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逃脱》千代的爸爸

4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你说什么？”许安阳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糖片把昨晚的见闻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但她没说最后的细节，她只是说昨晚的事只有她看见了，她请许安阳一定要给她保密，自己知道就行。

　　“好，我绝不告诉别人，”许安阳搂着发抖的小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不是让你保护我！”小糖片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这个学校可多可少的人，他针对我干什么，我是怕他……我是怕他……”也许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小糖片重新把嘴凑到许安阳耳边，“安阳哥，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离开，但我只能帮你一个人离开，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再多一个人我都做不到。”

　　许安阳再次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他从没想过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可以帮你逃出去。”小糖片很认真的说。

　　“……那，那你为什么自己不走……”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安阳哥，我无家可归。”

　　“……”许安阳沉默了，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小糖片却没他想的悲伤，她脸上突然露出了和十二岁的孩子不相衬的成熟：“安阳哥，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六岁就来了，我经历过的真的比你多很多。我甚至不用猜都知道，我们中肯定有人在想着逃跑的事，也许是你，也许是其他的人。因为这不稀奇，每一届学生都这样。我见过很多逃走后被抓回来的人，也见到过很多逃走时死掉的人，其中有一个人……他在临死前告诉了我一个真正可行的方法。”

　　小糖片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她直勾勾的看着许安阳的脸，她在等他答应她，答应她绝不告诉别人，答应她只是一个人默默的逃走。

　　她知道许安阳想要离开，从她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她就能看得出来，即便他从没开口对她说过。在昨天晚上前，她从没想过要帮他逃走，因为这太冒险了，太冒险了……但现在，她除此之外已经无计可施。她知道如果许安阳没有办法离开，他一定会死在这里，因为他面对的是屈杰，屈杰这个人她真是太了解了。

　　安阳哥，你想再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吧？所以在你帮我写打给妈妈的电话稿时，你的眼圈才会发红，所以你明明会写那么多字，却写不出自己要用的稿子。

　　你逃吧，从这里逃走吧……

　　答应我只需要一个字，安阳哥，这真的很容易。

　　“不，小糖片，要走我带你们一起走，我不会一个人逃的。”

　　许安阳相信小糖片的话是真的，他也相信她让他独自逃跑一定是另有苦衷，他更知道小糖片说得对——他想要离开，这个想法虽然被他深深埋在心里，但一直都在。

　　在某些方面小糖片很懂他，也许比肖沥都还要懂，但在另一些方面，她却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许安阳不会一个人逃，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蹲下来，握住小糖片的手：“别担心，小糖片，屈杰的去向我不是没有想过，我当然也想过他会再次出现。现在，我已经不是才来的那个许安阳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弱小，这次换我保护你们。”

　　那天下午，在临到晚饭的最后时刻，肖沥才重新出现，原本想告诉他自己找了他很久的许安阳什么都没对他说，这个晚上他们都显得很沉默。熄灯后，他们也没像往常那聊两句睡前的闲话，他们各自抱着被子，假装睡得很熟。

　　他们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没办法像那些浸泡过社会的成年人那样一边藏着秘密，一边装得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现在，许安阳突然想通了，想通了到为何这段时间里肖沥的话会特别少，因为……他现在也是怀揣秘密的人了。

　　屈杰的事被许安阳埋在了心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和曹茜积攒物质的脚步，他否了曹茜之前制定的出逃计划，他说那行不通，容他再想想。

　　肖沥也忙着想他自己的问题，但他的节奏要稳得多，他按部就班的照着他的思路走着，一边走还能一边怼他身边这个满身烟臭的大叔，少说一日怼他个千八百次。

　　“你又没用，赖在这里干嘛？”

　　爬在梯子上取病例的肖沥嫌他走慢了。

　　偏偏烟鬼大叔也是个杠精，他杠起来绝不认输。

　　“我在看你啊，看你什么时候摔下来摔死！”

　　这两个杠精就这样凑成了一对’高低杠’，口舌之间浪费了许多的口水。烟鬼对这屁大孩子的嘴臭程度还是有点震惊。他想一口气吵个整轮，把他给收拾干净，但这人好像不能一心二用。一旦他把资料排好当真开始看了，他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注意力专注到不行，以至他们的互嘲总是戛然而止，很不尽兴。

