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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晋江独家发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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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飞来寺经滇藏线可以直达梅里雪山,开车大约需要一个小时。
到达山下,售票处卖两种票,一种是到雨崩村的85块,一种便是扎特提议要去的明永冰川65块。去雨崩和明永冰川的路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路都是依山而建,旁边是江水,那些头顶上突出来的石块看得有点心惊,据说雨季这里经常发生塌方。
在香格里拉的时候,扎特就说着要去雨崩,雨崩是康巴地区藏人转经必去之地,在藏语的意思里是“珠宝聚集的地方”。听说进入雨崩,需徒步或骑马18公里,翻越3700米垭口,至少要走三天才能出来,大家权衡了一下,要想一天来回,大概也只有明永冰川能办到。。
明永冰川是卡瓦格博峰下其中一条长长的冰川,这是一条低纬度热带季风海洋性现代冰川,山顶冰雪终年不化。由于它所处的雪线低,气温高,消融快,靠降水而生存,因而它的运动速度也快。到冬天,它的冰舌可以从海拔5500米往下延伸到海拔2800米处,如一条银鳞玉甲的游龙,从高高的雪峰一直延伸到山下,直扑澜沧江边,离澜沧江面仅800多米。
因为路远晨说清楚了跟莫小溪的关系,卓玛也不再总是粘着他,迅速恢复了她行走江湖的本事。
爬明永冰川,一般都需要骑骡子上去,就是骑骡子大概也需要一个小时,刚到门口,卓玛就很热情地去拿马票,当过兵的扎特却坚持要自己爬上山。后来才知道,骑马所花费的150块中,其中司机(或导游)拿了30块,当地牵骡子的人最后下山后收取120。
其实莫小溪比较畏惧骑这个,一来是以前骑马后,发现腰不是自己的,屁股不是自己的,就连腿也不是自己的,第二天起来背痛的不行;二来骑在这种活体动物上颠簸确实有点恐怖,她最多适合坐坐旋转木马这种没有难度的东西,想到骑骡子都要一小时,又是高原,只有硬着头皮上。
骑骡子一般骑到太子庙就需要步行上山了,骡子和骡夫们都在此处休息,吃点凉茶糕点,抽抽水烟,打打小牌,绕过这个小木屋,游客需要自行上山,骡夫们一般会在这里等待他们下山。
莫小溪一行人骑着骡子以Z字型一路蜿蜒上山,平均一个当地人一次要带3-4头骡子上山,一天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只是可怜了骡子,被人骑的命。
绕过太子庙,是一段崎岖的山路,路上随处可见都是玛尼堆;直到走到一段木栈道,真正的困难才开始了。若是在低海拔地区,应该不是太大问题;因为山上空气稀薄,氧气少,给爬山增加了不少阻力。
这才爬到一半,莫小溪突然就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路远晨有些担忧:“你要受不了,咱们就休息一下。”
莫小溪喘了几口气,说:“没事,不要停下来,耽误大家进度。我们得顺利到达山顶。”
路远晨拉着她的手,目光坚定:“想想你大学跑八百米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莫小溪好好回忆了一下,想起那句总能激发她不断前进的动力之语:“乖,跑完了回家哥你给做好吃的。”
莫小溪突然就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路远晨以为她特别难受,记得两条眉毛皱在了一起:“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了?”
路远晨伸出手给她擦眼泪,莫小溪说:“那说好了,等我爬上山顶,回家给我做好吃的?”
路远晨也怔住了,他心里一阵发酸,虽然每次回家都没有做过好吃的,因为他也不会做,最多就是大家一起在外面吃一顿好的。读书那会儿就是大汉堡,工作以后路远晨挣钱了,就带她吃米其林。只是一路走来,都快三十年了,身边还是那个她。
他笑着说:“好,这次真的给你做。”
上山的栈道陡坡不多,除了一两处爬楼梯需要扶着栏杆不往下看以外,其他的都相对平缓。一路上都能看见停在半路上喘气休息的人,往往看到一个平台以为是终点的时候,没想到上了平台上还有。走的有点绝望,但想到前方的胜利,只有徐徐而行了。
路远晨拉着莫小溪,一步一步往上爬,就像他俩的前半生,很辛苦很累,但却不想放手,因为放手会比此刻的累更痛苦。只有大家慢慢地走,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莫小溪到达栈道的顶端,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通透了。
她抱着路远晨,对着大山呼喊,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请仍旧把这个男人带到她的身边,因为最青涩的时光有他,成熟以后有他,后半生还是希望可以有他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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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永冰川下来以后,扎特和卓玛先回宾馆,路远晨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带着莫小溪单独去一个地方,要扎特把吉普车借给他。
汽车沿山路盘旋而上。路边的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山林中回荡着阵阵拨人心弦的松涛,飘浮出团团引人遐想的迷雾气。山脚下碧绿的琵琶湖水波光滟,反射着眩目的五彩阳光。汽车飞驰而过,天光、水波、山色在眼前急速地交替、叠加、跳闪,似乎有无数似曾相识的影象在其中变幻。
路远晨和莫小溪一路无语,思维飘摇跌宕,飘向远方。然而,所思所念的肯定都是一个主题,那就是对亲人的怀念。
纪念碑建在比山顶下一小块山岗平地上。背靠苍山,面向大海,清澈山泉在边上叮咚流过,挺拔高大的松柏围在四周守护,山花烂漫散发着馨香。这个地方是日本专家五郎请了园技专家选定的。
开始,土地所有者延寺的僧众舍不得出让这片少有的风水宝地,后来延寺主持山田惠谛长老力排众议,拍板定案。山田惠谛长老与登山人有缘,纪念碑上镌刻的“镇岭”两个苍劲大字也是他题写的,当时长老已是99岁高龄,身体虚弱,手抖得厉害,已经很久不写字了。大家劝他请别人代写,他坚决不肯,说:“我的好朋友赵朴初居士为中国的登山纪念碑题了‘山魂’两个字,我也要为日本的登山纪念碑亲自题字,这是缘分。”他重新拿起笔来,反复练习,用全部定力控制手的抖动,终于在1993年2月写下“镇岭”这两个大字。2个月后,长老溘然圆寂,这两个字成为他的传世绝笔。
碑体是五郎带领众人寻遍全山,最后在山背后找到的,有一人高,20余吨重,形体酷似梅里雪山。山上无法使用现代化的搬运工具,只好专门修了一条便道,用人力把这座小梅里雪山翻山越岭,安放在造好的地址上。这里清风习习,静谧安祥,除了自然的山石草木,没有安放任何人世的装束和俗物,只有登山勇士们的魂灵在这里聚集安息,所以称之为灵墓。勇士们投身于大山,现在有了两个家;一个在中国梅里,一个在日本。
灵地肃穆整洁,看来常有人来扫墓。
墓碑前,莫小溪仿佛看到那17名伙伴围坐成一圈。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缅怀往事,那里也有路远晨的哥哥。他们又重聚了,一起畅谈在纳木那尼、在南迦巴瓦、在珠穆朗玛、在梅里雪山的生生死死。最后大家相约,下次相聚在梅里,一起再去攀登那座神圣的雪山。
天色不早,路远晨带着莫小溪在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路远晨想:哥哥,你要在天有灵,请保佑小溪,愿她一世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