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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饲蛇少年 ...

  •   酷暑时节,烈日仿佛抽走了地上所有的水汽,蒸得空气似乎都扭曲了起来。

      徐非语挥着楚相离为他画的折扇,对着自己被晒得通红的脸就是一顿狂扇。早知道会碰上这种鬼天气,他倒不如不融合那点骨灰,得了这劳什子感官,反倒是受罪……

      他偷偷瞥了一眼楚相离,见他未作反应,便又偷偷地向他身旁靠了过去。

      楚相离不知使了什么术法,浑身冰冰凉凉的,舒服得紧。徐非语想到游和说的话,约摸能猜出自己生前应是与楚相离有些交情的,再三试探后,他更是确信了这一点,便得寸进尺了起来。

      “楚兄,你这术法倒是好用,能教教我吗?”如今徐非语这身子,魔气、修为一样不缺,就是不知道如何使用。若是碰上个敌人倒也罢了,直接修为压制便可,只可惜需要使用术法的话,他就一概不知了。

      楚相离默默地离徐非语又近了些,冰冰凉凉的,蹭得徐非语甚是舒服:“这并非术法,有些魔族天生体寒,不惧酷暑。”

      徐非语羡慕极了,真的,只要堕入魔道,又能克制道修,还能有如此多便利,若非身份不合适,他都想成为魔族了!

      两人又沿着龟裂的山路走了一段,远远的,终是见到了一排房屋。徐非语如获至宝,连忙快步赶了过去,想乘乘凉,顺便讨口水喝。

      可待他一走近,才发现那排房屋早已经荒废,人影都看不到。他不死心地推开离他最近的一扇院门,走进后依旧是满眼破败,只有一些蛇虫鼠蚁堂而皇之地游走在房屋院落中,且隐隐散发着魔气。

      “楚兄,此处的人都去哪了?”徐非语失望极了。

      “离开了,”楚相离跟在徐非语身后,缓缓走进了院子,淡淡道:“螣山原名水玉山,本是富饶之地,后来魔族聚集,人便没了立足之地,没死的就都搬走了。”

      “为何啊?”徐非语皱眉。

      楚相离道:“魔种乃集世间万物怨念所成,早已超脱俗世,即便你是道尊之体,依旧免不了魔气腐蚀。待到你以身饲魔之时,身子早已被腐蚀得七七八八,尸骨即便是经由真火淬炼,依旧不能消除魔气。道宗之人便只能将你的骨灰分散镇压。即便如此,也依旧有大量魔气溢出,所以那几处地方,周围便围了许多魔族。”

      徐非语垂下眼,沉默良久,道:“魔族聚集,道宗就未曾派人来处理过吗?”

      楚相离淡淡道:“或许有人想过吧,但却无一人来过。”

      “怎会如此?”徐非语喃喃。他盗取魔种,以身饲魔,不就是为了除掉魔族,护卫天下太平吗?为何却丝毫没有改善?思及此处,徐非语竟隐隐有了些怒气:“新任道尊是何人?”

      闻言,楚相离似嘲讽般地一笑:“尚未有新道尊。”

      徐非语突然怔住,哑然:“为何?”

      “有人的地方,自然会有斗争。”楚相离面上笑意更甚:“尊上大人,你应该清楚魔都是由人所化吧?”

      徐非语已经顾不得楚相离言语中嘲弄之意了,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道宗的问题,怕是出在内部了……

      两人出了院落,一句沉默,继续往前,过了二里地,便觉天气突然凉爽了许多,且隐隐能听到水声。估摸着便是进入他们此次的目的地——螣山了。

      果不其然,两人又继续往前,未多时,突然发现前方竟出现了一条一步宽的小河流,而此时这小河流旁,还蹲着一个身穿道宗服饰的年轻男子,正掬着一捧水不断地往口中送去。

      徐非语脚步微滞,心下竟升起一股喜意!道宗之人也来螣山了!

      这时,楚相离亦是看到了那抹身影,眉头微蹙。

      见状,徐非语得意地朝他笑了笑,道:“楚兄,看来道宗弟子,并非如你所说的,忘记了此处啊。”

      语毕,徐非语便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朝那道宗弟子走去。

      在镜花水月中时,他到底还是融合自己的骨灰,身子开始有了血肉,虽说只有一部分,但五感却是回归了不少。

      他本想是过去搭话,然而一走近河流,先前的干渴之感便再度来袭,又看到那道宗弟子喝得正投入,便觉不便打搅,打算先解决一下自己的需求。

      只是徐非语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这纸身子,回头问道:“楚兄,现下我这身子能喝水吗?”

      楚相离点头:“可以。”

      徐非语终于是放下心来,走到那道宗弟子身旁,学着他的模样,掬起一捧水,往口中送去。

      自有意识后,徐非语从未有过饮食,又经过好长一段路程的暴晒,现下骤然喝到水,竟觉得这河水也不一般了起来,甚是甘甜!

