命圣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任何惩罚都该结束了......但愿云雪此去平安......
　　是诺柒默许了云雪的离开，这些暮曜和云雪都已想到。否则，以诺柒仙子的修为，他们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得了。
　　云雪心下安慰：师傅也觉得我是对的......
　　暮曜也为诺柒的宽容仁爱而感动，一切似乎都向着美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