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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关于春宫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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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涣水左拎一张画,右手扶倚着桌子才勉强站直身子,使得人没有偏头倒向黄作身上。
黄作亦是不由自主地往边上躲了躲,眼睛时不时地防范着这个醉汉的行径,免得他倒在自己身上。
旁边笑笑地摇着扇儿的司马宣安将两放在一起瞧看了番却觉得顶有意思。
黄作是朝中出了名的忠直之人,属于硬骨头,也有茅坑里的石头一说,向来又丑又硬,又素爱用礼规来骂人。
而此时他不止在官员最避之不及的清欢楼里饮酒,还与最是不拘节礼的布涣水站在一起。
有意思,有意思。
再看两人装束,都是冠带凌乱,衣襟微敞,只是黄作相比起布涣水,显得面目更为严肃些,再又蓄着胡须,给人一种刻板老成的姿态。
司马宣安作为中间人,赶紧起身相引见说:“来来,焕水,我先与你介绍一番,这便是最近都城里人人称道的那位监察史,黄作,黄大人。”
布涣水连连摆手:“什么监察不监察,司马家的,你看看我这副新画如何?”
司马宣安见布涣水已然喝过了线,此时只顾念手里的画,便只好随了他,接过他手中的画纸来细端。
一副姿态暧昧的水彩丹墨就摆在眼前,黄作想不看也不行。
他虽然在现世的时候是个壕二代,不过外祖爷家属于那种暴发型的,于是特别偏爱做些门面上的事儿来掩饰并不高贵的出身。
比如购买名画,资助各种文艺事业发展,最后便理所当然地逼着年幼的继承人黄作学各种琴棋书画。
这几样,黄作大多数都没能坚持下来。
不过就画画这一项学得久一些,毕竟动脑要求不高。
现在这会还能略微欣赏些许。
反正布涣水的画除开内容有些低俗,其它无论笔锋,润色还是构图都算得上上品罢。
黄作趁着司马宣安与布涣水小声交接画面内容的当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
能喝就多喝些。
哎。
“涣水兄,你这般便太没意思了,每次一本画集画小半就又不画了,如此怎能怪那几位不愿意再付你润笔费呢。”
司马宣安看着七七八八一滩不连贯,只靠笔力色彩强涂春意的画,微觉可惜。
布涣水性情潇洒,最是喜好画人像,尤其不穿衣服那种,总能把美人姿态画得出神入化,神韵亦能透纸而出。
可这等画作,向来是合成集,编成些传闻识记方有人青睐采颖,愿出高价聘他再画后续的。
布涣水醉着往后退两步,不屑于表:“钱财,身外之无,我心悠哉,愿画则画,怎么能因着那等纨绔坏了兴致。”
听得这话,黄作放落杯子,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被司马宣安捧在手里的画纸,再又是比量布涣水一身邋遢模样。
就这副穷酸样还想装清高风流。
与说狂话大话的乞丐又有什么区别,黄作想着,又把酒壶里最后几滴酒倒进了杯中。
只有半杯了。
借着杯中清凛的酒色,黄作隐约看见了自己枯槁的面容。
生气。
一仰而下把杯中酒饮下。
咚!
黄作惊得欲要起身,忙被司马宣安制止:“无碍,无碍,涣水兄向来如此,黄大人是否还要再饮些?”
一壶酒下了肚,再加上原来吃下去的饭菜,黄作就是再饿,也撑得腹圆,静声答说:“不用了。”
司马宣安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抿唇笑说:“这清欢楼的桂花酿,喝时温醇可口,只余劲不可小视。”
黄大人这般怕是要交待在楼里了。
想到明日都城必然是各种关于忠直有名的第一大清官,黄监察夜宿花柳名地的传言,司马宣安便忍不住笑笑。
此时黄作只觉得腹中小暖,并未有酒意上头的感受。
黄作仍坐在原地处,转头循声看去,布涣水已经晕倒在地不醒人事了,身上盖着几张画作。
司马宣安弯下腰去,从布涣水身上把画纸捡起来凑了凑,然后笑笑地将几张画纸凑过来给黄作看:“黄大人觉得如何?”
