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太白》太白天下

1、第1章 避雪客栈

　　南梁天监年，秋。
　　初秋的天山，早已冰天雪地。
　　事实上，天山地域特殊，气候寒冷，常年冰雪覆盖。特殊的地域环境，孕育了特别的物种。除了甘草、贝母等珍贵药材外，还有青玉、和田玉等珍惜资源；而天山雪鸡，更是当地一绝。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天山雪莲。因此，时常有商人、采药人往来天山一带。渐渐地，就在距离天山十里处形成了一个小镇子，瓜州镇。
　　避雪客栈，是瓜州镇唯一的客栈。客栈内，正有一身穿白色毛皮大衣青年，坐在客栈二楼。座位的视野很好，临窗而坐，正面刚好可以看到客栈大门。
　　只见青年手抓酒杯，眯着眼，下巴微微上扬，似在朝窗外眺望。可是打眼一看，夜幕早已落下，窗外只剩一片昏暗。
　　不多时，青年轻轻地放下酒杯，咂了咂嘴，叹息一声，酒是好酒，就是这烤雪鸡的手艺差了些。心中这么评价着，手上又抓起一只雪鸡腿，啃了起来。
　　只见青年面前不大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肴：烤雪鸡、烤全羊、油炸兔肉丸子、清蒸袍子肉，哦，还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这边青年大快朵颐，旁边的店小二看着直咽口水，心中暗想，这位客官英俊异常，举手投足都显得玉树临风，气质不凡。只是这吃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还有这饭量，真不是一般的大！但是，他这身材是如何保持这么好的呢？店小二的思维着实活跃了些。
　　正胡思乱想着，客栈门被推开了，一阵风裹着雪片呼啸而入，随之走入几道身影。为首之人看了看左右，然后直奔二楼楼梯走去。
　　几人的到来似乎丝毫没有引起青年的注意，他刚刚吃完一只雪鸡腿，正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听到脚步声，店小二扭头一看，从楼梯口走上来几个彪形大汉，为首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看到有客人，店小二赶紧跑去招呼了。
　　这边青年扯下一条羊腿，只听那络腮胡子吆喝道：“小二，好酒好肉来一桌！要快！哥几个赶路辛苦，吃饱喝足还得早些休息！”
　　店小二点头哈腰，一溜小跑去准备酒菜了。
　　六个大汉选了靠窗的座位坐下，与青年隔了一张桌子。只听其中一人对络腮胡说道：“大哥，还没到天山呢，就这么风雪难行了。这一票，不好干啊……”
　　“嘘……”络腮胡制止了手下人继续说下去，“隔墙有耳，说话都小心点儿！”说着，还瞟了眼身穿白色毛皮大衣青年所在的方向。客栈的食客不多，此时的二楼，只有三四桌客人。
　　青年根本置若罔闻，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乐乎。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络腮胡扫视了一圈二楼所有的食客，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们咬咬牙，这笔买卖做成了，够我们逍遥快活一阵子了！”
　　几个手下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候，店小二端来了酒菜，给一桌人斟满酒后，退到一旁休息去了。
　　大汉们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吃喝起来。
　　时间不长，客栈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与之前不同，与雪片一起呼啸而入的，是一股香风！
　　青年第一个反应过来，抬首望了过去。
　　只见片片雪花在灯火的照耀下，仿若散落人间的点点星光，煞是好看。星光还未落尽，一道靓丽的倩影映入眼帘，来者是名女子。
　　女子一身黑色劲装，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腰间配着一把宝剑，英姿飒爽。
　　只是这样的风雪天气，女子的衣衫着实单薄了些。
　　青年正看着，却见女子朝他望了过来。一瞬间的眼神对视，青年心神一荡，嘴里的一口羊腿肉掉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明亮清澈，犹如深潭；顾盼之间，眼波流转；配上那副冷若冰霜的脸，整个人仿若冰雪女神，让人迷醉。
　　一瞬间的陶醉，让青年忽略了，女子在看到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
　　随即，女子走上楼梯，直奔二楼而来。
　　青年回过神，连忙捡起掉在桌上的羊肉，一口吞下，差点没噎着！赶紧又抓起酒杯猛灌了一口，这才顺过气来。
　　却见女子上了二楼，径直朝青年的桌子走来。
　　那一刻，说心里话，青年有点慌了。
　　这么貌美如花，如冰雪女神般的女子，自己以前并不认识啊！怎么她直接朝自己走过来？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令她一见钟情？还是，她认出了自己？不对啊，自己在公开场合露面，也就是五年前那次武林大会。看眼前这女子，也就是年方二八，五年前才十一二岁。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开始暗恋自己了？……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武林盟主，也是落星之主，苏太白。
