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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他对你就那么重要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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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在易北手里躺平,魔界上空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刺耳得像是谁的指甲刮在黑板上。
易北抬头看去,即使天空昏暗犹如黄昏,一切朦朦胧胧仿若隔纱观望,但以易北目前的眼力,依然能清楚的看到整个魔界上空,蛛网般密密麻麻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苍穹像是出现了巨大的bug,错位叠加,就像一块已经布满裂纹的窗户,只差轻轻一阵风,就会彻底喷涌而下,砸落一地。
这看上去应该不是正常现象,不过易北也没来过魔界,不知道这奇葩的魔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设定,他看了一会,发现天暂时没有要塌下来的意思,真有什么事,等天塌下来再说吧。
易北收好魔核魔书,把魔武留了下来以备防身。
夜玄的魔武接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洗礼,已经决定弃恶扬善重新做枪,很是排斥夜玄,但是在易北手里还算老实,易北玩过射击,从小也学过防身术,可是虽然大家都叫枪,长q枪这种古老的冷兵器,实在是耍不来,只能拿在手里做做样子而已。
易北扛着长q枪,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扛着扁担的老农夫,笑了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三神……魔器在手,魔尊早就召唤到身边绑定,在这魔界,就算易北横着走,谁敢说他走得不对谁都会被骂神经病。
只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易小少爷自我感觉一贯良好,现在不过是光环身上再加光环而已,扛着光环长大的小易总扛着自己的长q枪看了一眼天空,天空仍然昏暗脆弱,还没有风吹过。
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魔界的一切对易北都是陌生的,在哪都没差,昏黄的望不到边的悄无声息的密林,易北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极度膨胀。他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想起夜玄,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很想把他的魔核拿给他看看,可是又暂时不想见到他,心里烦得很。
不如找点事情做,简称,找事。
易北准备自己来个魔界一周游,没有他,谁还不能好好的了!
易北随便选了个方向,迈出了一步。
天空中刺耳的刮蹭声再次响起,裂纹好像更加密集了。
易北抬头看着天,向远离湖泊的地方慢慢抬脚,落地,又走了一步。
刺耳的响声绝不是错觉。
易北后退一步,蛛网般的裂痕肉眼可见的浅了一点点。
易北:“……”
几乎是转瞬间,易北就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天地人皇消失了这么久,可魔族的结界一直能够死死地压制住整个魔族,直到魔尊的力量将其打开一角,这其中的逻辑简直是显而易见。
夜玄的魔核,才是维持着魔族整个结界的能量来源,魔族不是被天地人皇的力量限制住,而是自然而然地臣服于了魔尊的魔核。
开天辟地,建疆拓土,魔族因他而生,因他而盛,也因他而封,只要他的魔核在,魔族的结界就永远不可能完全解除。
虽然现在是在单方面的想不开和冷战之中,易北依然心疼的不得了,心疼这个魔气魔核被利用了个彻底的倒霉蛋,心疼这个神格归位之后也没有向三界疯狂报复的大傻瓜。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傻瓜被人欺负成了什么样。
如今自己既然看到了,魔核,就一定要带出去。
易北从空间里掏出魔核,魔核黝黑发亮,乖顺如鸡。
易北最后看了一眼天空,随后目视前方,踩着刺耳的碎裂声,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天空已经不能称之为天空,整个天空已经碎的几乎看不到一块能够分辨边界的碎片。易北攥着魔核,昂首挺胸,步伐坚定。
易北走进湖边红色的森林,砖红色的树木在一瞬间活了过来,茂密的枝桠疯狂生长,膨胀,血色的树叶从枝头飘落,自四面八方向易北翻涌而来,带起一阵阵虚幻的残影。
魔核在易北的手心里发出光,纯黑色的光芒将易北整个人包裹,顽强的抵挡住了四面八方刀锋般的树叶。易北站在光的中央,神思清明,这一瞬间,他仿佛就是这天上的云,地上的土,整个魔族亿万里疆土在他眼前铺开壮阔的地形图,他站在这个世界之外,看到整个世界,又看到这世界每一处的风景。千万魔族的子民俱都茫然仰望,亿万魔兽魔灵全都屏住呼吸。
易北左手持枪,心中清明无物,甚至连一丝想法都没有,一切都好像是下意识地,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却仿佛看到了夜玄的魔书页页翻飞,所有奇形怪状的图案,晦涩难懂的文字胡乱飞舞,层层叠叠将他环绕,他站在魔法的中央,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魔枪。
万钧雷霆萦绕枪尖,魔书中的文字由无序状态倏尔落下,在地面铺陈万里,形成一个巨大繁杂的法阵,法阵钻入了土壤,却从地底发出黑色的光芒,不过数息已经首尾相连,字字相照,托起整个魔界。
像是哑了几千年终于可以发声,易北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迫使他自胸腔中发出一声怒喝,手中魔枪重重落下,魔阵阵眼迸发出刺目的红光,万钧雷霆铺开,整个魔界,骤然如陷雷暴,幽蓝的电流包裹整个大地,与天空相连,下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雷暴之雨。
血色的树叶迸射四方,携带雷霆,直击苍穹。
天空终于彻底碎了,碎片掉落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声音,天空的齑粉还没来得及落到地面,就被彻底吹散。
易北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被瞬间抽空,甚至无法维持附身,从自己的肉身中跌落出来。
昏迷之前的易北再次看了一眼天。天还是暗沉沉的,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现在的天任谁都知道,已经完全变了。
远在万里之外的夜玄,同一时间,晕倒在呼啦城的城墙外。
小魔头菜菜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他脚下的土地光华明灭,双手撑在地上,能够感觉到涌动的生机,那是自他出生以来,魔族就从未存在的澎湃的生命力。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魔族心里都明白,自由,已不需要人类的恩赐。
在这一瞬间,三界众生都已明白,魔尊的神座已然迎回了自己的主人。
远古三神,只余这一暴戾与杀戮之神,谁堪匹敌!
