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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戏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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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来了个新戏班子,本不足为奇。可这戏班子的成员,竟只有一人一鸟。这一人一鸟,又只演一个故事。种种非同寻常,便让人生出好奇了。
于是百姓呼朋唤友,相约一齐去看表演。孩童奔走相告,昂着脑袋挤入人群。不料这一人一鸟一场戏,竟生生演绎悲剧。渐渐地,奇怪的组合加之凄美的故事,使戏班的名声越来越大,越传越远。终于有一天,入了皇宫高墙。
“还有这种戏班子?”少女正修剪花枝,闻侍女所言也起了兴趣。
侍女点头,不矢否认:“奴婢还听说,那戏子只穿一袭黑衣,那鸟也是黑不溜秋,奇怪得紧呢。”
咔擦、枝条掉落,修剪凌乱。
“那他演的是个什么故事?” 连花语气平静,手却有些抖。
侍女歪头想想,而后展眉:“奴婢记起来了,是一条黑龙和一位帝姬的故事。”
剪刀重置桌面,连花垂眸望不见神色:“挺有趣的,我倒有些想看。”
魏文帝宠爱莲妃,此事皇城上下人尽皆知。连花随口说了一句,侍女便立即告诉了太监总管。而太监总管身子一转,自然将其说给了皇帝。
皇帝在书房阅卷,闻言拂袖:“想看便看吧,命人请那戏班。”
方隔一日,宫中诏令便传至坊间。
乌鸦精扑啦翅膀,依旧心头发虚:“苍鸢大人,这可是有上天庇佑,真龙缠绕加护的……”
苍鸢一指按住乌鸦头:“我进去接夫人,又不是要屠城,天地怎能奈何?”
“但我这种不值一提一无是处、一无所有贱命一条的小小乌鸦还是……”
“你只需说几台词,其余不用多管。”苍鸢不知从哪抽出把小刀,笑眯眯勾在手指上晃,“还是说你更想剃光了羽毛,躺在锅里红烧?”
乌鸦精瞬间抖擞羽毛,嘎嘎直叫:“能陪苍鸢大人一同深入险境,是在下莫大的荣幸!!”说完它怪叫一声,笔直冲进幕布后躲得飞快。
“这蠢鸟真是又闹又吵。”苍鸢揉了揉眉心,视线转向身侧人影,“它跟着我是想捞好处,阁下又是为何?”
白胡说书人啪地开扇:“为一场因果,为几度轮回。”
那扇面之上,赫然是个“缘”字。
那夜戏班内烛光摇曳,准备了足足一晚。次日皇天不负,恰是个无风无雨的日子。
魏宫以乾清门广场为界,分前朝、后寝两大部分。而后寝六宫之中,长生殿最为宽敞,因而时常在此摆设戏台,供皇室享乐。
夜里的长生殿灯火通明,幽深长廊上人影影绰绰。
戏台已在白日搭建完工,台下两把华椅坐着皇帝和莲妃。
粉衣侍女拎着灯笼,蓝袍太监恭候在旁。皇家精锐握住腰间佩刀,警戒所有可能发生的袭击。
哐——只闻一声锣鼓敲鸣,戏台上顿起云雾一阵。
护卫腰间佩刀一闪,防止贼人趁雾气迷蒙偷袭。
夜里模模糊糊,那台上又云雾缭绕,确实如同腾云驾雾。此时云层拨开,忽地冒出个漆黑兽首。
“没意思,这有什么意思呢?”兽的嗓音粗而低沉,满是空虚寂寥。
华椅上一人抓紧了袖口,仿佛揪住了狂跳的心。
那兽好似听见心跳,隔着层层云雾向下望来。
冥冥之中,两对视线相触。
台上台下,近在迟尺,又远隔天涯。
届时旁白响起,声音苍老似经千年沧桑:“鸿蒙初生,万物便得管制。可人间动乱血煞喷涌,妖孽顿现魔障丛生。一条象征不详的邪兽黑龙,便这样出现在天地间。它游荡人间千年复千年,不死之身永无尽头,便时常百般无趣。”
戏台上云雾不散,又露出一栋高耸阁楼。那漆黑邪兽金瞳一亮,朝阁楼处缓缓行进。
旁白继续讲解:“那日兴许是初一,又或是十五。总之它漆黑的身形同往常一样穿梭夜色,向下一瞧发现了座容身休憩的阁楼。”
话刚落音,台上场景一变。云雾消失,幕布上呈现出黑白倒影,犹如皮影戏一般。
“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幕布上出现少女的倒影,声音好听得令人浮想联翩。
看台之下有人轻喃,目光恍惚迷蒙:“是啊,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此处是魏国不容侵犯的心脏,皇庭乃御林军森严驻扎的穴口。无数双眼睛盯着戏台,数不清的视线注视你我。刀剑蓄势待发,见血一击封喉。一人单枪匹马孤身犯险,不知是狂妄还是痴傻。
“我来这里杀人,我杀了很多很多的人,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杀人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看这里的星星呀。”
幕布上是一人一兽的倒影,声音在粗沉和温婉间来回切换。而苍老的独白也适时响起,在故事发展中添入解说。
台下侍女小声议论:“这人真是厉害,一个人竟能演出三种声音。”
另一个则道:“这昭莲帝姬好生有佛性灵气,能驯服那邪兽的也只有她了。”
这场戏光怪陆离,三道声音皆引人忘情。演着演着,台下观者都入了迷。侍女和太监看得认真,护卫握刀的手也没那么紧了。
赵敏铮侧看身边少女,她的脸逆着灯笼的光,只能瞥见五官精致的轮廓。
“莲妃觉得此戏如何?”
连花不答反问:“那殿下觉得,故事中囚禁昭莲帝姬的金朝皇帝又如何?”
赵敏铮沉默,他知道她是在暗指自己。
“你想要什么有趣的东西?我白日为你去寻。”戏剧仍在继续,兽影倒影在幕布上,略略凑向少女的影子,小心翼翼地问询。
少女的影子转了几圈,语气欣然高兴:“纸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苍青色的纸鸢。”
那少女的影子突然一侧,正对着台下的一人。
“若是苍青色的纸鸢,定能飞得极高极远。”
声音入耳,暗示明了。
连花瞳孔一缩,微不可见。
赵敏铮正在烦躁,眼下又夜色朦胧。即便他坐她身侧,也无法看清某一瞬的神情。
“殿下,这个故事我原是听过的。”
“哦?莲妃知道结局么?”连花主动和他说话,赵敏铮倍感欣慰。
连花嗯了一声:“最后昭莲帝姬被火烧死在阁楼,为捍卫身为公主的尊严,放弃了出逃的可能。”
赵敏铮啧啧:“这昭莲帝姬当真忠烈,倒是有些像你……”他的注意力全给了连花,并未留心戏台。
连花一笑:“殿下,可若这个被锁蔽日阁的人不是公主呢?”她这一笑有淡淡妩媚,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足以令所有男人目眩神迷。
赵敏铮恍然一阵,还未反应过来。
“倘若被囚禁的人不是公主,而是一介普通民女,就不存在皇室尊严一说了。”连花却不让他停驻思考,“那么,若眼前有逃跑的机会,她怎会任其逝去呢?”
赵敏铮猛地惊醒,下意识去抓连花的胳膊。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使不上力。
下一秒,赵敏铮眼前一黑,同其他人一样晕倒在白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