　　一瞬间，苏盟主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美好的猜测。然而，还不待他确定是哪一种，冰雪女神已经来到了他的桌前，径自坐下。
　　霎时，苏太白感觉到一股香寒之气扑面而来。看样子，女子在风雪中赶了不短的路。
　　许是冻的，如此近距离地看，女子的俏脸白里透红，愈发诱人。
　　苏太白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这位姑娘……”
　　“抱歉！出来的急，忘记带钱了。”女子放下佩剑，搓了搓手说道。
　　女子名叫如月，这是她第一次独闯江湖。
　　“……哦，内个，没关系，哈！内个，姑娘别客气，请，请请！”饶是苏盟主见多识广，也实在一时有点语塞，支支吾吾，总算没有冷场。
　　如月见状，倒是露出了几分羞赧。随即，伸手抓过一只烤雪鸡，狼吞虎咽了起来，吃了几口，又抱起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接着，玉手又抓向了烤羊腿……
　　苏太白呆呆地看着，这女子的吃相实在是……
　　那边几个大汉，初见如月走上二楼，个个眼睛都直了。直到她坐到了苏太白面前，几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羡慕与嫉妒，进而是浓浓的恨意。小白脸，艳福不浅啊！
　　多数男人就是如此，对于绝美的女子，总是充满渴望。而对女子身边的男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是羡慕嫉妒恨。尤其是几个大汉这路人，更是毫不掩饰这种渴望。而此时的苏太白，就成了大汉心中取而代之的对象。
　　苏太白一时间大脑有点混乱，搞不清眼前的情况了。他擦了擦嘴角的油，试探性地说道：“内个，姑娘饿坏了吧？别急别急，慢慢吃，别噎着！”他苏太白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别人说过话！
　　如月听了，不待嘴里的雪鸡肉咽下去，就含糊地说道：“唔，嗯，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哦，内个，小二啊，再来两只烤雪鸡，温一壶好酒！哦对了，再来碗热汤！”苏太白很有眼力见，赶紧吩咐店小二加菜。
　　“唔，够了够了，不用加了。” 如月赶紧说道。
　　苏太白已经恢复了自然，很有风度地一伸手：“哎！姑娘别客气，我请客，姑娘尽管用就是。”
　　几个大汉早就停止了吃喝，一直在关注着苏太白二人。见此，其中一人遥遥说道：“小美人儿，我们哥几个这边还有不少好酒好肉。要不，美人儿你来这边坐坐？哈哈哈……呜呜呜……”
　　还不待他笑完，嘴巴便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忙自取出，一看，是雪鸡屁股。
　　大汉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怒火中烧，高声喝道：“谁？”
　　其他大汉吃了一惊，纷纷站起身来。
　　苏太白头也没回，懒洋洋丢出了一句：“本少吃饭，最不喜人聒噪。”
　　“你找死……”大汉恼怒，抽刀欲动手，却被络腮胡伸手拦住了。
　　“不要生是非，正事要紧！”
　　络腮胡面无表情，内心却深感骇然！别说是其他人，就是他自己，刚才也完全没有看到那自称本少的青年是何时动手的，或者说，是如何动手的。距离如此之近，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鸡屁股扔进大汉的嘴里，又不伤到人，这力道控制与出手速度，让人胆寒。
　　几个大汉看了看络腮胡的脸色，坐回了座位。之前欲动手的大汉重重地哼了声，也坐回去了。
　　扔了几块碎银子到桌子上，络腮胡招呼手下人回房休息。路过苏太白身旁时，络腮胡深深看了苏太白一眼。
　　苏太白神态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他眼里，这几个大汉跟土鸡瓦狗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值得他正眼一看。
　　络腮胡是骇然，而如月却是眼前一亮！她就坐在苏太白对面，对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只是感觉苏太白伸在半空的手，轻轻一抖，然后很自然地放回了桌面，那边大汉的笑声便戛然而止。这一手当真漂亮！不过，那鸡屁股是何时取的，还是他一直就捏在手里？
　　如月心生好奇，咽下嘴里的雪鸡肉，先是向苏太白竖了个大拇指，接着说道：“好功夫！这位大叔，你刚才用的鸡屁股是哪来的？”
　　大……大叔？苏太白险些没背过气去！他没好气地近乎咆哮道：“我说这位姑娘，合着，我这一桌好酒好肉都喂了你这小白眼狼了？！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聊天啊？”
　　如月眨巴着乌黑亮丽的大眼睛，一脸茫然。怎，怎么了？我哪里说错话了吗？问个鸡屁股怎么了，这么小气！不说就不说呗，你喊什么呀？吃人嘴短，这话没错。吃了几块雪鸡肉，还被骂是白眼狼！真是的！
　　越想越觉得委屈，如月泛着油光的樱桃小口不自然地微微撅了起来，眼睛眨啊眨的，隐隐地有点泛红，这是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