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公主》枫擒雨

2、第一章 梦回千年（一）

　　六月，杭州。

　　一场雷雨刚刚过去，方才在凉亭里躲雨的游人纷纷走了出来，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还夹杂着淡淡的泥土香味。远处的西湖泛着粼粼波光，翠绿的柳枝低垂至湖面，随波飘荡。湖中央的莲花还挂着晶莹的雨珠，欲开未开，含苞待放。

　　凉亭里，只剩下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个有气无力地趴在石凳子上，面对眼前如梦如幻的风景，眼皮也没抬一下。而另一个则站在她的面前，做茶壶状，手指着没精打采的少女扯开了嗓门。

　　“秦雨！你快给我起来，听到了没有？！”

　　“唉……”

　　“喂，雨都停了，你还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别管我，没见我心情不好嘛……”

　　“不就是掉了个钱包嘛……”

　　“什么？！”原本还有气无力的少女突然跳了起来，“什么叫做‘不就是掉了个钱包’？这可是钱啊，钱对我有多重要你懂不懂？我郁闷啊，我伤心啊……我的钱啊……”

　　秦雨发泄一通后又倒了回去，原本计划着高考结束后到杭州好好玩个几天的，没想到刚到杭州就把钱包给弄丢了，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自己怎么就这么粗心呢。钱可是她的命根啊，她越想越伤心。

　　“我不活了……呜呜……”说着，秦雨又“嗖”得跳起来向西湖奔去，跑了几步后，猛然回过头，“林芊芊，你干嘛不拦我？！”

　　“你发疯呢，难道我陪你一起疯？”林芊芊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不屑地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钱包里才十几块钱，大钞都被你放在贴身口袋里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指望我借你钱然后有去无还是吧？门也没有！你郁闷完了没有？郁闷完了就走吧，我们还有还有好多景点没逛呢！”

　　呃，被揭穿了……

　　秦雨厚着脸皮笑了笑，站在湖边，转过身。就在这时候，原本平静的河面忽然击起了高高的巨浪。

　　岸边传来了林芊芊的惊呼：“秦雨，你后面！”

　　“什么？”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秦雨一头被大浪卷进滔滔湖水中。她胡乱地扑打水面，想挣扎着浮出，可却觉得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扯将她拉向湖底。

　　“秦雨……”林芊芊目瞪口呆地看着又恢复平静的湖面，一阵轻风吹过，湖边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鱼鳞般的湖面上，几片落叶打着转随着微波上下飘荡。湖中央，停着一叶玲珑精致的龙头画舫。微风撩起轻如蝉翼的纱帐，隐约可见船舱里坐着的人。

　　“王爷，我们来这西府都已经三日了，可那吴越王竟然还是称病不肯见王爷，实在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说话的人高大魁梧，两道浓眉入鬓，满脸忿忿不平。

　　坐着男子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气定神闲地啜了一口手里的茶，把所有的情绪都深敛在了眼底：“战非，你太沉不住气了。”

　　战非有些不解：“可是，皇上给您定下的一月之期……”

　　“吴越王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取舍。如今的形势，他势必要与我们讲和。”他说着，缓缓站起身，望着窗外的湖光秀色，“不出五天，他一定会召见本王。”

　　“王爷……”

　　见面前的人仍有些不安，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战非，你说这西府的景色美不美？”

　　战非一愣，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望了望窗外，还是不由地感叹道：“美。有如仙境一般。”

　　男子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画一般的美景，吴越王又怎么舍得拱手送人？想要保全自己，就一定要有个更强大的靠山。他之所以现在不露面，只是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向我们抬高价码的时机。不过，本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见到自己主子如此自信的神情，战非稍稍松了一口气。

　　“对了，近日世子可有什么消息？”

　　“世子听说王爷已经到了西府，派人通传会亲自前来迎接。”

　　“是吗？”男子挑了挑眉，笑道，“钱惟演此人并不简单。不过既然他向本王示好在先，本王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王爷英明。”

　　“有刺客！”帘外有人高呼，“保护王爷！”

　　“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战非拔出剑，掀起半边帘子。

　　立刻有人进来禀告：“王爷，有刺客！刚才……被我们抓到了！”

　　男子皱了皱眉：“这船上也会有刺客？！”

　　“是……”来人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不过……”

　　他挥挥手：“带上来吧。”

　　来人立刻下去，很快就有几人扛着一个捆得像粽子似的人上来。

　　“我们刚才看见此人鬼鬼祟祟地想爬上船，衣着古怪，疑似是潜伏在船底的刺客，就将其拿下，还请……请王爷……王爷发落……”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捉摸不定的神色，他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闭上了嘴。