……
魔族自己就可以鸭!
夜玄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大把年纪了,除了不记得的那些作为人类的转生的经历,生平第一次,居然成了阶下囚!魔尊整个魔是震惊的,甚至没有合适的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憋了两分钟憋出一句“卧槽”。
体内的魔气空空如也,没有魔核在身边,魔气再次生成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这意味着,易北目前也是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般在魔界独自晃悠,想到这里,夜玄整个魔就更不好了,甚至觉得“卧槽”也表达不了现在的心情了。
他抖了抖穿过四肢关节的禁魔链,心情low到了谷底。本来还能感应到易北的方位,可是这些链子完全阻隔了夜玄对易北的感应,让他无法探知易北现在的具体情况,简直瞬间想到了易北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每一种困难都让他心中暴戾增添一分。
链子晃动的声音惊动了守卫,守卫匆匆离开,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串人,一串人里,夜玄只认识艾美丽。
艾美丽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了头,退到了身边黑发黑眼的男魔身后。
黑发黑眼的男魔同时上前一步,彻底挡住了夜玄的视线。
夜玄靠坐在地牢的墙上,发呆。
好想老婆……迫切的需要吸一吸老婆才能开心。
黑发黑眼的男魔于一众人前更近一步,紧贴着地牢的铁栏,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天,开口道:“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想老婆……
见夜玄没反应,男魔双手抓住铁栏,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父亲。”
夜玄抬头,仔仔细细地把男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陈静初黑色的眼睛里暗潮涌动,无数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只等夜玄一句话就可以喷涌而出,可夜玄却只是转开头,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发呆。
被忽视,被彻彻底底的忽视,想象中的父子相认,无论哪一种情形,都比不上这样的现实更让人愤怒,陈静初心中如岩浆滚过,突然爆发,一把抓住绵延至地牢外的禁魔链用力一拉。
金属刮过骨头,甚至能够听到钝响,穿插在夜玄全身各个关节的禁魔链全部移位,带出红色的鲜血,把夜玄坐的地方全部打湿,可夜玄表情变都没变,好像全身被人打透穿孔的并不是他。
他好像是感觉不到疼的,只是盯着脏兮兮的墙壁发呆。
陈静初扔下手里的链子,因为用力咬牙的缘故,脸部线条更为突出,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讥诮,再次开口:“听说,你给我找了个后爸?”
夜玄猛然抬头,浓墨点就般的黑色瞳孔,刹那间杀气四溢。即便是失去了魔力与权威,他这一眼仍然有着让人忍不住后退的威慑,像破开灵魂的利刃。
恐惧几乎要撕碎灵魂,艾美丽连连后退,试图逃脱,不敢直视,低头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可是我不能让你杀了他!我不能!”
陈静初却高兴起来,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着夜玄的眼睛,恐惧带来了另类的快乐,这畸形的快乐让他很有交谈的欲望。他轻轻地再次握住地牢的铁栏,像是握住了自己可以掌控的什么东西,笑眯眯地开口:“您放心,很快,我就会让后爸来陪您了。”
夜玄直起腰,坐在自己的鲜血之上,却像是坐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你敢碰他一下,我让你求死不能。”
陈静初的笑容逐渐癫狂起来,他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在眼泪滚落眼眶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面无表情地望着夜玄:“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夜玄却又转开了头,看着墙壁发呆去了。
几千年前,在某个极度无聊的早上,他被天地人皇按头转生,复苏的条件只有一个,爱。
他们以为他不会有,他也以为自己不会有,可是有那么一个人,在某一世的某一刻,一个毫不重要的时间节点上,唤醒了他。
那个人重要吗?不,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这个词,是有比较的。
而那个人,是他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