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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六回. 丹桂飘香赏圆月 暗香盈袖醉花荫(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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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亭轩的父亲苏远山是当朝兵部侍郎,家中五个兄弟中他是老幺。
苏远山和顾斯同朝为臣,苏家与顾家也是世代相交。苏亭轩虽然比顾非年长七八岁,却也算的看着这位清秀少年一路长大。
因为顾非母亲是西域人,顾非从小相貌便尤其可爱出众,一双大眼清澈透亮,羽睫柔肤水灵可人,又偏偏乖巧懂事,但凡见过的人便都都禁不住夸赞几句。苏亭轩在家中是幼子,从小受几位长兄呵护,结识可爱的小顾非,便从来把自己当做顾非的哥哥,对顾非是处处呵护疼爱,时时关心备至。从小时起,若有人敢在他苏亭轩面前说半句顾非的不是,他苏亭轩便是要与对方拼命。
白云苍狗,这位被自己疼惜的可爱弟弟渐渐长大,褪去了儿时的柔美可爱,却是愈发清秀俊俏纤细修长,加上过人的智慧和善解人意的性子,朝廷内外多少人对这位顾家三郎赞誉不断。虽然在旁人眼中有些冷漠难以接近,可在师兄弟面前顾非却是温婉乖巧。几位师兄弟都疼爱这位小师弟,苏亭轩更是宠溺之极。
六扇门的案子各种各样,苏亭轩脾气火爆性子急,但却最是能快刀斩乱麻,许多棘手的复杂案子都经他之手就迅速昭白日月水落石出,也因此他苏亭轩才被称为七大神捕之首。顾非进了六扇门以后虽然也经常协助师兄们,却鲜少与苏亭轩一同办案,一来是苏亭轩经手的案子皆是纠结难缠的江湖仇杀,一来是苏亭轩可舍不得这位小师弟跟着自己在外奔波。故而听闻顾非破案,苏亭轩得意归得意,也少不得抱怨师傅总是叫顾非与其他师弟办案难免辛苦遭遇危险。
并非懵懂少年不懂情事,苏亭轩早已觉悟,在他苏亭轩的心目中,顾非早已不仅仅是自己疼爱的弟弟。
这一次他前往塞北办案,一去便是半年未归,今次回来见到顾非,愈发觉得面前的人儿这番俊朗非凡清秀逸出,哪里是旁人能比!
看这会儿,身边的顾非只是穿个姜黄细线衮边浅松绿短褂,腰间挂了个三元翡翠玉佩,不过是平常可见公子哥打扮,此刻看来却是这样清秀出尘,深刻的五官看似冷漠,一双星眸却总是清澈如水,仿佛有说不尽道不明的千言万语!
苏亭轩这会儿穿了个金线蝠纹靛蓝长衣配个品色软甲,外人眼里两人该是何其登对的一堆璧人!
“……师兄?”
身边的顾非忽然摇摇了只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的苏亭轩,苏亭轩才从臆想中回过神来:
“什、什么?”
顾非也没在意,只又重复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师兄?不是要登高么?怎么绕来绕去还在城里?”
登高赏菊,饮菊花酒吃花糕,自古便是重阳节的习俗,从宫廷到民间皆是如此。
顾非也算是陪过皇上登高,与父亲丞相大人同饮菊花酒,又与六扇门的师兄们一起吃过花糕。
昨日被苏亭轩约了今日一起游玩,还以为是要一同登山赏菊,两人出了丞相府骑马走了半个时辰却还在城里绕。只是这会儿见着周围景色已经陌生,倒是不常常来城里这一处,也不知道是否这里住的人少还是众人皆出游,周围有些冷清。
苏亭轩没即刻答他的话,只拉了他的手,笑道:“别急别急,这京城周围几座山咱们早就登够看腻了,你哥哥我怎么会那么俗气,还叫你去看看过的风景。”
顾非狐疑地看看苏亭轩,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两人又拐了几拐,总算到了目的地。
“到了!”
