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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再回首,你我今生无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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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雎阳宫,将伶馨放置于床上,九哥便脱下伶馨绣鞋,碰到脚上冰冷的温度,不由得皱了下眉头,随即唤来太医,自己却是几乎半跪着在伶馨面前,为她清理脚上伤口。只可惜着如此精致,白皙的几乎是透明的脚掌,此刻却是千疮百孔。
待到太医也来看过了,下人也都退下了,伶馨气弱的对九哥说:“九哥,不早了,你也该歇着了。”
九哥却愣了愣,半晌,犹豫着,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今晚就让我宿在你这儿吧……不要拒绝我,只让我静静的看着你……这样便足够了。”
伶馨也不答话,对上九哥涣散而又几乎是乞求的眼神,心猛的颤了下。几乎是要开口应承了九哥的请求,恰好一阵风吹过,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理智告诉她,不能给他希望,一时的心软必会造成日后更大的伤害。狠了狠心,伶馨幽幽的对上窗外明月,轻轻的说道:“九哥,你知道的,我们……”犹豫着,伶馨不知该不该开口,但最终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也许这对两人都好:“我们是不可能的!”
如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心上般,九哥当场便定在了那边。直到静默了好半晌,九哥方才找到自己失落的声音,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十指紧捏住伶馨单薄的双肩,似乎只要紧紧捏住眼前之人便能永远掌握住她的心般。
伶馨无语,本已酸涩的眼睛,此时却又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似乎她这几天哭得特别多,几乎眼泪都快流干了吧。
“你明明……你明明对朕笑来着……你明明可以在朕的面前放声大哭……你明明可以朗声叫我九哥……你难道忘了,你可以在朕的面前放肆的哭……纵情的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九哥一手指着胸前的一片濡湿,欣喜的说:“你看,也只有你可以靠在朕的龙袍上哭。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可以将帝王的龙袍哭湿吧。”最后,几乎是带着试探性地说道:“你看着朕,告诉我,你难道对朕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伶馨悠悠的转过头,迷离的双眸对上皇帝明澈的眼瞳,不无痛苦的说道:“对不起,九哥……就像我叫你的,你是我的九哥……你只是我的九哥……我爱你,但我只是像爱着哥哥般爱着你。”看到九哥痛苦的表情,伶馨不敢说下去,最后只好痛心而又无奈地说:“对不起。”这样的结果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你好残忍……伶馨,你好残忍……”说着,眼泪鼻涕却已都流了出来,全然失了一个皇帝的模样。
千言万语,此时都只化作浓浓的三个字,对不起!
看着眼前如失了魂般的人儿,伶馨顿时不知所措,最后只好抱住九哥,一个劲儿道歉说:“九哥,对不起……九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九哥……”
没想到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弘德大帝,此时却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只是轻轻的几句话,却已把他打的不成人形。
伶馨知道,此刻的一痛好过日后的千痛万痛。
最后,九哥终于镇定下来,紧紧锁住伶馨通红的双眼,九哥平静地道:“为什么不能选择我……为什么?”
伶馨亦不回避,淡淡地说道:“因为你是皇帝。”多么简洁而有力的回答,就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不能选择他,就只是他是皇帝,多么可笑而又残酷的事实。
“呵呵……呵……呵呵……这次倒是朕这个皇位害了自己……”随即,眼神一凛,竟凌厉的不由得让伶馨一颤,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对,朕是皇帝,在这世上朕不信还有朕得不到的东西!”说着,便直视着伶馨,正声说道:“包括你……女人!”随即抬起伶馨的下巴,紧紧捏住,低首,覆上伶馨那殷红而又柔软的嘴唇,伶馨想躲,奈何恁是她如何反抗也无济于事,双手已被他牢牢抓住,惺惺的,传来丝丝疼痛。
只是浅尝辄止,然而再抬首,九哥性感的唇上已是点点腥红。眼神冰冷的望向伶馨,全不复往日的温情,连语气都是那么冷冷的,“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朕的!”随即,也不等伶馨反应过来,便甩袖离开了雎阳宫。
愣愣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伶馨不知道她该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的九哥还是她的九哥吗?她还可以叫他九哥吗?
