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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拉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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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靖。”司马长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请求。
“长风,陛下有令,你就别难为我了。”房靖守在燕王府大门外,神色有些烦躁。
“她……是不是在里面?”房靖作为房乔的幺子,和上面三个在朝为官的哥哥并不相同,没那么多肚肠弯绕,一点也瞒不住司马长风。
“长风,你这是怀疑我执行陛下旨意的能力!”房靖没忘记欧阳明日进门之前所说的话,但又无法对司马长风撒谎。
“我要进去。”司马长风绕过房靖,就要往里闯去。
“长风,你这是抗旨。”房靖连忙向右跨了一步,拦住司马长风去路。
“阿靖,你明知道这旨意为了防欧阳明日和外人暗通消息,不是为了防我的。”司马长风有些怒了。最早商议这道圣旨时,司马长风也是在场的。
“你现在就是进去了又能如何呢?”房靖也跟着提高了声音,见四下守卫有所侧目,不得不将司马长风拉到一边,低声道:“公主是昏在大门口,被燕王抱进府里的。”
“什么?那我更要进去了,谁知欧阳明日他会对燕儿做什么!”司马长风急道。
“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公主三天两夜就过了五水四岭,乌云踏雪那样的千年神骏都叫累得口吐白沫、瘫倒在地,而她硬是撑到欧阳明日面前才倒下,你现在进去有个什么意思?”房靖也是性情中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往日华服盛装、傲气凌人的女子,满鬓风霜、一身尘土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她眼里那种不死不休的坚韧。
“燕儿……她不……”司马长风自己也无从寻出解释来,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光华一点点熄灭。
“我们这次对燕王下手确实下得太狠了,公主许是顾念朝堂旧情吧。无论如何,你现在确实不适合进去,先回去好好休息,再从长计议。”房靖伸手拍拍司马长风的后背,又命人牵来自己的马,要扶着司马长风上马。
“不了。”司马长风还是选择牵起了凉玉飞黄的缰绳。凉玉飞黄这是上官燕送给他的,陪他这一路跋山涉水而回,已然累得四蹄打颤,司马长风就牵着它,一人一马,朝巷口走去。
房靖看着青石路上被明月拉长的两道孤影,叹了口气,挥手招来一名侍从,让他骑快马去给方旸送口信。
雪和风比司马长风来时更大了许多,雪花在他发尾的卷曲上结成冰棱,雪水将他的鹿皮军靴全然浸湿。
他漫无目的地在狂风暴雪中行走着,有时会想到上官燕和欧阳明日在温暖室内相对而视的情景,但更多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被冻得一片空白。
直到这凛冽如刀的北风带来了丝丝缕缕被狂风扭曲又撕裂后的女音,声清如水,凉而不寒。
除了上官燕,司马长风从不把其他女子放在心上。世间女子,除了上官燕,在他看来,具是一样容貌,一样声音。若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解玉。
献艺而无脂粉谄媚之态,钦慕而无刻意讨好之姿,傲傲然如雪中寒梅,楚楚兮似春雨初杏。她容貌与上官燕相似,虽及不上上官燕的倾国角色,但也多了上官燕所没有的倩然可怜。上官燕是可慕而不可求的,解玉则是可爱又可惜的。
司马长风有些木楞地拐入了一个小巷之中,但见解玉和她的侍女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避雪,旁边还停着一辆青篷小车,由一匹栗色牝马拉着。
解玉做献艺时的打扮,但鬓上也没有过多装饰,不过横插三支白玉兰花簪,依旧用纱巾围着脸,披着一件灰兔尾霜色厚氅。她上下围得严实,却从大氅中伸出手来,一段玉腕上带着只翡翠镯子,鹅毛雪花缓缓地落在了她的掌心上。
“香山,李太白有一句诗写这大雪,尽得其妙,气魄也大,我教予你,你要记住了,叫做‘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解玉掬了雪来,欢喜地端赏着。
“哎哟,我的玉娘子,这马拉不动车,雪是越下越大,就快冻死在这了,您还有心情吟诗。早知道不如答应了李大人,宿在他府上好了。”旁边的蓝衣丫头一边搓着手一边抱怨。
“香山,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我本清白人家女儿,受生计所迫,不得不献艺人前。却不能因此自甘堕落,应……”解玉的声音轻轻细细,带着几分急切。
“应自尊自重,万不可叫人看轻了去,使父母受辱、家门蒙羞。我的玉娘子,你这都念叨了多少遍了。”那个叫香山的丫头把手放在嘴边呵气。
“冷着了吧?你且拿了我的手炉,到车上避避风吧。”解玉把手里的手炉递过去。
“解姑娘。”司马长风开口唤道。
“司马将军。”解玉侧过头来看向站在巷口的司马长风,语气中充满了惊讶和喜悦。
“将军回来了?”解玉快步迎了上前了,又觉太过殷勤,恐叫人看出自己的心意,又赶紧缓了步伐。
“解姑娘知我外出练兵?”司马长风牵着马走都解玉面前。解玉的眼睛不如上官燕的大而纯黑,但司马长风看到了那澄亮眼眸中装满了自己。
“几次宴饮未见将军,便请教了房将军。”解玉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去。
司马长风闻言,心中一时而暖,她原是这般在意自己。
“解姑娘的马在雪天拉不动车了?”司马长风
“嗯。”解玉依旧低着头,露出一段雪白曲美的脖颈,恭顺婉柔。
“我用我的马拉姑娘的车回去吧。请姑娘上车。”司马长风把目光从解玉身上移开,落在空旷的街道上。
“不可。”解玉一时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眼凉玉飞黄,又低下头去,道:“看将军风尘仆仆,应是方自傥骆道回来吧?如此雪天,将军都爱惜马儿,下马牵行,解玉焉敢妄自尊大至斯?况且,凉玉飞黄是举世无匹的良驹,用来拉车太过折杀了。”
“不想解姑娘对马道居然也有了解!”司马长风赞许道。同时因着“拉车”字样,不由想到了被曾芥用来拉车、上官燕则毫不过问的“乌云盖雪”,心下一沉。
解玉声音有些怯怯,道:“上次将军驾马从丹凤前街过,解玉见此马威风凛凛,就去问了马夫。其他马,并不识得。”解玉此番言语看似是为了解释自己对马道并不了解,但却极大地震撼了司马长风。这样默默无言的钦慕,比起直接的言语表达,更能让司马长风这样厌恶阿谀奉承的男儿动心。
“我说拉得便拉得。”司马长风以不容抗拒的威严说出这话时,内心有说不出的舒畅,他翻身下马,利落地解开牝马身上的车架,套到了凉玉飞黄身上。
凉玉飞黄不满地嗤了一声,蹬了两下蹄子,司马长风尚未发作,解玉连忙上前轻抚马身,眼里满是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