苏亭轩跳下马,过来扶顾非,顾非下马抬头一看,却是停在了一处老宅子面前,看那宅子门匾上的牌子写着:“木府”。
看着顾非脸上的疑惑,苏亭轩却是得意地笑了笑,吩咐手下人将马牵走,才拉了顾非的手,直直往这木府里走。
绕过照壁,顾非倒是微微惊讶。这宅子陈旧,院子也不大,规矩四方,北墙上不知谁人留下的墨宝,左右两株金桂笑得灿烂,墙下石槽中却是七八尾红色小鱼水间嬉戏,东西花廊里皆是各色菊花争相吐艳。花团锦簇金桂飘香之间摆开了一张八仙桌,桌上九层花糕色彩各异,另有七八碟干果蜜饯,两副碧玉碗筷,两白玉酒壶,虽是常见却布置精巧,叫人不得不眼前一亮。
苏亭轩见着顾非脸露惊喜,更是笑得漾开来,拉了顾非坐到桌上:“重阳登高重阳登高,这山上处处都是人,哪里能得真的清闲?在这老宅子里,我们也好好好说说话!”
顾非本不喜欢热闹,这番安排周详自然得他心意,不禁也笑着点头:“苏师兄费心了!”
“费心什么,不过才让你坐下,还有后头的呢!”苏亭轩虚点了顾非的鼻尖。
“哦?”顾非调皮笑笑,“还有什么?莫不是其他师兄也来了?”
苏亭轩闻言却微微皱眉:“他们来做什么,今儿个就你和哥哥好好说说话!”说罢又笑了,身后来了个亲信,递过了一件物事。
顾非一瞧,是个栗红锦盒。
“来,哥哥这回去塞北也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儿!”苏亭轩将锦盒里的小东西递到了顾非手里,“按说这东西不该给你,倒是小非也长大了。”
“便是早也长大了。”
顾非轻声撒娇回了一句,低头一看,微微一惊,见着手里竟然是一把小刀。说是小刀却不常见。看那小刀长不足三寸宽不足二指,刀柄和刀鞘用料奇特不似木头,刀柄刀鞘两头烧填彩色珐琅,刀柄握手之处雕刻了栩栩如生的虎纹,虎眼之处两粒一般大小的红色宝石;刀鞘一侧有个小环,环上缀了两条浅草丝线带子,其中一条带子另一头也是一个小环,第二条带子另一头却是一个圆形的饰币,中间镶嵌了一颗红色珊瑚珠;单是看这小刀形状不比平常,做工更是精巧细腻之极。
“虽说这次追凶到了漠北边上真是把哥哥冷坏了,倒是正好叫我得了这小东西。这是牧民用的驼骨刀,”苏亭轩笑着指指被顾非捏在手里的,那个看来奇怪的圆形饰币,“那笑玩意儿当地人叫勃勒。我看这小刀别致非常中原也看不到,倒是适合你,可喜欢?”
“驼骨刀?”顾非点点头,面上又惊又喜,原本看着这刀柄刀鞘材质非常,却原来是用的骆驼骨头打磨而成?难怪这样轻巧。顾非想着,轻轻抽出刀刃来,那刀刃光滑锋利,琤琤发着寒光。
“嗯,这小刀外鞘皆用骆驼骨头做的。”苏亭轩看他喜欢自然也更高兴,端了茶水,“别看这不过小小一把刀,那可是吹毛断骨,锋利得很,因此这刀儿还有个名字,叫‘狼牙’。”
“狼牙……”顾非轻声念着名儿,稍作把玩,才发现这小小刀鞘里竟然还有一对筷子!看那筷子虽然短小,却也是两头包银束,甚为精巧。
“这是什么用意?”顾非奇道。
苏亭轩笑着摸摸顾非的头:“你啊,叫你别就在统领府看看卷宗便是,你却老是不听哥哥的话跟着东奔西跑,这江湖险恶,这‘狼牙’和银筷也算作叫你防身之用。”
顾非自然知道其好,笑了点头:“一切都会小心的,师兄放心。”
“哦,原来是用作试毒的,”顾非左右把玩了一番,自言自语道,“这牧民的刀倒是非但精巧,更是实用之极呢。”
苏亭轩不答话,只笑着饮茶:“再好也不如你喜欢不是?”
顾非闻言笑着看向苏亭轩:“多谢师兄!”