明明很累,可她却只是愣愣地坐着,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九哥离开时冰冷的眼神,和那决绝的话语。
“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朕的!”……
“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朕的!”……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落寞的,伶馨只是眈眈的望着九哥离去的方向,万紫千红,现在却只剩一点孤灯,苍白的,无力的,在那摇曳着,映上伶馨精白的脸上,却是通红通红的。偌大的宫殿此时只余伶馨一个孤独的坐于地上,衣衫飘舞,发也凌乱了,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到最后九哥冰冷的眼神却不知为何竟变成了玉裴容温润的笑脸,是那么温和,仿佛早上初升的太阳。
模模糊糊间,只觉有一人站在伶馨身前,只是那人背着光,看不分明,伶馨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就这样安然的进入一片梦乡。
翌日,当伶馨再要离开雎阳宫时,却已不再是自由身。
禁卫军厚厚的包围了雎阳宫。伶馨反抗,一次又一次想要冲破禁卫军的包防线,却只是徒劳。到最后,竟连玉宇楼也不让出,伶馨能活动的范围就只有玉宇楼。放弃了挣扎,伶馨知道只有等九哥来,问题才能解决。于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请求禁卫军让皇上来,可是带回来的话都只有“等你想清楚了,朕自然会来。”一天、两天过去了,九哥却迟迟没有出现。伶馨也放弃了请求,只是静静的坐在玉宇楼里,或抚琴,或作画,她在等,她知道九哥不可能关她一辈子,总有一天,九哥会出现的。
可是闲暇时候,她总会想到哥哥生死不明,姐姐床褥和地上的一摊又一摊的鲜血,融合着,最后竟都跑到了哥哥干净的面庞上,眼睛,鼻子,嘴角,甚至耳朵里都流出了猩红猩红的鲜血,糊满了整个脸。每到这时,伶馨便是止不住的颤抖,想出去的心就愈发强烈了,她要出去寻她的哥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安心,辗转反侧,总要到那个时候,她才会定定的睡着。然后到第二天那种感觉却又会消失,直到又一个夜晚的降临。
接连几夜都是这样,伶馨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想是白日里太累了,晚上便在那个时候沉沉睡去吧。
这日,宫里似乎出奇的热闹,伶馨好奇,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听侍女盏风说北方的呼汗户伦部从千里迢迢的天山送来十位美女,以示两族的友好。皇上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并接纳了那些美丽的姑娘,这几夜皇上都是在龙和宫过的!那使臣还说呼、弘两朝将永久和好,只是他们要一个人,至于是要什么人,那使臣并没说,只说到最后一天,他自然会说出那人姓名,今天恰是最后一天,不知那使臣要的到底是什么人?
盏风煞有介事的说着,伶馨却恍惚明白了,怪不得无论如何皇帝也没有来她这雎阳宫半步,却原来是有了新欢,心底却隐隐抽痛,真是好残忍的手段,既然已有新欢,却为何不放过她。
是夜,皇帝却来了,携着两位异族美女,跌跌撞撞来到伶馨面前,显是喝了不少酒,淡淡龙诞香和着浓浓的酒味冲进伶馨的鼻子,伶馨反胃,便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九哥一把抓住,拎到那两位呼汗户伦部女子面前,捏着伶馨瘦削的下巴,颤笑着问:“你看他们美吗?啊,瞧这俏丽的脸蛋,看着就想咬一口!”说着,便向那两个女子吻去,他们却也不反抗,甚至还迎合着,不一会儿三人便纠缠在一起,好一副□□的画面。伶馨看不下去,甩身欲走,没想到此时九哥却突然从一女子的胸前扶起,一把抓住伶馨的手,伶馨一个踉跄便摔倒在了九哥的身边,只听九哥迷乱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怎么,这么快就想走?”伶馨只觉是被侮辱了,心中大气,厉声问道:“戏演完了吗?戏演完了就快走!”伶馨试图抽回手,却被九哥紧紧抓住,只听九哥高声对那两位异族女子说:“你们听听,这像是臣女对皇帝说的话吗?”随即又对上伶馨因气愤而瞪大的双眼,语气不无暧昧的说道:“怎么?吃醋了?见不得朕跟别人好?”伶馨气愤,怒吼道:“我是怕你弄脏了我的眼睛!”又使力甩了下手,却仍是无论如何也甩不开,只好气怒道:“放开我。”
九哥却不放,反而吻上伶馨的唇,伶馨大惊,反手一把推开九哥,接着便是“啪啪”两个耳光,摇晃着,伶馨大叫道:“九哥,你醒醒!”她从没想到一向可亲可敬的九哥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伶馨也管不了这么多,只一个劲的想从九哥身上爬起,可九哥却是愤怒了,血红着眼睛,不可置信的说:“你竟敢打朕!”随即便一把将伶馨困在地上,发狂似的撕扯着伶馨身上的衣服,直到衣服也烂了,喉咙也嘶哑了,伶馨却始终未能摆脱九哥的纠缠,直到伶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动了一直侯在外边的使节等一群人,冲进来,见这阵势,官员们都愣在了当场,只听得皇帝一声怒吼:“滚!给我滚出去!”一群人方才反应过来,颤抖着,匍匐着往后退出雎阳宫,只是那使节却似发现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又仔细看了看皇帝身下之人,随即大喊道:“就是她!她就是我们要的人!”惶惶孔孔的一群人却是被那使节的一声高喊震住了,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是九五之尊,一边是天下的长治久安,两难之下,官员们只是愣在当场,直到听到皇帝身下女子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叫喊,又听一与丞相甚为友好的官员失声说:“她不就是丞相的千斤伶馨郡主吗?”说着便过去与那使节一道试图拉下皇帝,众人一见这情形衡量再三,这无形的筹码上又加上了老丞相便不再那么明朗了,既然有人带头,众人也就一哄而上,左拉右拽,好不容易将皇帝自伶馨身上拉下,而那两位可怜的异族女子自然是被无情的挤到一边。
