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是黄的》沙洲铃

9、第 9 章

　　程皓看着购物车里渐渐堆长起来的零食，竟然大半都是Lucas拿的。这个在零食架子前几乎是从上到下一个都不拉的仔细看着，蹲着往前挪的男孩没长成个大胖子，大概得归因为基因的遗传。不过程皓是真替孩子嘴巴里那目前的28颗牙齿心酸，这天天都沾了些什么呀。
　　他抱着Emeline边走边摇头，对推着车的当干爹的说：“明天下午带他来诊所吧，真得看看。”
　　“好啊。那儿子的牙齿就交给你了。”
　　“恩。嗯？”
　　应的快，疑问的也快。他侧目就是一眼瞪过去，黄志雄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程皓自己却又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把Emeline挡在眼前遮住视线。他就是觉得这对话很像夫妻之间在商量孩子的问题，怎么听怎么暧昧不清。再想想刚才被他剐蹭到唇脸的感觉，也不知道到底算是谁在碰谁的瓷。
　　一起逛超市其实是件很私密的事情，至少在程皓的顾问生涯中是这么对他的客户们说的。逛超市和逛商场不一样。商场里要买的多是衣服鞋帽、包袋首饰这些外在的，是给外人看的东西。而超市里选购的无论是零食还是锅碗瓢盆调味品，大都是属于生活中的东西，是给亲密无间的内人看的。程皓小的时候，超市刚刚兴起，他没有过牵着父母的手逛超市的体验。等后来超市普及了，自己也没交过女朋友，除了一个人冲进来买一些必须品之外，陪伴最多的算是张铭阳了。他的感情上是向往、期待和喜欢这份体验的。
　　黄志雄可不知道他这一会儿瞪人，一会儿沉默的是在想些什么弯弯绕绕。只以为是和两个小的还不熟，想想自己这突然把他拉入这种家庭氛围，是有些突兀了。他便戳戳正觉得看无聊了，开始蹬腿想要下来和哥哥一样和货架玩的小姑娘：“想不想坐车车啊？”
　　小姑娘不知道是什么车车，一下没反应过来，可也不踢腿了，嘴里疑问地跟着说：“车车？哪里？”
　　黄志雄眨眨眼指指手推车：“让这个叔叔去推一辆空的车车来，你坐在车里，一路扫荡货架，要什么拿什么。这个叔叔一定是要什么给什么！”
　　Emeline一听这个好玩，立刻咧开嘴笑了，转过去问这个好看叔叔：“Emeline都要…给？”
　　程皓手臂掂了下，把小姑娘抱抱高，然后点头：“叔叔都给，那Emeline给叔叔什么？”
　　小姑娘愣愣地反应了一下，程皓歪了歪自己的脸颊往前凑了凑，小姑娘立刻心领神会。
　　两只小手张开，再度搂住程皓的脖子，小嘴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上，亲完了继续甜甜地朝着程皓笑。混血的小孩子向来是既漂亮又聪明的，男人又都是臣服于小棉袄一样的闺女的。这个闺女虽然不是亲的，可程皓哪抵挡的住这样又软又糯，既笑又亲亲的糖衣炮弹。他抱着女孩就往取推车的地方走：“给给给，要什么都给。”
　　身后黄志雄幽幽地道：“真的是亲一口，就要什么都给？”
　　程皓步子一停，转头没好气地答：“你不给！”
　　“哦。是我就算亲了也不给，还是要什么都给，除了我？”
　　“…...自己体会！”
　　程皓真是服了这个人了，怎么明明是自己主动撩的他，现在却是每一步都被他制约住了。自己平时耍着玩，引以为傲的是和张铭阳一起怼天怼地的嘴皮子，遇上黄志雄这种专朝软肋死穴，自己不擅长的甜言蜜语，歪风邪气戳的，真是被吃的死死的。

