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爱上你》不喜豆沙包

7、七

　　刘鹏起去了保定，表哥也救出来了，白灵苏的生活总算恢复如常，可又跟以往有些不同，她心里有了惦记，闲暇的时候总是会心神不宁。她开始每天读报纸，关注北边的局势，三五不时的还去学校传达室看有没有人寄信过来。十几天了，终于收到一封，刘鹏起在信里只有寥寥几句，已经安顿妥当，让她放心之类的话。

　　“林太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

　　“我家这个孩子太顽皮，以后还劳烦您多费心了”

　　“林太太客气了”教导主任在王雅若面前很是谦逊，王雅若也习惯了别人在她面前的恭敬，理所应当地受着

　　“我送林太太出去”王主任一脸慈祥

　　“就不劳烦王主任了，留步”王雅若牵着林博野的手优雅的一点头，转身出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的门口，见四下无人，王雅若才恶狠狠地低声对林博野说道“在家里惹事不够，还到学校来惹事，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林博野也不甘示弱，回嘴道“你敢打我，我就告诉我爸爸”

　　王雅若拿指头戳戳林博野的脑门，无可奈何，林安和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宝贝的很，惯地无法无天，让王雅若很是头疼

　　王雅若不再搭理他，抬头看路，正巧看到白灵苏坐在办公室里，把林博野往下人身边一推“你把小少爷先带上车，我一会儿就来”

　　“灵苏！”王雅若悄悄地走到白灵苏的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白灵苏正拿着信发呆，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哪个无聊的同事，正想发作，回头一看是林太太，立刻将火气压了下去，嘴角微微弯起，换了一副笑脸“林太太，这么巧，来学校有事？”

　　“林博野在学校跟人打架，让教导主任给叫学校里来了”王雅若语气颇为无奈，拉了身旁的椅子坐下，边整裙边边叹气“唉，别说他了，说起这孩子就头疼，你最近怎么样？你表哥的事情解决了么？”

　　“多亏了林太太跟林厅长，我表哥已经放出来了，说起来还没去向您道谢”白灵苏说着把信匆匆一折，夹进了书本里

　　“我们既是校友，年龄又相仿，我见你也是亲切，说什么谢不谢的就太见外了。灵苏，前几天我经过永安弄，想着找你说说话，可找过去，住在那里的人家说你们搬家了”

　　“是啊，我搬到了学校来住了”白灵苏埋着头，没再继续往下说

　　王雅若瞧出白灵苏脸上的尴尬，她未问缘由，只附和地点点头，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那么一大笔钱，岂是寻常人家能随随便便凑出来“在学校倒是方便得很，环境也不错”

　　白灵苏但笑不语

　　两人沉默片刻之后，王雅若开了口“对了，灵苏，既然你要谢我，那就帮我一个忙好了。说来也是巧，我有一个朋友，想给小囡找个课余的外文老师。老师找了不少，可不是小囡跟老师合不来，就是我那个朋友看不惯，前阵子托我留意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灵苏你性子沉稳，我看你就挺合适的，怎么样，愿意不愿意去试试？”

　　白灵苏正为钱发愁，一听王雅若的提议自然心里甚是欢喜，又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我才疏学浅，如若林太太那位朋友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一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正聊的投机，下人来催王雅若说“少爷等的不耐烦了，让太太快些过去”

　　王雅若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情愿地起身“真是个催命鬼”说完苦涩一笑，“那灵苏，就这么说定了，礼拜天早上八点我来学校接你”

　　白灵苏点点头，起身送她出办公室门

　　礼拜天早上，晨光穿透薄雾照进校园那一刻，白灵苏就已经收拾停当，只等到了八点，王雅若来接她

　　林厅长家的车准时出现在学校宿舍楼下，白灵苏跟她寒暄一番，上了车

　　王雅若就像是憋了一肚子话，还没等白灵苏坐稳，就开始说起来“灵苏，胡庸平胡先生你听说过么？”

　　“听说过，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胡庸平是上海滩可谓是家喻户晓，他的发迹史是大家茶余饭后谈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可那些闲聊里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她就分辨不出了

　　“我这位朋友，正是胡先生的五姨太”

　　“那要教的是？”白灵苏有些错愕

　　“胡先生家的四小姐胡悦容”

　　白灵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跟帮会扯上关系，即使只是去应征一个课余家庭教师。见白灵苏表情严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王雅若忍不住笑了“你放心好了，胡公馆不是龙潭虎穴，也不是刀山火海，用不着这么紧张，我那位朋友也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白灵苏被人瞧出心事，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灵苏，你会打麻将么？”

