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青灯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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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没有尽头，却有最接近尽头的极尽之海，在极尽之海的最深处沉睡着一位伟岸的神灵。
邪神八岐大蛇漫步在海平面上，虚幻的蛇影在他身周摇曳，映照到海水中却连影子都没有，光是照不到他的。
他呼吸着这片生命禁区之上的纯净空气，想起许多事情。
譬如千万年前大神伊耶那岐奉命回归天之柱后，不知何时就升起了一则荒诞预言：高天原将要坠落。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原来神也会露出害怕的表情。猜忌和恐慌在高天原之上蔓延，仿佛那荒诞不经的预言下一刻就会成真。
逐渐地，邪神八岐大蛇的存在成了预言变现的根源。
于是，剥去神格，打下高天原，封入阴界间隙，顺理成章得八岐大蛇自己都想为他们喝彩。
而如今他既已从间隙中脱离，那也该到预言成真的时候了不是吗？
八岐大蛇看了眼来时的方向，那座人间之城的方向。忽然，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她撒下灾厄削减你的力量，祸端毁去了海上的家园，继承了你的八尺琼勾玉的小妖怪入侵了她庇护的人间……真有趣啊。”
“只是可惜，要失败了。”
说完，他迈出一步沉入海中，在他身后庞大的八岐之影浮现，几欲与天比高。
海面上，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晕开，八岐之影张开狰狞巨口，铺天盖地的海水倒灌而入，无尽之海的海平面上水位线以一个堪称恐怖的速度疯狂下降。
而与此同时，空旷的海上回响起一道又道的呼唤。
——醒来，醒来，醒来。
“素盏鸣尊，你该醒了。”
九重天之上，有一界名为高天原，是为三千神灵的居所。
此界有一真神，被三千神明共尊为高天原之主，「她」名为：天照。
「她」高贵，圣洁，如旭日不可直视，「她」便是太阳神。
此刻，「她」怀着无限的悲悯低头看着苇原中国，一滴泪从「她」圣洁的脸上滑落。
苍生应劫，神明垂泪。
「恐惧预言，便是走向预言。」
「高天原坠落，终将应验。」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已经不记得了，人类刚用云外镜翻转阴阳打败海国军队不到三个月时间，无尽之海枯竭，山崩地裂，伟岸的神明从沉睡中苏醒，然后……一场旷世神战爆发。
那一天的白昼迟迟不再出现，世界陷入了永夜，天空在肉眼可见的一寸寸崩落，身处苇原中国的所有生灵在绝望中哭泣着等待死亡和永远不会再亮起的太阳。
人、妖、鬼的残余有生力量聚集到了一起试图再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令白晴明感到讽刺的是，他所渴求的人妖共生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完成了。
在相同的利益面前，种族和大义达成了高度一致。
身后有人接近，白晴明回头，在昏暗的烛光中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的。”黑晴明嘲讽的笑起。
白晴明的脸色很难看，“把人间变为鬼域又能改变些什么？”
“高天原坠下，人间会第一个灭亡，如果躲入阴界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黑晴明道。
“终究不过是苟延残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总比现在你什么也做不了在等死的好。”
白晴明冷道，“你不也是如此？”
黑晴明嘲讽的勾起唇，“你现在是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恼怒吗？”
“你……”白晴明想说什么，但面对这幅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忽然又觉得这样的争吵没意思。
“你说得对，你我都在为自己的无能而后悔。”听闻此黑晴明想说什么，白晴明及时打断了他，“不用急着否认，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黑晴明沉默下来，他脸上所有的嘲弄神色都收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世人所称颂的自己，平静道，“你终于愿意承认了吗？”
“是，我已经思考了很久，到现在已经不想再逃避了。”
白晴明神情坚毅，“我接受所有自己的过去所犯下的罪孽，晴明，也请你接纳我所有理想化的天真。”
黑晴明明白了什么，有些惊讶，“你是想……”
白晴明坚定的点点头，“此前建立的十七座大阵连同京都的这座阵都从未真正发挥出力量，只有完整的安倍晴明的灵力，才能真正激活这座人间大阵！”
“真不愧……”顿了顿，黑晴明道，“是我啊。”
“鬼切？”源赖光走进了时，发现鬼切趴在他的桌案上睡着了，他拍了拍鬼切的肩把人唤醒，“还有些时间，可以回房休息一会，别在这睡。”
鬼切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朦胧，他熟稔的钻进源赖光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瞧见他这幅姿态，源赖光不由有些心软，“你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但是不记得了。”鬼切道。
源赖光便回应他，“嗯。”
“我常常做这种梦，然后每次醒来都会忘记。”
源赖光垂下眼帘看鬼切，鬼切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微弱的光芒下那双金色瞳孔中的眼神纯粹而炽热。
“所以我想……主人，是‘我’想你了。”
这其中的含义让源赖光不由自主的愣住，然而下一刻鬼切已经探过来亲吻他。
鬼切的亲吻如他本身一般纯粹干净，源赖光喉咙有些发痒，心中有些刺痛，他慢慢收紧揽住鬼切的手，然后开始回应。
……
结束后源赖光揽起鬼切替他简单清理，空气中突然涌动一股磅礴的灵力，鬼切有些诧异，“这是？”
“是安倍晴明。”
他们为彼此整理好衣物，源赖光道，“现在，我们也该出发了。”
源氏妖兵已经集结，此去他们的征程是——高天原。
人世间的两大天才阴阳师，一人将守人间之城，一人将攻天上宫阙。
出发之时，安倍晴明同源博雅几人来送别。
时至今日，源博雅似也终于放下了过往的恩恩怨怨，沉声道，“珍重。”
源赖光深深看了眼这些人，点点头，“珍重。”
随后，源赖光与鬼切一同跨上战马，源氏的万千妖兵在黑暗中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前行。
这世间太阳已落，这万千火光便是黑暗中永不磨灭的荣光。
此战，他们将在最光辉的战场上，为赴死而战！
沿途闻讯而来的百姓和妖鬼，或有跟上或有相送，一路上是哭声，浩浩荡荡的哭声。
无数的眼泪跌落在地上化为碎金，细碎的金色光芒一点点流淌成光河向队伍最前方的源赖光汇聚而去。
他是一盏明灯，世间众生便是每一点火光，有人愿点亮长夜，有人便愿化为一点火光助灯长明。
此为，众生之愿。
此后过去了很久，天也未曾亮起，人间大阵在以安倍晴明为首的阴阳师的努力下终于完全启动，万物生灵得以在大阵中苟延残喘。
没有人知道天上的战场怎么样了，所有人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着天亮，祈祷着明日。
“如果你要问我这场战争为什么会爆发？那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神明的一念之差。”
“我给你一点提示，天上原本有三尊真神，后来只有一位高天原之主。怎么样，你能猜到些什么吗？”
“猜不到也没关系，故事的真相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热爱的只是故事本身。”
“你问我是谁？我是百物语之主青行灯。”
“我依托故事而生，只要世间还能存在，故事就会永远延续下去。”
“所以，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吧。如果侥幸能活下去，世间还会记得你们的付出。”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青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