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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南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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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悠(1)
自从那天在后街书屋见到南悠后,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没想到的是,周五那天,她竟然来学校找我。
她在人群中很显眼,白衣蓝裙,头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她骑自行车带我去海边,说实话,自从搬到这里,我还没有去过海边一次。我们静静地躺在沙滩上,听着浪花扑向海岸的声音,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小刀子,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摇摇头,没有。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我盯着她看,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一颗星星。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萧十七吗?”
我仍然摇摇头,不知道。我说的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萧十七,而是说我不知道她喜欢萧十七。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学习上的事情.天黑得很快,要走的时候,她仔细为我拍掉头发和衣服上的沙子。
“妈妈问起来,就说不小心跌倒了,知道吗?”
我点点头 。
我不想让南悠送我回家,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但她十分坚持。快到家门口的时候 ,她塞给我一个白色信封。
“帮我给萧十七,拜托了。”
“为什么不自己给他?”我口气冷冷的。
她好像很为难,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我。
好吧,我说。
可是,连续三天,我都没有见到萧十七。
我决定把信封还给南悠,但眼前马上出现了她那天近乎乞求的表情。我怕她失望,便借来班长复印的通讯录,找到了萧十七家的地址。
开门的是个男生,脸圆圆的,个子比萧十七低一点,很友好的对我说请进。
我仍旧立在门口,“那个,萧十七在家吗?”
男生摇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我哥哥不在家,过几天回来。”
我把南悠托我的信递给他,“这个信封,是别人托我给你哥哥的,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他接过信封,说一定会交给哥哥。我道了谢,他看到我走很远,才关上门。
萧十七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有弟弟,我也没有时间去想。从萧十七家出来,我跑到后街书屋,想要告诉南悠萧十七不在家这件事。
“没来,一天都没来啦!”书屋的老板这样告诉我。往常的这个时候,南悠都会来书店的。我没找到她,又去了海边,几个小孩子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收集贝壳。我又突然想起那天在海边南悠对我说的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没有。
我从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讨厌。我讨厌自己的乖巧懂事,讨厌自己的循规蹈矩,更讨厌这样一成不变的青春。
我感到恐惧,也许有一天自己会死在这样的青春里。没有繁花,没有音乐,只一身素衣。
直到那天,我在台球厅里看到那样一个女孩儿。她穿着一件红色吊带裙,头发高高的扎成一个髻,妆容小巧精致 ,谈吐说笑间尽显风情 。
那是南悠,另一个南悠。
我仍旧一身素衣,远远地看着那个手指间夹根烟的红色的南悠。我想,或许,那也是青春的另一种姿态吧。
南悠(2)
卓小刀还是决定去找南悠问个清楚。
星期六的早晨,她坐上公交车,按照南悠给的地址,终于在离后街书屋不远的一条小胡同里找到南悠的家。红色的木门上挂着一个生锈的牌子,上面写着:花荣街35号。卓小刀又仔细找了找,终于在门的边缘发现用小刀刻着歪歪扭扭的的“南悠”两个字。
卓小刀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她又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隔壁突然冒出来一位胖阿姨,头发蓬乱,穿着颜色很夸张的睡衣。
“别敲啦,南子那丫头疯掉了,肯定一晚上没回来。”
“阿姨,那她家里人呢?怎么也不在?”
胖阿姨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赶快走喽,烦死人,她哪有什么家里人啊!”
卓小刀怔住了,她没有家里人?
“那阿姨——”
“好喽好喽,你快走啦,大清早的,真是。”
胖阿姨扭着屁股回去了,留下难过的卓小刀。
“她哪有什么家人啊!”
她最后朝门缝里看了一眼,只隐约看到一口大缸和晾在绳子上的衣服,院子似乎有点冷清。就在回头的那一秒钟,卓小刀的眼睛扫过一片红色。
那件红色吊带裙!
南悠正躺在地上,穿着那件红色吊带裙!
卓小刀几乎是跳着喊起来的:“南悠,南悠!”
可地上的南悠却一动不动。无奈之下,卓小刀硬着头皮喊醒了那个胖阿姨。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帮卓小刀拿的梯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南悠是煤气中毒。医生说再晚跑出来一会儿,就没命了。卓小刀坐在病床前,看着熟睡的南悠。她的假睫毛又弯又长,嘴唇还是红色,只是脸色苍白。尽管这样,卓小刀还是很羡慕她。她怎么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想清纯就清纯,想妩媚就妩媚。角色变换间,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
“小刀子。”南悠醒了,脸色依然苍白,但还是费力挤出一丝微笑。
“谢谢你。”
卓小刀摇摇头,“南悠,我有话对你说。”
“小刀,能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卓小刀点点头。
“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儿。她还没出生,爸爸就死了。后来,她妈妈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小女孩儿跟着奶奶长大,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很爱这个小女孩儿,她每天不停地给人家做工,就为了能给小女孩儿买点好吃的,能让她穿上漂亮衣服。”
南悠说着,眼泪不停的淌下来。
“后来,有一次,奶奶去给小女孩儿买她最爱吃的年糕,回来的路上,被车撞了。小女孩儿在家等了很久很久。直到见到奶奶最后一面的时候,奶奶手里的年糕,还是热的。”
“奶奶最爱吃的东西是花生饼,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最爱的花是牡丹……”
“别说了,南悠。”
“你知道我会经常梦到她吗?她就坐在我的床边,静静的,就那样看着我……她的笑容,特别温暖。”
就那一刻,卓小刀特别理解南悠。她终于明白了南悠为什么可以拥有对比如此鲜明的两个青春。一个令她羡慕不已,一个她遥不可及。她终于明白,她有她的青春,南悠有南悠的。但无论每个人的青春怎样,它所承载的,就是当时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