破烂的衣服再难挡住胸前的春光,伶馨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用散落的发暂时作一下掩护,无意间抓着身后的帘子,便迅速往后退了去。
皇帝也不糊涂,一声怒吼顿时让众官员没了魂,嗫嚅着,倒是那外族使节首先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双膝深深跪下,作了个他们呼汗户伦部最隆重的礼节,然后立起来说:“我最尊敬的天朝上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族向天朝要的人就是那女子。”说着,便一手指向躲在帘子后颤抖不已的伶馨。
伶馨不可置信的听着那外邦失节的话语,还没从方才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现在又突现此种意外,伶馨只感一切都茫然起来。
皇帝被众人拉扯着,却仍是发了疯的要朝伶馨扑去,没头每脑的听到使节的一番言语,反倒安静了下来,鹰眸凌厉的扫向那使节,语气平和却明显有着浓浓火药味的说:“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感同朕抢女人!”众人皆以为此劫看来是难逃了,只是一想到若此次议和不成,天下要大动干戈不说,就是朝廷也必会惺风血雨,试想老丞相虽然听闻儿子的噩耗,退休在家,可仍是大权在握,现今他的儿子为国捐躯了,最大疼爱的小女儿还要受欺负,能不发疯吗?现金两全之计唯有照此使节的意愿,将导火线送到他们手里。
打定主意,众人中几个比较敢直谏的官员上前说:“皇上,如今天下局势初定,最需要的便是修养生息,安帮制国,切不可为了一女子而毁了大德这万里江山啊!”
一语未毕,又有一官员上前说道:“皇上,我方虽初步打退各部蛮夷,但是余孽还在,若是我方战事一起,各部余孽便会纠集起来,东山再起,到时候再要打退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啊!”
“是啊,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这天下是皇上的,您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
大臣们谆谆善诱,只希望这一向眼高于顶的皇帝能听他们一句半句的。
九哥却是一动不动,只有最后一句“你难道希望祖宗的江山毁在你的手里吗”让九哥顿时清醒了过来。
九哥苦笑一声,他是谁,他是踏着兄弟的鲜血登上皇位的弘德大帝,岂会为了区区一个不值得他爱的女子而毁了他的大片江山。
满不在乎的开口,说道:“你们要是吧,那朕就给你们!”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伶馨始终不肯接受他,全是那个男人,她一直在爱着那个男人。只是他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罢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输在一个平民男子身上,既然他得不到,他也休想得到!用一个女人来换万里的河山,他何乐而不为呢!
冷笑着踏出雎阳宫,九哥头也不回的走了。
哀哀的吐出一口气,连哭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静静的瘫坐在原地,伶馨只觉得好累好累,似乎累的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要走了吗,要离开这里了吗?伶馨脸上露出久违的凄绝笑容。或许,离开是好的,只是可惜没有能找到哥哥。
收拾起简单的行装,伶馨踏上了通往异族的路途。残阳如血,大漠无边,不知何处是她的归属。
淡淡的,又想起他,似乎在很久以前,她对他说过,她,总会有她的归属的。现在,她终于看到了归属的方向,即将离开大德国境,伶馨却异常热切的想念起他来了,心紧紧抽痛,眼泪映着夕阳的余辉缓缓落下脸庞,竟是如此的绝丽。
禁不住强烈的思念之情,伶馨面朝夕阳,轻轻启口,缓缓的道了一声:“夫君,你是否安在?”眼前的一切在这一刻变得空洞,只有他夫君吟吟浅笑的脸庞变得特别真实,满腔的热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
“伶馨,我的人儿!你现在愿意跟我走了吗?”是夫君,是她日夜思念的夫君,真的是他,伶馨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马蹄扬沙,漫天的黄沙遮蔽了鲜红的残阳,陌生的,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这荒凉而又空旷的大漠,伶馨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夫君淡淡的话语,伶馨含着满眶的泪水,轻轻摘下覆面的纱巾,抿笑着,对着玉裴容轻轻点了下头,淡淡的说:“夫君,我愿意!”
然后玉裴容笑了,笑的那么真实,那么生动。携上佳人,扬起马鞭,重重拍上马背,朝落日的地方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