苏亭轩却只是笑着不语。
“昨儿我还以为师兄是叫了颜师兄他们一起登高远游,顺便一道研究一下国舅爷的案子。”顾非将小刀贴身收好了,开口道。
苏亭轩闻言微微皱眉,放下了茶盏:“哎,才说你呢。”责备的话始终是没有出口,只沉吟片刻道,“那国舅爷案子我也听说了,师傅说是要准备摘了那长生阁。摘便摘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那长生阁的传闻我也听过,江湖传言夸大其词,小小刺客集团若是想与我六扇门为敌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师傅也是,何必大动干戈!那颜文卿……”
这六扇门七大神捕的第一第二两位神捕,苏亭轩和颜文卿,一武一文,性子也完全相反,平日里三句能吵架五句能动刀,简直是水火不容八字不合。
不过在顾非面前,苏亭轩也没再多说下去,生生把气话吞进肚子,心虚地看了顾非一眼,继续道:“哎,不说了,你我难得聚上一聚别说些不开心的事。不是哥哥老说这话,你啊也别老想着案子,这哪里有查得完的时候,咱们今天就好好喝酒,你就好好陪哥哥过重阳不好么?”
听苏亭轩这样说了,顾非一愣倒是淡淡笑了,心道此话不假,本来今天佳节之日,与师兄一起谈天说地放松一下也好,自己还念着案子倒是有负师兄的情意了。
想罢顾非笑笑,也举了茶盏:“嗯,是小弟多话了,今日我们只过佳节。”饮罢,又问道,“倒是说来,师兄怎么带我来这个宅子里?这里可有什么特别?说来还没见着主人家。”
苏亭轩听他不再提颜文卿,也恢复了笑脸,故作神秘地眨眨眼:“那可不能那么快揭底,过会儿你便知道!”
顾非看着苏亭轩的样子,闷闷笑了一回。
两人闲话了几句,忽然听到后堂脚步声,转头就见着依次出来三位葛衣下仆,每人手里捧了食盘过来,半字不过,将食盘中的菜肴一一放在了两人桌上。
“哦!”顾非见着桌上七八碟菜肴轻声叹了一句。
苏亭轩见他神色,呵呵一笑,虚指了一下顾非,才道:“就知道你呀,就是了猫子星下凡,见着鱼儿便忘了哥哥!”
顾非面色稍腆,却是笑着道:“那苏东坡还写了《猪肉颂》,‘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我这吃鱼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苏亭轩被逗得大笑出声。
这会儿其实不过刚到酉时,本是不怎么饿,可见着桌上一桌全鱼宴,顾非倒是觉得肚子有些叫了呢。
看桌上摆了六菜一汤,每一道都是用鱼肉做了主料,最叫人惊讶的还是桌子当中的一道主菜:看那碧玉瓷盘中,三枝傲菊花栩栩如生,花瓣重重叠叠,又或舒长飘逸,瑶台玉凤白胜雪,绿水秋波黄赛金,泼墨牡丹红似焰,一股幽香伴着淡淡水雾弥漫在八仙桌上,与旁边花廊中的繁花一争美艳丝毫不逊色!
苏亭轩看顾非面带惊喜食指大动,笑着取了玉箸递到他手里:“呵呵,这家宅子里主人家啊,就是一位大厨!听闻他本是水乡人,这做鱼的本事可是当年进过宫里的!半年前才回到京城,在这里开了个私家厨房,你这鱼饕快尝尝,可是名副其实?”
顾非惊讶地看着苏亭轩,笑道:“师兄有心了!小弟不客气了!”说了夹了一片红色“花瓣”在口中。
“这!”顾非惊道。
果然这道菜全是鱼肉拼成的花朵!白色的花瓣是鲜嫩无比的清蒸鱼肉带着一分荷叶清香,黄色的花瓣则是外脆里嫩的鱼肉带着一股辛辣一分酸爽,这粉色的花瓣则是带着樱桃和荔枝的果香甜美,实在色香味俱全!妙不可言!
苏亭轩见着顾非的脸色笑得更宠溺,为他盛了一碗金桂莲子鱼羹,道:“慢些吃,这菜啊你要是喜欢,我便着人将这主人家请到丞相府里,叫他天天给你做鱼吃!”
