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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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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亮了。
付辛博拨通李易峰的电话。现在,他是无法把井柏然一个人留在家的。
电话里峰的语气已经无限惊讶。毕竟这是付辛博第一次主动请他帮忙。
付辛博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朋友。
峰往房间里瞥了一眼,然后看着准备外出的付辛博,“他是?”
“以前的一个朋友,”付辛博这么说的时候忙碌着不敢看李易峰的眼。
“我要出去买点药,顺便买点吃的,你帮我看着他,”一顿,似乎又觉得不够,“也不用怎么管的,万一要是醒了别让他乱走就好,”已经开了门,再匆忙补充,“他还病着,要休息。”
李易峰点点头,看着付辛博关门离开。
转身来到房门口,侧身看躺在床上的井柏然,他还睡着,因为高烧的原因,脸红红的,嘴唇很干。
李易峰端了一碗水进去,用小汤匙舀着送到井柏然口里,然后看着他一点点润泽起来的唇。
“我们见过是不是,”李易峰拿下他额头的毛巾,用手指划他的眉线,“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眉线到鼻梁再到唇线,轻轻的笑,“可你到底有什么好呢……”
药店稍远,付辛博在买完药往回走的路上,顺便买了早餐,三人份,白粥和小笼包。
曾经,他买给他的所有食物,都被他尽数打散。他折磨自己,更是为了折磨井柏然。
他一直用心的责怪,责怪他把自己带上了偏离轨道的路。甚至到现在,早已不愿见他的母亲,心里一直怨恨他的妹妹都一样,谁都不能回到原来。
他站在路口,等一个红灯。
付辛博一直都知道,井柏然对他的真心。不用解释,他也明白。他的话是真的,他相信,他被王传君完美的陷害。
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继续爱他对他好,做不到苦笑着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无数个井柏然为他奔波的日子里,他躺在衣床一直想,为什么是我。
他恨命运,恨际遇,恨与井柏然的相遇。恨死了王传君,恨自己对于一根烟的索取。
他的心里有无法排遣的冤屈。他怨天尤人,觉得一切对他都不公。他对井柏然的付出就像试图填平一个无底洞,不但没有收获,反而失足,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像死去的人不会再复活,他不能杀了王传君。唯有将全数的报复,怨恨发泄在了井柏然身上。
他,就像他说的,已经一无所有。下地狱,也必须带他一起。
是他害的。付辛博想的头开始发疼的时候,就这么告诉自己。排解不开的怨,必须找个出口来发泄。
井柏然,成为这个出口,理所当然。
付辛博,这就是你对他的爱。
一声狠狠的刹车声,付辛博整个人避闪不及,摔在地上,手里的粥洒了一地。
“你没事吧。”车上下来的男子,赶快上前。
付辛博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失神到这个地步,差点送命在清晨几乎无人的马路。
他迅速的站起来,尴尬的拨弄自己的衣服,试图把粘在上面的白粥掸下去。
“你还好吧。”
“没,没关系。”已经准备转身就走。
“你的衣服,要不……”
“不用,不用,我……”
摸摸口袋,药还在,只想迅速逃开,结果刚走两步,听到身后的男子,唤出一声,“付辛博……”
付辛博回头看到一张没有什么印象的脸。
「井柏然为了赎罪而活。
付辛博已经笃定不会去戒毒的。他觉得自己没有劝解他的立场。
更加的早出晚归。很少的睡眠,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他和付辛博一起极度消瘦。大多数的时间,井柏然在黑暗中看着付辛博或者昏睡或者沉默的背影发呆。
他有点害怕和付辛博独处,手里已经只剩最后一支烟。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先交了房租。剩下的钱好好的保管,他知道未来的日子,他要一个人承担起,这个可能深不见底的深渊。
钱在手上,却没了王传君这个货源,井柏然看着付辛博已经睡去的脸庞犯了难,以前所有供货点应该都不会卖东西给他了。
那么……至少还有一个人……
拿了一半的钱,轻声的离开衣房。
井柏然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自己住的地方,夜色已深,转进小巷的时候,还能看到自己房间的光。
大概已经转租别人才对。
好歹住了一年多的房子,一下子就能想起很多以前的时光,kimi走后已是不常回来。
很老的楼了,出来进去的男男女女,看穿着也能猜出都是些什么职业。
一直走到尽头的背墙,一个被人丢弃的破沙发上,一个猥琐的身躯蜷在那儿,一个小小的火光。
井柏然走过去,伸脚踹了一下沙发。
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用力吸了一口烟,别过身。
“有生意都不做?”