　　程皓取了手推车，把Emeline放进去，让她抓住两边的边框，也不回到原来的位置，就直接推着她快速地在货架之间奔跑。小姑娘乐得不停地笑，也不忘记要拿东西。常常是推过头了，她急着叫要要要。程皓再把车直接倒退了拉回来，不仅拿到了东西，前进倒车的更是玩得开心。
　　超市里人少，也没人来管。咯咯咯哈哈哈盒盒盒……男人和女孩的笑声交织着，合着车轮滚在地砖上的声音，食物包装袋扑簌的声音，在超市高亮的白炽灯光下，明晃晃地往人的视听感官里扑压进来，塞得满满的，再没有其他缝隙。
　　Lucas站直了身子，有点羡慕地回头去看被他堆了一大半的购物车，黄志雄朝他摊摊手：“别看，这个你可不能坐。你长太快了，坐了人家就该骂了。”
　　男孩哼了声，朝着正从一栏货架那儿冲出来的妹妹做了个鬼脸。程皓放慢了速度，在转进另一条货架中的时候，转头看了眼已经把车子推到过道中央，俯身在推车扶手上，两条长腿向后撑着，正懒洋洋看着他们的黄志雄。程皓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男色迷晕了，他就像是自己那间私密办公室里，手在空中一滑，三维立体于空间屏幕上的显像，是被抠出来凸显的那一部分。旁的资料和人物都只是他的衬托，他在其中，又在其外。他让人不敢落眼，又让人目不转睛。
　　而此时的黄志雄眼里，这个推着购物车和Emeline疯玩的程皓，太不可思议。自己的诊所开在寸土寸金之地，正经的也算一个金领人士。干黄志雄现在这一行，有钱有权的见了多了，便就是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的也不少见，可像程皓这样有着点小身份小钱钱还不够，偏又要折腾一个什么斜杠的副业折腾自己，还能折腾进局子里的他算是第一回见。这样的一个人，浑身上下该写着一个硬，外加一个挺字。但黄志雄看到的，偏就是一个词，软绵绵。格外不像他该有的样子。
　　可是，他又该是什么样子呢？什么样子套上去算是合乎了，衬了？黄志雄不知道。于是，管他呢！他从前的样子自己不知道，就像自己从前的样子他也不会知道，也没打算尽让他知道。无常的事儿太多，就先这样吧。这样子还不知道能过多久呢，也没什么不好，混着呗。

　　最后，他们足足提了三大包的东西回的酒店。酒店是周阿雨事先订好的，家庭套房。三间屋子一个大厅，还有开放式厨房炉灶。孩子们的日用品替换衣物都已经放在了那儿。
　　“这么多东西，两天，他们真的吃得完？”
　　黄志雄笑：“吃不完你就带回你们诊所去，自己吃或者给那些小护士吃。”
　　“我不吃这些膨化食物，小护士们都嚷嚷着要减肥，这不是害她们么。”
　　“你也说是嚷嚷，现在的人，哪个没有口是心非的时候。名言不就是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减肥。”
　　程皓睨他一眼：“你倒是清楚小姑娘们的说辞。我就没有口是心非，不过这么看来你倒是常有，哪句真哪句假？”
　　超市塑料袋的两个耳朵打的结过紧，黄志雄低着头在那儿拆，闻言咕哝了一句：“你猜。”程皓一时没听清楚，以为他说你拆。便走过去推他：“走开走开，这种细致活儿还得是
　　医生的手灵巧合适，你这样的大老粗有那耐心？”
　　黄志雄开口就想说荤话，这种粗粗细细，灵巧耐心的话头最容易引了那事儿来说。可看着程皓低头认真的样子，心尖儿上没来由地突兀一揪，人就往后退了。转身拿了杯子给两个小的倒水喝，边端向客厅边扬声道：“你今晚也睡这儿吧，房间有多。省得来回跑。”
　　程皓看看他背影，没应声。黄志雄也没催。

　　Emeline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黏着程皓比黏她干爹还厉害了。翻开她的小书包，拿出她的娃娃要好看叔叔陪她玩。
　　黄志雄把三间房间都打量了一遍，出来对Lucas说：“你今晚跟我睡大床，另外两间留给他们俩。”
　　Lucas同意了。正抱着Emeline坐在沙发上点着娃娃眼睛，数娃娃头发的程皓顿时觉得心里一松，下意识地去看黄志雄，没防着正对上他也看过来的眼神。这时候再要躲开倒显得刻意了，程皓硬撑着没动，凝得久了，就慢慢浮上了一层似笑非笑。黄志雄走过去就斜坐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人：“放心了？”
　　“谁不放心了？”
　　黄志雄笑，抬手拿开Emeline往程皓刘海上探的手：“什么毛病，怎么跟我一个样？”
　　“还不就是你女儿么！”
　　“难道是亲生的？”
　　“臭美吧你！”
　　程皓人往边上躲着小姑娘不依不挠的手，又往后仰了下。这一仰，正就靠在了黄志雄的腿上。黄志雄顺手就勒住了他前胸肩膀那儿，没让他抬起头。另手五指顺着他柔软的头发往里插，沿着头顶百汇往下，五指张开在他头皮上轻轻按摩，又顺势托住了他的后脑勺。程皓喉结滚动，下意识舒服的嗯了一声。黄志雄俯下身子，一边挡住也要扑下来的Emeline，极快地在程皓耳边说：“哪天我帮你洗头吧，就这么躺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