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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逝者已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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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殡仪馆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温暖而舒适。这是个适合外出郊游的日子,没有人会把这么美好的日子和死亡联系起来。小米忽然想起一本书里写的,每一分钟,世界上都会出现新的生命,也会带走一位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生命其实很短暂,往往只在一呼一吸间。
跳下车,却远远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越行越近,在自己身边缓缓停下。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么又过来了?”看着脸上挂着疲惫的身子从车内出来,说不感动是假的;说不失落也是假的。也许是脸上的失望伪装得太过失败,文哲挑了挑嘴角,像是解释,又像是开脱,“郭浩昨晚没回去,怕他妈妈着急,先回去一趟。”
小米点点头,算是回应。爸爸的推车从车上运了下来,文哲大步上前,搀扶了一下下车时踉跄了的小米妈。惨白着脸,精神已经明显不济的小米妈妈向文哲投去了感激的一眼,来不及多说,眼看丈夫被推走,忙紧紧跟了上去。
爸爸被安置在一个透明的棺木里。由于要先给逝者选好下葬的日子,因此,爸爸的要暂时存放在这儿,通过里面的冷气来保持身体的不变。听到工作人员的说法,小米阵阵发冷,根本无法想象爸爸改变的模样。妈妈早已精疲力竭,失去丈夫的打击让她无法继续坚强,把妈妈送回文哲的车里,小米强打起精神和他办好了手续。说是一起,其实大多数都是文哲在跑,看着他忙碌地安排着,小米脑子里闪过好多。幸好文哲开车过来,让妈妈可以好好在车上休息一下;幸好有他,可以帮着自己解决问题;也幸好有他,可以让自己混沌的大脑有一刻的空闲得以整理。许许多多的庆幸,似乎把小米身上的沉重移开了很多。
“好了,”文哲的手在碰向小米脸的时候忽然改变方向,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先回去吧。”
小米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想让他明白自己的感激,却不曾想握住的是怎样冰冷的双手。小米一惊,骤然想起文哲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他就这样仅穿着羊绒衫为她忙碌着,难怪刚才他不肯用手碰自己的脸了。
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不想却被阻止了,“没事,我不冷。上车吧,车里有空调,我一会就热起来了。”细心地帮小米理好外套,“我们走吧!”
小米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房间,“你上车等我吧,我想再看下爸爸,马上回来。”说完,撒腿就跑,用尽全力地奔跑,胸腔内因为缺氧而胀痛,却让她有种解脱的感觉。
棺里的人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上的穿着,和所躺的位置。原本因为早已干涸的双目现在却因为无法承载太多,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叹息声,小米低着头闷闷地,“让我一个人好好待一会!”
静默许久,他把一包纸巾塞到她手上,转身离去。
等到眼睛再度酸涩,喉咙沙哑,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之后,小米终于有了些许释然。门口的背影依然挺立着,在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来,没有丝毫的不耐,淡淡地盯着她,“好些了吗?”语气中却饱含关心。
点点头,意识到文哲衣衫单薄地在寒风中等候良久,语气中不禁夹带一丝因歉疚而带来的火气,“怎么不在车里面,想冻死自己吗?”
深褐色的眼眸变得幽暗,嘴角扬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本该是俊逸的五官,配上冻得通红的鼻子却又带了那么点滑稽。小米心里一暖,“文哲……”
“嗯?”似乎有点鼻音,该不会是感冒的前兆吧。
“谢……”还未说完,就听到嗤笑声,“又来了。说过很多遍,不要这么客气!你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好不好?”
小米暗自轻叹,这家伙,永远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想把涌动着的感动一股脑地让他感知。
文哲抽了抽有点发痒的鼻子,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小米粥,力道还不小呢。不过现在看来,大哭了一场之后,她应该好一点了。在外面的时候,听到小米压抑的哭泣渐渐放大,心中除了疼痛,更多的是止不住的释然。能放声哭泣,也是一种解脱方式吧。看着小米的眼睛不再黯然,文哲的感情又岂一个释然可以形容?
回家的路上,小米沉沉地睡去,积压了太久的疲惫终于可以在这一刻可以释放。文哲的车开得很平稳,靠在妈妈身上,小米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段肆意撒娇的日子,快乐而美好。朦胧中,自己被人抱起,是妈妈吗?小米把头往那人怀里蹭了蹭,感觉到身下的身子一僵,随后,颇有些僵硬地继续行走着。有点不满意睡觉时的不安稳,小米皱着眉头哼了哼。好在很快,她就可以四平八稳地躺下来,不受人打扰地睡着。
这一觉小米睡得很舒服,睁开眼,四周确是黑暗。晚上了吗?小米伸伸懒腰,“老爸,我要喝水!”她最喜欢的就是躺在床上叫爸爸,然后听着老爸屁颠屁颠过来的声音就特别开心。“老爸?”
门终于被推开,点亮房间的灯,站着的是一身素白的妈妈。记忆瞬间回笼,“妈,”小米呢喃着,“我睡了很久了吗?”
“昨天早上回来开始一直到现在。”妈妈的手还是那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
“嗯!”小米乖乖地爬起来,找了一套素色的衣服穿上。
“昨天我和你姨妈她们通过电话了,今天是年三十,她们就不过来了。”妈妈压下梗咽的颤抖,“大概过了初三,她们就会来。”
妈妈不是本地人,当初离乡背井和爸爸走在了一起,老爸这边的亲戚人丁单薄,长辈又去世的早,没有任何依靠的两人相依为命,直至有了我。在过年前一天离开,不知道是不是爸爸的一种福气。对于我们,这注定是最冷清,最痛苦,也最悲哀的一个大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