“这年头到处是不懂规矩的小兔崽子。”
拗口的方言,井柏然听得一知半解。要是以前,他根本不屑。
他只知道他叫老鬼,大概八百年前就被道上驱逐,卖掺货,吃死人,然后被打断一条腿,永不入行。
井柏然内心叹口气,王传君把事情做绝,所有的门路已断,为了付辛博,什么事他都得试试看。
“跟着来吧。”井柏然正在踟蹰怎么开口的时候,小小的火光灭掉,半残的身体站起来,从他身边走过,一瘸一拐。
浓重的烟味儿,从骨头里散出来。
“你身上没有……”
“抓个正着,死得快……”
依然是井柏然听不太懂的话,心里已经抵触了,可依然不得已跟着离开。
从第一个门洞进去,抹黑上到二楼,跟着人进了门,站在厅堂里等。
佝偻的身影进到里屋,昏黄的光散开。焦急的情绪一次比一次厉害,屋子里的气味儿让他心烦,久未打扫的干潮中夹杂一丝食物腐烂的味道一波波向他袭来。
老鬼走出来,手里握着的东西扔在桌上,小小的银色锡纸包。
一手将钱扔过去,再去拿东西的时候,手腕却被摁在桌子上。
“干什么?”奋力抽手,再换手去拿,身体却被狠狠的撞出去,头碰在墙上,一阵昏厥。
想摇头还没来得及,双脚已经离了地,他的胃搁在一个肩膀上,有种想吐的感觉。
挣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便狠狠的磕在床板上,硬硬的木板。疼痛的感觉让井柏然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才看清那张狰狞,破败的脸。沟渠纵横。
身体刚弹起一半,肚子上就挨了狠狠的一拳,“雏儿样还想跟老子玩。”
想弓起膝盖给身上的人致命的一击,却被死死的夹住不能动弹。
连日的少食忽然发挥效用,只是反抗都让他气喘吁吁,手臂没办法使出力气,无论怎么出击都被轻易的挡回来。浑身发软。
恍惚中只记得刺眼的黄光,墙壁上全是A女郎的照片。
手忽然被束住,井柏然的思维全面崩盘。
一些属于过去的记忆,他觉得被摧毁的kimi整体附在他身上,那些痛苦血红的画面一齐出现,然后是王传君阴邪的脸。
Kimi给的惩罚,当初他的懦弱,今天kimi来施行审判。
然后是付辛博的脸。
他的下身刷的一凉。一条腿碰触到冰冷的墙壁。参差不齐的牙齿直接啃咬他的皮肤。
你会来救我么?
肩膀被狠狠的咬了一下。然后是胸前,肋骨,小腹。深深浅浅,疼痛都回不来知觉。
就像以前一样,来救我啊!
干枯并开始腐烂的身体压着他。陈旧的烟味遍布他的全身。
一起腐烂。
他喊不出来,一直到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那深刻的耻辱和疼痛。
他曾经偎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说,如果是你,我想我可以的。
抽搐的疼痛不曾间歇。远远地,淫靡的笑声。
他跟他说,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一股暖暖的血,纵横股间。
他不是kimi,他身上的人也不是王传君。
亲身的感受,带着绝望的惨烈。
他是井柏然,在这个凌迟般的初夜,付辛博只出现在他灵魂深处看着他向着地狱,开始沦陷。
越挣扎,手上束缚越加紧。
灯熄了,也许是他的昏厥。
自由恢复的时候已经被扔在门外。银色锡纸包在手上,衣服勉强穿的完全。
人真是奇怪,反抗就无效,抵制疼痛却可以自己站起来。
一个人坐在河沿发呆。风环抱他一直不曾离去,却带不走他身上也深入骨髓的恶臭。
天未亮,付辛博应该还没醒来,不想吵他,再让他嗅到如此不堪的井柏然。
又或者在他心里,自己早已是百倍的不堪。
切肤的惩罚,不干净的自己,井柏然起身一点点的往前走,锡纸包早已扔在脚边,直至河水完全掩盖自己,一低头已经沉静如海。
天亮的时候,坐在河沿边,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连头发都即将冻起来,意识里味道还在。无论是什么样的血都已凝结。
手里紧握着东西,强忍剧痛,脚步却更快,至少见到付辛博,那么他的耻辱还能得到慰藉。
老天对他的惩罚,换不换的回,付辛博,哪怕一个心痛的表情。
来到衣房门口已经傻了眼,整个屋子就像毁于一旦。
一切都已经散乱。
付辛博不在。唯一的小柜,最上面带锁的抽屉被人为的破坏,里面的钱和烟盒已经不复存在。」
手上的早点已经尽数不见,他从展贺身边离开的,或者说逃开的时候,凉透的小笼忘在了餐厅的桌子上。
他怎么能忘记了,他熟悉的轮廓,那么明显的,曾经一度挥之不去的脸。
他在展俊的葬礼上见过这个人一次,展俊的哥哥展贺。
他拉着他叙旧,因为看到以前弟弟的同学。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身上,总是有些多少类似的东西闪现。
他对付辛博说,没想到你也来了上海,成家了?看这大清早满手的吃的,难不成都做爸爸了?
付辛博的表情先一步沦陷。
要是展俊还在的话,大概也像你一样……
展贺的话还没说完,付辛博已经起身匆匆的告辞,奔似的离开。
他如何再面对这个人呢。
当初在展俊葬礼上的自己都比现在坦诚,至少当时的他还不知道关于井柏然的一切。
可是现在,他如何和眼前的人,谈笑风生,共同回忆一个在他们生命中出现过的人。
如何做,付辛博才能向罪人一样承认,那个害死展俊的人,三年前和他在一起的是他的爱人。
三年后,这个人还在他的家里,躺在他的床上。桌上的早餐有他一份。
他的世界乱了,是非也跟着乱。
为什么会有曾经的原谅,为什么会有一时的心软。
那个人,应该同逼迫他的人一样,一起下地狱,然后得到最严酷的审判。
无论多么不堪的境遇,都应该是他们的罪孽。
一个上午都晃在外面。
口袋里的药在过马路时扔进了垃圾箱。
无法回避的,对那个人的恨又再次回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双腿走的发胀,头也昏沉着,懒懒的想自己大概也病了起来。
拿钥匙开了门,进门后靠在门上,稍稍休息。
等了一会儿,才被一声破碎的声音惊醒。
应该还在的李易峰。
付辛博冲到卧室门口,推开紧闭的门。
迎面,井柏然坐起身,手臂围住峰的身体,凑上去,亲吻着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