　　这点把烟鬼气得不行，他只能在一旁憋着，眼睁睁的看肖沥三个小时、三个小时的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浩瀚的文档里。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天，就在烟鬼觉得卢先生可能再活一百年也等不到结果的时候，今天，这个小鬼头突然提前结束了他毫无意义的浏览，带着他的那些别人看不懂的草稿纸来到了他二楼的值班室。

　　“李先生，”这小子假惺惺的敲了敲门，“我能不能进来？”

　　烟鬼掐灭了他的烟，本能回应：“我能不能说不能！？”

　　我说不能你是不是就当真不进啊？还李先生……李你龟鳖的先生！劳资第一天就说了，劳资是老李！

　　但今天肖沥竟然没有没有接他话茬，他好像突然变了张脸，拉了个板凳像个老学究一样坐到了老李的面前。烟鬼看到他抬起胳膊，把他夹在胳膊下的草稿和一大堆资料整齐的摞到了自己跟前的桌上。

　　“你……干什么……”烟鬼被他严肃的样子看得有点怵。

　　“问几个问题，请想准确后再回答我。”此刻的肖沥的确非常严肃，“我记得第一天你就对我说过，你来过这里，我想和你确定一下这件事的细节。”

　　“细节？”烟鬼还没和他正经谈过话，他有点不习惯的扣了扣头，“那时候老头已经和小院长闹崩了，老头就带我来了这里，其实他并没带我去看隔间，因为那时候他还有所犹豫，但他带我进了当时的46号房间，那时那里还是他的办公室，时间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是1981年。”

　　“那是你第一次来这里？”

　　烟鬼想了想：“对，那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我记得你说你找这个房间找了二十几年，但1981年距离现在已经有三十七年了，我想知道中间接近十年的时间，你在哪里？”

　　“我？”烟鬼指着自己，“我也和你一样啊，我也得接受管制教学，那时的学校和你现在的学校是一样的，你明白我在哪儿了吧？”

　　“你今年多少岁？”

　　“喂……”

　　“回答问题！”肖沥捏着他的笔严肃的问。

　　“四十五！”烟鬼不耐烦的说。

　　“也就是说，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八岁，然后，直到近十年后，从学生变为护工的你，才因为卢先生的请求第二次来到了这里？”

　　“是，怎么了？这一切有什么关系？”烟鬼彻底疑惑了，难不成这小子查了半天就是在帮自己算年龄？

　　“当然有关系。”

　　肖沥拿过了旁边的档案袋，他取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已经泛黄，冲洗得也很模糊，照片的右下角写着时间：1957年9月。

　　“这栋楼里最老的一份档案就是1957年的，现在你看到的这个照片是我能找到的最老的那批照片中的一张，夹着它的档案里写着在这一天，这家综合医院正式挂牌开业。”

　　烟鬼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大概是照相器材不太好，照片实在是很模糊，只能看到建筑的一个大概的轮廓，建筑前面参加开业庆典的人一个都看不清。

　　肖沥又拿出了第二张照片，这张照片清楚一点，是张彩色照片，但照片的尺寸很小。

　　“这是从一个参观报告里找到的，报告的时间是1978年，照片有好几张，我选了这一张。”

　　照片上有一个人举着锦旗站在医院大楼前，脸很清楚，但烟鬼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紧接着是第三张图：“这不是照片，是资料里的一张医院内部报纸的剪报，报道的是1980年医院的一次联欢活动。”

　　活动的配图有好几张，文章的内容大概就是说那年的新年活动的各种报道，说医院职工组织了歌舞，演播了短话剧等等。

　　“这是你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前一年。”肖沥强调了一下。

　　然后他拿出最后一份资料，这是一张整份的报纸，也是医院的内部报，肖沥在很后面的房间找到的。这张报纸用几乎整版的篇幅报道了疗养院大楼落成的消息，时间是1987年。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忽略的事情，你现在发现了么？”

　　肖沥把这些资料按照时间顺序排好后，推到了烟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