　　“会一些，不常打”

　　“那太好了，五姨太是个麻将迷，上来瘾头，一天一夜都不下麻将桌，有你在可算有麻将搭子了”

　　一路天南地北地闲聊，两人之间陌生的感觉也渐渐消失。恍惚只有一会儿，车便到了法租界的静谧深处，一处高高的围墙之外。

　　司机下车敲了敲门，铁门上的小窗户被从里面打开，有人探头过来问话，司机报过姓名之后，那人隐身而去，司机也回了车上。过了不久，两扇铁门徐徐打开，车开进去，两扇铁门又在车后缓缓关闭

　　刚进门，一条柏油路弯弯曲曲延伸，看不到去路，路两旁的凤凰木正值花期，火红的花团开满了枝头，在两边凤凰木的后面是一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地，车缓缓前行，开过一段路程之后，才进了正院。

　　白灵苏小心翼翼地从车窗里往外看了几眼，几幢西式的洋楼映入眼帘，相隔不远但风格各有不同，无一例外，都是当下最时兴的样式。院子里还有腰间别着枪的黑衣人来回走动，她心里不禁暗叹深宅大院的体面与气派，这不止跟码头上那些满口污言秽语的粗人无法联系在一起，也与她自己脑子里对胡公馆阴暗恐怖的想象大相径庭

　　兜兜转转，车终于在一座洋楼前面停下，王雅若跟白灵苏下了车

　　议事厅里，余佑堂跟吴擎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最近日本人在北平闹得越来越凶，上海地面上的日本特务也越来越多，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像民国二十一年那会儿一样闹起来”

　　吴擎宇翘着二郎腿，斜着靠坐在沙发上，边听边点头“最近是不太平，不止这边，听说欧洲那边也是不消停，长此以往恐怕战事是在所难免，不过话说回来，三叔，上海还有英国美国法国，他们能坐视不管？”

　　“英国美国？”余老三啐了一口“这群乌龟王八蛋只会瞧热闹，这年头，只要火不烧到自己的屁股，他们乐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东北都被日本人占了几年了，日本人还扶持溥仪建了个什么狗屁满洲国，英国美国不也就谴责一下了事，顶个屁用”

　　余佑堂跟胡庸平拜在同一个老爷子门下，排行老三，人称余老三，长得面阔耳肥，虽说话粗言粗语，可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如若不然，胡庸平也不能放心让他代为理事

　　吴擎宇听了点点头“三叔说的是，码头上我会多加派人手，大世界也看着不让人闹事”

　　余老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心驶得万年船，纵使将来日本人打过来，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先顾好眼前，胡先生既把事情委托给你我，那你我便义不容辞”

　　“到了，灵苏，万事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就是”王雅若说笑着安抚白灵苏，两人拾阶而上，迎面碰上正往下走的余老三跟吴擎宇

　　“余先生，擎宇，这么巧”王雅若娴熟地跟两人打招呼

　　“林太太好巧，又来找五姨太打麻将？”吴擎宇先是看到了王雅若，随口问了两句闲话，一转脸，才看到王雅若身后跟着的白灵苏，他眉毛一抬，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并未主动同她说话

　　“今天除了打麻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五姨太让我给四小姐找一个英文老师，你们看，今天我就带来了，这位是白灵苏白小姐”王雅若侧侧身子，让白灵苏往上走了一个台阶

　　“这就是五姨太说起的今天要来的白老师吧”余老三笑呵呵地问

　　白灵苏笑着点点头，以作回应

　　“灵苏，这位是余先生，这位是吴擎宇吴先生”王雅若热情地替白灵苏介绍两人“以后你要在这里做家庭教师，还要多亏两位照顾呢”

　　“余先生好，吴先生好”跟余老三问好的时候，白灵苏笑颜微展，跟吴擎宇打招呼的时候，眼神却躲躲闪闪

　　“白小姐客气了，以后要互相关照”余老三对女人说话一向温柔“五姨太在会客厅正等着呢，快去吧”

　　“那我们先走了”王雅若跟白灵苏往小洋楼里走，余老三跟吴擎宇则继续沿着台阶往下走

　　“你不是跟吴擎宇认识么？”王雅若好奇地问

　　“也只是匆忙之间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而已，吴先生贵人事忙，兴许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吧”白灵苏暗自庆幸，她巴不得谁都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在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不早也不晚，正好碰上吴擎宇也转头看向这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