      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连忙再次掬起一捧水。

      然而这一次,还未等他将水送到口边,旁边那道宗弟子竟像是才发现有人出现一般,惊慌地突然出手,将徐非语那一捧水给打散,高声喝道:“别喝!”

      “啊?为何?”徐非语下意识一问,然后待他转头看向那道宗弟子时,才发现那人的脸色实在是不对劲。

      这位道宗弟子,年纪不大,但比他刚醒来时碰到那位还是要年长些,约摸二十出头的模样。只见此时的他双眼通红,且不停地流着泪,与嘴角因喝了太多来不及咽下而不断流出的水混在一起,将前襟沾得一片湿润。这般邋遢模样,衬得他本来俊俏清秀的脸庞都有些不堪入目了。

      他哭得伤心,手上动作却未停下,一捧接一捧地将河水往嘴里送去,口中念念有词:“安了完了,这水怎会如此好喝,根本停不下来啊!可是——可是这水喝不得啊!”

      徐非语视线缓缓下移,沉默了。

      此时,这位小道修的肚子已经很鼓了,他估摸着是觉得难受,将腰带都解了下来,随手扔在了一旁,毫无形象可言。若是继续喝下去,他怕不是会出问题吧?

      徐非语有心劝阻:“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小道修哭得想抽抽,却又因喝太多水,不敢抽得太厉害:“你别喝,这水有问题!我实在是撑得不行了,但是一停下就又觉得渴得受不了,想要喝水。”

      徐非语一怔:“可是我已经喝了啊。”

      他砸吧了下嘴,发觉自己目前还好,并未有饥渴难耐、非喝不可的感觉,便好心道:“你忍一忍,别喝了,再喝肚子都撑破了。”

      “是我不想停吗?那是因为停不下!”小道修看着可怜极了。

      徐非语觉得自己作为先道尊,有义务帮一下自己的徒子徒孙,思索了片刻,问道:“你是否想停下?”

      小道修连连点头:“想!当然想!你有办法?!”

      办法徐非语自然是有的。

      他站起身,走到修士上游的位置,脱下鞋子,把脚往河水中一伸,开始洗脚。

      伴随着脚的波动带起的阵阵水花,徐非语关切极了:“道友,你可还想喝?”

      小道修立刻变了脸色,甚至都忘了继续哭,他铁青着脸瞪着徐非语,估摸着若非身子不适,怕是也要照着他的纸身子来上几剑了。不过这法子确实效果卓然,小道修竟真的停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未过多时,小道修的神色愈发痛苦,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猛地捧起水继续喝:“不行不行!太难受了!不喝太难受了!”

      徐非语愣住,忍不住道:“不是吧道友,我的洗脚水你也喝的下去?”

      随后,他更是毫无形象地把自己的脚凑到鼻子边仔细地闻了又闻,满意且骄傲:“果然香香的。”

      楚相离并未言语,蹲下身,掬了一捧河水,仔细端详起来,未多时,便缓缓皱起了眉。

      这水果然有问题……

      小道修又猛地喝了几口,实在是受不了了,连忙伸手朝着某个方向一指,急道:“道友!快想法子救救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先前这里都撑死好些个人了,若我继续喝下去,也会没命的!”

      徐非语这才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待得他看清小道修所指何物时,顿时变了脸色。不远处的河道旁,树影密集,是个藏匿东西的好去处。而若是看得仔细,便能发现此时在那树阴之下,正堆一堆人骨!都堆成小山一般了!看骨山旁散落的部分服饰,死者竟大多是道宗弟子!

      他们先前之所以未曾发现这些尸骨,全是因为这些尸骨堆的位置十分隐秘,且集中。

      很显然,一群活人死成这样一堆是有难度的,尸骨之所以会藏在这里,是有人在他们死后,将他们清理到此处的。

      修士打了一个嗝,气急败坏道:“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竟在这树荫下挖了个坑,把尸骨藏起来,不然我也不会在最初时毫无察觉,着了道啊!”

      徐非语了然,天气炎热,螣山下又没有可饮用的水源,所以人们在上山一看到这河流后,才会迫不及待地喝这河里的水……

      他眉头紧蹙,半晌后,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既然这水会危及性命,那么我便不能坐视不理,道友,恕在下唐突了!”

      语罢,徐非语伸手就想解开裤腰带,朝河里来上一那么点。然而这腰带刚解到一半,从旁却伸来一只手,按住了他正忙碌的手。

      楚相离面色不是很好,问道:“你喝了这水,可感觉到有何异样?”

      徐非语一怔,咂巴了下嘴,突然变了脸色,他觉得自己也有些口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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