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个理科男》折纸为戏

4、夜半无人私语时

　　苏语秒懂了季谨言的意思。
　　她往后倚了倚靠枕，故作轻松笑道：“我一直纠结是《盗梦空间》，还是《步步惊心》，闹了半天，原来是《彗星来的那一夜》？”

　　想必唯物主义者季谨言本身也不会相信穿越这种玄乎的东西。
　　所以站在他的立场，平行时空是最合情合理的设想了。

　　按照这个想法，也就能对的起来为什么他们保持本体穿越到这，也可以解释时间和现代保持一致但所在环境却天差地别。

　　不过短暂释然过后，苏语开始不安地反复折着宣纸的边角：“只是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回去的希望，不就更渺茫了吗？”

　　“有区别吗？”

　　苏语抬头看去。
　　对面的少年表情依旧冷静，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十八岁年龄段特有的自信意气：“既然我们能来到这里，就一定也有回去的办法，问题只在于我们是否能找到这个它。”

　　苏语笑起来，打了个响指，道：“说得对。何况我们这里还有你这个天才在。”
　　“行了，至少我们把大部分事情还是理顺了。接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我觉得可以从两个角度突破。”
　　“第一是我们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是和以往的日常不同的。”
　　“第二则是，我们是不是唯二经历此事的人。”

　　苏语蹙起眉，道：“全国高中生这么多。就算把范围限定到全校，那高三生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只是现在我们俩刚好会合了而已。”

　　她顿了一下，呼出一长口气。
　　就在季谨言以为她还要给出什么新推论的时候，听到她说，“看来我得练练毛笔字了，肯定接下来还有很多要写字的地方。”

　　季谨言：“……”
　　他本着礼貌想夸一下，但看了桌上这些字又觉得夸起来确实虚伪。
　　两人维持尴尬的沉默半晌，苏语看了看钟道：“得了，九点多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季谨言悬了半天的心稍稍放下，又有点空落落的。
　　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不擅长与异性相处。
　　即便对面坐的是喜欢的人，两人谈话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轻松事。

　　只是他想出门，却被随侍太监给拦下了。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苏才人惹您不快了？”
　　大约是从未见过进去一个小时就出来的皇帝，随侍太监面露慌色，眼睛还往里面瞟了瞟。

　　季谨言感到莫名其妙：“没有啊。”

　　随侍太监人称小磊子，从小伺候皇帝长大，用现在的话来说也算是发小了。
　　今天这主子从下午五点半醒来就极为不正常，整个人神神叨叨，连规矩都忘了大半。

　　只是无论主子怎么变总还是主子。
　　他瞧着皇帝的确没有恼怒的神色，本着做仆人的本分，提醒道：“皇上，以往可没有这样的规矩。您要是真对苏才人不满，这一走了之也没什么。”
　　“可您要是还有半分怜惜她，您要知道，您这一走，她以后在宫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季谨言智商不低，但情商却不高，想了半天其中关窍仍不清楚为何他当学生时被管这管那，当了皇帝更是连进出自由都没有了。
　　但为了苏语今后“能有好日子过”，他只得又硬着头皮回去。

　　“怎么了？”还对着一叠宣纸发呆的苏语被突然偷偷溜进来的季谨言给吓了一跳。

　　季谨言：“……”
　　他硬着头皮道：“你这里……方便让我借住吗？”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实在像是耍流氓，已经做好了挨她一枕头扔过来的准备。
　　不料苏语只是歪头想了想就笑了起来：“其他人不行。”
　　“但如果是季谨言同学的话，可以勉强破例。”

　　苏语笑起来实在太有感染力，尤其在这夜晚烛火映衬下更添几分明丽。

　　季谨言还沉浸在她的笑和话中晕晕乎乎的时候，苏语早就叫人搬来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并把其他人全部赶得远远的。

　　“检查过了，没有针孔摄像头一类的东西，也可以排除恶搞综艺之类的可能……你睡床还是我睡床？”
　　苏语一边询问一边先下手为强，爬上自己的床盘腿坐下，“想来你也没有让女孩子打地铺的习惯吧？”

　　季谨言自觉地坐到地上铺好的被褥上：“当然没有。”

　　苏语用一脸“我果然没看错你”的表情点点头，拉下床帘道：“没事我就先睡了。”

　　季谨言迟疑了片刻，对着床帘，温和道：“晚安。”

　　大约有一秒的停顿，苏语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当然，季同学要是睡不着，我也可以提供陪聊服务，一分钟一百。不过看在你是老同学的份上，给你打个折。”