甚好。
其实说是春|宫,尺度相对于现代人而言也不过是形同于比基尼而已,关键部份都是半遮半掩。
黄作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往时他在现代虽然算不上纵欲,可是公子哥儿们玩高深的东西,他也都是会跟着捧个场冷眼长个见识。
说他经历过酒池肉林是一点也不为过的,眼前这寥寥几笔于他而言真算不得什么。
“还好。”
黄作看了几眼,大致看出来布涣水似乎画的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相识相遇并且互相钦慕,可身世有隔于是暗中偷情的故事。
不过偷过情后便没了下文。
这故事画景便落了俗套,其实再多添些狗血情节便甚好了。
当然,黄作对这种故事也不感兴趣。
他还着想着要如何与司马宣安好好谈谈天,铺垫一下彼此间的关系,起码他得和知道下次实在嘴馋的时候在哪里可以找到司马宣安。
呸,居然沦落到要去指望人家施舍了。
可不这样不行啊,万一那些混帐的迪拜王子没把自己弄回去。……
他可没想着英年早逝,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在古代,生命总归还是宝贵的,死依然是人人畏惧的,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
光鲜地活着最重要。
司马宣安连看着手里的画作,仍是可惜地摇了摇头:“再精彩些就好了。”
总也画这些差不多的东西,那些愿意买画的人早也便看腻。
“黄大人?”
司马宣安将画纸一张张捡起来逐一看过后便放回到旁边的案几上,再转过身来时见黄作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黄作两眼巴巴地望着司马宣安,努力地想着要如何才能讨好古代贵家公子。
他实在是眼下也没得什么相貌条件,又没得什么新鲜玩意,嘴皮子又不利嗦,在现世的时候他那两片薄唇除了骂人也没别的啥用处了。
此时他只好盯着司马宣安,努力地使自己姿态谦和些,温顺些,有点示好的状态。
“往后再想与广宁饮酒时,要怎么找?”
表情是没错,就是话语仍旧硬梆梆得很,使得司马宣安面上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哈哈笑了笑,即拱手说:“黄大人若肯赏脸,即到北直街上司马家使家仆通传声便是。”
“那好。”黄作这心里一时安稳了下来,总算结实了一个大户人家,日后应该能稍有仰仗了。
心里提吊着的气一松,脑袋就开始发晕。
黄作晃了晃头,眼前的司马宣安就一分为二了。
再一晃,就晃成了四个。
四个身穿着白色锦衫的司马宣安,先是笑了笑,再看到黄作要作下去,面上便有些惊,伸手来扶。
不过到底没扶到,黄作借着酒劲一个跟头栽到了地上。
司马宣安本就是佯扶,他本来把黄作叫进来就是觉得好玩而已,现在把他放倒在这烟花地界正合了心意。
手中玉骨扇一收,又一合,看着地上睡着四仰八叉的两男儿,司马宣安再又笑了。
“来人呐。”
一边侯命的仆从应声而至:“少爷。 ”
“把这两位爷扶去厢房上躺着。”
“是。”
“记得好生侍候,帮着把衣裳宽下来。”
“小的知了。”
及至到了厢房里,把两个大老爷们都撩到了铺上,仆从又都三下五除二把两位醉汉身上的外衣尽数褪了下来。
司马宣安手背于身后,轻摇着步子走上前,看着帐里赤条条的两个,忍不住呲笑出声。
睡在里边黄作面黄肌瘦,胡须也是毛毛燥燥的,哪有官员的气头。
睡在外边的这个倒是不过二十出头的布涣水,倒是还没生出胡须来,可是终日地不修发髻边幅,也是不成体统。
把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越发觉得有趣了。
司马宣安玩心大起,亲手从旁边拽了条薄被给两人盖了盖,又把黄作的胳膊搭在布涣水光裸的身上。
旁边奴仆年纪虽是不大,可手里托着的绿官袍再绿也是个官儿,万一真要开罪下来,自家少爷定又算是惹祸了,家里的三品老爷不会轻饶他等的。
“少爷,还是赶紧回府罢,让老爷知道您今天又上清欢楼,怕是不好。”
司马宣安嗯了声,手背于身后,好好地看了看自己帮着黄作二人摆好的姿势方回过神:“咦,都让你不要在这清欢楼里老提爷他们了。”
“是是,奴下明白。”说话的奴仆知自个失言,连声认错。
司马宣安也正这会看到他手中还托着的绿色官袍,嘴角挑了挑:“把这东西收起来,带回府上找地方藏起来。:”
“啊?”奴仆当即大瞪了眼睛,这这,岂不就是儿戏朝廷命官了?大事可不敢胡来。
不过他刚要开口,脑袋上就吃了一记扇骨:“赶紧的回府。”
奴仆摸着脑袋盯着眼里的绿官袍再又看看床上光着的官老爷,再又看看自家公子春风得意的背影。
摇头,摇头,各人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