顾非一愣,笑着还不曾说话,就听到后堂转来一人,笑道:“失礼失礼!怠慢贵客了!怠慢怠慢!”
听来这来人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家了。
顾非抬头看了,来人年纪五十出头,圆头圆脑油光满面,一双小眼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穿个元宝纹宝蓝长衣,人不高倒是双手舒长。
“木老板。”苏亭轩转头微微做礼,“有劳有劳。”
“哎,哪里的话!苏神捕光临敝店才是叫小老儿不胜荣幸!”那木老板笑着过来拱手,看了看苏亭轩又转眼看看顾非,微微露了惊讶之色,忙又客气再一拱手,“想必这位就是苏神捕之前提起的,顾三少爷了吧!小老儿有礼了!有生之年得见六扇门两位名捕头!”
“木老板。”顾非起身稍作礼。
苏亭轩笑了笑,微微得意地看了顾非一眼,才继续道:“呵呵,不错,这位就是我师弟。木老板,我这师弟甚为满意木老板的‘国色天香’啊!”
顾非一顿,见着木老板也面有得色地看向桌上的这一道主菜,开口道:“呵呵呵,多谢顾三少!这道菜不过是小老儿当年做给几位娘娘吃的,这原本是做的牡丹花,所以才斗胆换做‘国色天香’,这会儿真是九九重阳,便应景做成了菊花的样儿,得了顾三少的欢心,也不枉了!”
顾非闻言才明白过来,笑道:“古人有云,‘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木老板这道佳肴也是异曲同工之妙,惟妙惟肖美不胜收,食之在口齿颊留香!是顾某有口福了!”
“谬赞谬赞!顾三少谬赞了!哈哈哈……”
顾非淡淡一笑,看看桌上的鱼肉,随口又问了一句:“嗯,原来这才要本是做牡丹模样的么?嗯,想必这原本的牡丹花也是雍容华贵呢。”
木老板笑着点头,道:“是了,当年那华悦娘娘和淑妃都是江南人,特别喜欢吃鱼,故而小老儿才做了这道菜讨主子欢心!娘娘是雅人,小老儿这也是班门弄斧,三少笑话了!”
“!”顾非一惊。
苏亭轩闻言却是微微不悦,这老板来唱喏便罢了,怎么还说开了去?抬眼正想将人打发了好与顾非二人好好说话,却见着顾非面露惊色,眉头微微一皱。
“小非?”
“木老板方才说,华悦娘娘和淑妃?”
木老板点了头:“正是,小老儿当年在御膳房听差,正是伺候这两位主子的时候做了这道菜。华悦娘娘本是太湖人,淑妃娘娘是海边儿人,两位主子都是特别喜欢吃鱼。”
顾非捏了捏手中玉箸,这华悦娘娘和淑妃不就是之前爹爹提到的两位后妃么?这面前的木老板竟然伺候过两人,会不会正好……
“顾某冒昧,不知道木老板当年可认识淑妃娘娘身边的人?”顾非开口道。
苏亭轩眉头一皱,不解地看了看顾非却没打断他,也看向木老板。
那木老板想了想答了:“淑妃娘娘啊,那真是好主子,从不给下人脸色看。小老儿记得有个小丫头伺候着这位主子,好像是叫芋姿,还有一位公公,姓什么来着……”
“可是姓刘?”
“对的!刘公公!是个年纪挺大的公公,眼睛也不太好,”木老板点了点头,“跟这位刘公公倒是不怎么熟,但他有一位义子倒是说过几句话来的,”
“义子?”
“对,小老儿这记性啊,那刘公公没什么家里人,就这么一个义子,常常偷偷带到御膳房里来打杂混口饭吃,”木老板继续说,“他这人没啥可说的,倒是,他这义子后来娶亲生了个儿子,倒是有些名堂呢。”
“哦?”
木老板看了看苏亭轩,道:“他那儿子后来听说是拜了个厉害的师傅,还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呢,跟那个什么大侠似的!可惜啊,刘公公却是没福分见到了。”
顾非眉头微微一挑,低眼想了想,问道:“木老板可还记得这人名字?”
“那倒是记得的,”木老板笑了笑,“人家毕竟是大侠嘛,当然记得,叫,薛步桥,听说什么什么岚山门派的大侠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