　　“多少？”

　　“同学身份加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惨痛遭遇，算你免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业开张大酬宾，本姑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无论你想聊明星八卦还是四书五经，无论你想知道今年春季霸权番花落谁家还是元素周期表第二十六位是什么元素，我都能陪你唠下去。”

　　季谨言被她逗乐，想了想道：“那就先来个玻意耳定律。”

　　“……”

　　“或者讲一下楞次定律？”

　　床帘里静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苏语的痛斥声：“季谨言你存心的吧！”
　　谁不知道她物理日常占据全班倒数第一宝座，和稳居第一的他跨越四十二个人遥相呼应。

　　两人均笑了一会，苏语才道：“这样不是挺好嘛，季同学。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和我待在一起特别不开心呢，难得才看见你笑一次。”

　　季谨言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想到她也看不见，说道：“我只是……特别不擅长人际交往。”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缺点，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偶尔也会感到孤独。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苏语的时候，才会那么强烈地被她吸引。
　　她的自来熟和爱玩爱闹，对长时间和枯燥的公式定理打交道的季谨言来说，像是原本黑白的生活中骤然出现了突兀的彩色光芒。

　　“有什么擅长不擅长的，一个人玩也很开心啊，关键是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说，苏语觉得自己也挺孤独的。
　　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大部分人都能理解你把时间都花在玩上面的。
　　她道：“以我的个性，哪怕被关小黑屋，估计都能精分出第二人格在那自言自语大半天。”

　　季谨言：“所以啊，我很羡慕你。”

　　“我才羡慕你呢，天才理科优等生。”
　　苏语叹口气，“你要能把智商分给我一点就好了。不用多，让我的数学物理刚刚好及格就行。”

　　季谨言又沉默了好一会，正在苏语思考自己哪句话说错的时候，他忽然正色道：“苏语，你想回去吗？”

　　“想啊，为什么不想？这连手机都没有，我刷不了微博打不了游戏的，往后热起来连空调都没有。我就是想不通了，这同样是二零一八年，差距也太大了吧。”

　　苏语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长时间的没有电子产品的生活，几乎头痛到想撞墙把自己磕失忆。

　　季谨言低声道：“我想回去高考。”

　　苏语：“？”
　　苏语：“？？？”
　　苏语：“哈？”
　　她一时间觉得她和季谨言之间应该有不小的思维鸿沟。

　　“如果真如我们所想，我们来到这个时空代替了原有的这两个人。”
　　“那么我们在现时空的位置，是不是也被别人代替了？”

　　季谨言声音虽依旧平静如常，苏语却觉得她听出了一份难以掩饰的情绪低落:“那么，如果我们没办法回去的话，代替我学习、考试的，将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现代教育的人？”

　　“靠。”
　　苏语往床上一躺，自暴自弃道，“那完了，我妈要知道她重金砸去补课的女儿最终名落孙山不得昏过去。”

　　季谨言显然和她重点不在一条线上。
　　他不由握紧了拳，低声道：“所以我得回去。”
　　他必须得回去。
　　他不能让父母失望。

　　苏语：“……”
　　你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
　　是她格局小了。

　　苏语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通，然后道，“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季谨言望着床帘，轻笑道：“是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直男不撩则罢，一撩惊人。
　　按照CP饭同框即发糖的逻辑，四舍五入一下就可以结婚了。

　　站着世界第一冷CP的苏语觉得这个双人捆绑实在太为甜蜜，甜得她卷了被子就在不大的床上骨碌碌滚来滚去。

　　季谨言等了半天没听到苏语的回复，按照直男不解风情的逻辑推论了一下，苏语可能是想睡觉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道：“你困了吧？我也睡了，晚安。”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苏语马上清醒过来，急忙道。

　　“你问吧。”

　　“季同学，你……睡觉不打呼吧？”

　　“……”

　　“别无语！这个问题很重要！我曾经就因为寝室室友打呼，最后被迫走读了，真是想想就能痛苦好几天。”

　　刚才沉重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季谨言失笑道：“放心吧，我不打。”

　　“完美！晚安！”

　　季谨言放柔了声音，道：“晚安。”

　　尽管和以往睡觉时间相比实在太早，不过身为高中生，缺觉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沾枕头即睡简直是必备技能。

　　苏语仔细听了听帘外极轻的呼吸声十分均匀，偷偷掀开一条缝看了看背对着她侧睡的季谨言，不自觉微笑了起来。

　　话少，寡言，有什么关系。

　　以后，所有的话啊，我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