　　“好一个刺客啊！”男子冷笑一声，看向被抬进来的女子。

　　如此奇异的装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像中原的服饰，而穿着这服饰的人却有一张中原女子的脸。那张泛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水珠，湿淋淋的乌发贴在脸颊上，嘴唇发紫，双目紧闭，

　　“原来本王这么没用，连一个溺了水只剩半条命的女子，都可以轻易要了本王的性命吗？”

　　来人涨红了脸：“属下无能！”

　　“还不快松了绑抬下去。”战非也觉得丢脸，自己调教出来的手下怎么就这么不成器呢！

　　*

　　如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秦雨只觉得脑袋沉得似乎是灌了铅，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隐隐约约的，空气中似乎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她贪婪得吸了吸鼻子。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秦雨皱了皱眉。

　　身旁的人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缓缓地睁开了眼。

　　秦雨有些意识不清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而那双如夜空般漆黑深邃的眼睛也正打量着她。

　　微微动了一下，全身立刻传来一阵酸痛。

　　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立刻打了个激灵醒了一大半。

　　身上布满了一条条红杠子，分明像是被很粗的麻绳绑出来的，再配上那种浑身酸痛的感觉，让秦雨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刚和人玩了把SM。

　　“姑娘没事吧？”男人轻声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的神游。

　　“你是谁？”秦雨警惕地眯了眯眼，眼前的人衣裳好古怪。自己还在做梦？

　　男子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姑娘问别人是谁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呢？不过看姑娘的穿着不像是中原人士。”

　　秦雨一愣——姑娘？这又是什么古怪的称呼？

　　“我家主人问你话，为何不答？”

　　秦雨这才注意到船舱里还站着个人，仔细一打量，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打量这个男人的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船上的布置，顿时不由倒抽口冷气。这，这哪是刚刚自己坐过的那种船啊？周围就除了眼前的这两个男人，就是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连头也不抬。

　　“战非，不得无礼。”男子微微一笑，声音透着几分慵懒，“话说回来，都是我的手下草木皆兵，才会连累姑娘受伤。敝姓赵。”

　　秦雨突然有一种不知是好还是坏的预感：“赵……公子？”

　　“主人……”战非刚想开口。

　　男子摆摆手：“我本在此游湖，无意中见到姑娘落水，便让船家救了你上来。”

　　秦雨茫然地看向眼前的男子，他虽然在笑，但是说话时总是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不是梦。

　　“这是哪里？”

　　男人继续笑：“我的船。”

　　踌躇了半天，她咽了咽口水：“请问，你有没有铜钱？”

　　心上闪过一丝疑惑，男子不露声色地转过身：“战非，给她。”

　　秦雨接过铜钱一看，接着，便傻了。

　　*

　　秦雨记得第一次捡到钱，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张皱巴巴的两块钱纸币，可以买两袋小浣熊干脆面给她解馋。可她却强忍住了拿它去换了一张刮刮卡，“谢谢您”三个字让她明白一件事——好事从来不会连着发生。

　　不过坏事，倒很有可能总是一连串地发生。比如先是掉了钱包，接着连自己也一起“掉了”。

　　“呜呜，我的钱包……”

　　她从来就不是好学生，做的好事也真的是少的可怜。如果说好人有好报这句话真的成立的话，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相信恶人自有恶报？她打了个哆嗦，天知道她从小到大做了多少坏事？拍倒了桌上那枚转成一个球的钱币，慢慢移开手掌，青铜色的钱币上铸着四个小字——开宝年间。

　　开宝年间，她第一印象便是那个“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的宋太祖赵匡胤。第二想起来的便是南唐那位文采风流的亡国皇帝李后主李煜。还有的便是宋朝为了统一天下穷兵黩武，战乱连年。

　　是的，她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北宋初年。

　　她轻叹一声，将钱币紧紧地收入掌心，掀开帘子看向船舱外：“小梅，公子可在船上？”

　　小梅是船上的丫鬟。十三四岁的模样，很是乖巧。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秦雨走上船头，笑盈盈地道：“回姑娘，公子今早上岸去了，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呢。”

　　“你们公子似乎很忙啊。”

　　“是啊。姑娘是不是有事？”

　　秦雨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她还是想不明白，好好地明明站在岸上，怎么会突然掉到湖里去的？这不是海边，更没有什么海啸，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浪？而且人掉进水里至少应该先浮起来一下吧，为什么会拼命往水里沉呢？

　　问题实在是太多，脑袋里乱成一片。想了一会儿，秦雨就有些昏昏欲睡了。不过睡一觉也好，也许睡醒了会发现这是个梦。想到这里，她便早早地爬上了床。

　　不过这天晚上，她的确做了一个近乎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