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 霄青]何须醉饮入忘川》霜末

4、第 4 章

　　醒来时，房内没有玄霄的身影。

　　旁边的被窝还有些温，想是刚起床不久。云天青打一个长长的呵欠，用力睁开半闭的双眼。往旁边被窝的温暖蹭过去。

　　门打开，玄霄拿着盆进来，望一眼仍赖在床上的人，将盆中的热水倒进云天青的盆里：“醒了就起来，别赖着。”

　　“呵……”坐起来伸一个懒腰，头发因一夜睡眠凌乱四翘，“师兄你帮我把热水带回来啦，多谢你啊～～”

　　“别赖床。”玄霄只是说，拿了书本便出门去。云天青穿好衣服，就着盆里的热水洗了脸，提起桌上的馒头袋慢慢向思返谷走去。路上遇见正准备去上课的宗炼，嘻嘻哈哈的缠着他直到迟到，才放过脸色铁青的师叔急急忙忙御剑去上课，脑袋上还留着云天青不知何时绑上的朝天辫。

　　阳光很好，云天青到了思返谷的时候正好柔柔暖暖的阳光正洒下来，满谷淡金色的暖意。

　　寻了个草软的地方躺下来补眠。

　　大大的摊开身体让自己能够更多的接触阳光，云天青长舒一口气：“还是思返谷好啊～”说着，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有梨花的香气……

　　似乎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中，连睡眠也变得轻易且更加舒适，云天青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正午的时光。

　　摸摸肚子，真真切切觉得自己饿了。抓过带来的馒头袋，皱着眉头想着“今天只有老馒头啊，本来如果有酒也就将就着过了……”待到真的摸出馒头来，却变成了白白软软的新鲜馒头。

　　“啊……”云天青愣愣的看着手中圆滚滚形状可爱的馒头，那上面甚至还散发着面粉的清香。咬一口，是他喜欢的微甜口味。

　　心领神会的笑着，对着装馒头的布袋小小一声“师兄我果然不能没有你啊！”，心满意足的吃过了午饭，从草丛里摸出了自己的佩剑。

　　与背上的那把，正好一对。

　　太清真人有时气得骂他：那思返谷都快成你家了！这句话，其实一点不为过。这思返谷的哪个角落可以藏多大的东西，怕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甚至那条通往花谷的山洞，也是他在思返谷中“思过”时发现的。

　　他一挥手中的剑，运功提气。

　　气旋周身，云天青心中流水一般背过口诀，气在手中凝聚为光球，又迅速拉长化出弓的模样，另一手化出气箭。搭箭上弓，云天青微微皱着眉，拉开那张气凝的长弓。

　　一时间以云天青为中心狂风大作，扬起白衣蓝衫烈烈舞着，箭指长空，将弓拉满。

　　墨蓝色长发飞扬着，云天青望着空中。

　　箭，离手！

　　气箭疾驰而去，破开蔚蓝色高远的天，直直冲上云霄，爆开光华万道！

　　云天青松手，弓箭立刻消失不见。

　　抹一把头上的汗，仰望青空，微笑。

　　有个黑点从高空落下，啪的一声落在云天青脚边。

　　乐呵呵的蹲下身拣起那只已经死亡的野鸟，扔进水里洗干净，开始在鸟身上包厚厚一层泥巴。

　　思返谷外，抽了午休时间特地来看看的玄霄一阵脱力：费那么大劲只是为了做叫化鸡吗？！不过这确实是云天青会干的事——话说，还有什么事是云天青不敢干的？

　　玄霄扶着有些抽疼的额角，走回课堂。

　　刚才那气箭……玄霄心中暗自想着，究竟是什么时候，云天青已有那样的程度了……

　　他其实擅长弓箭，这个玄霄很早就知道。可是他竟已能化气为形！这样的修为在自己这辈弟子中，不，甚至在上一辈琼华弟子中，除去师尊和几位长老，能过做到的不过寥寥数人。甚至玄霄自己，也才在一月前刚刚领会。

　　玄霄轻轻勾起嘴角，开始有些明白为何几位长老会宠他至此。

　　果然是……天纵奇才？

　　那思返谷，也怕是不知留下多少汗水吧……

　　日落西山时，思返谷中已没有云天青的身影。

　　玄霄四下看了看，不见任何那只野鸟的残渣——这样的工作倒是做得十分细致。就算是埋下了骨骸羽毛什么的，连草皮也重整得和原来一样，就是有些难度了。

　　望了望周围，不见有人。玄霄绕过大石点起火折，走进洞中去。

　　绕过长长一个折角，拨开藤蔓，是梨花纷飞的隐谷。那人坐在大石上看着已被墨蓝色慢慢掩盖的天空，见他来了，笑着挥挥手：“师兄！”

　　走过去坐下：“叫化鸡味道不错？”

　　堆积这笑容的脸刹那垮下，换上紧张兮兮的表情：“啊！师兄你看到了？你怎么可以偷看！”

　　“恰巧而已。”玄霄的声音微凉，唇角却挂了一丝笑意。

　　云天青凑过来：“师兄啊，你知道食堂的那个肉本来就是不够吃的，老王头又做得很难吃，根本不合口味嘛。师兄你说是吧？”

　　瞥一眼身边的少年，玄霄微低下头避开他堪称灼热的目光。

　　那边厢云天青见他这样的态度心底一沉——万一，万一玄霄去告发自己……

　　师父那群老头要是知道他有这手艺，管保每天都要他做十几二十只，那样他哪里还有时间做别的啊啊啊啊！他的自由啊啊啊——！！

　　急急忙忙从身后草丛中摸出一个荷叶包起的物件递给玄霄：“师兄，师兄啊，还剩半只，你勉强先吃着，千万不要告诉师父啊……”

　　“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的玄霄推开油腻腻的荷包，从怀中摸出课本，“你自己吃。”

　　云天青眼中闪出光芒，将荷包重新放回草丛中，在玄霄身边坐好，安安静静的听。

　　入夜的山风比白日要大得多，呼啸着在半空中盘旋，卷开墨黑的云，星空璀璨。玄霄的声音低低的在山谷间：

　　“……以紫微垣为例，帝车北斗初为九星，其二星‘玄戈’、‘招摇’……”

　　直到听得倦了，云天青靠着山壁望向山谷上方一片小小的星空，伸展身体。

　　玄霄合上书本，灭了小小的火把。黑暗霎时从四方一拥而来，衬得星空更加清晰美丽。深深望向天空时，云天青总有要被那遥远的天深深卷入那片苍茫之中的错觉。感到玄霄在自己身边坐下，云天青微笑着：

　　“三垣四馀五方七政二十八宿，总是没有提到银河啊。”他道，望着那道横跨天空的白色星带，“我家乡有个传说，说那片天河之上有最美的银沙，我们看到的星星，都是那些银沙中的一颗。”

　　“不过只是传说而已。”玄霄却说。

　　满满的梨花香气中，云天青回头望向玄霄。

　　天空无月，眼眸却被星光映得灿烂：“师兄，你也很喜欢星象啊……”

　　玄霄点头：“浩浩宇宙，天河悬空。那是我所不知道的世界。”

　　云天青笑着：“师兄总喜欢做最难的事情。”

　　“谁都能做的事情，不须我来动手。”

　　“嘁～洗澡洗衣服也是谁都能做的事啊。”算是一针见血，说的却是别的方面，玄霄摇摇头，不再回答他。

　　沉默许久，云天青突然站起身。

　　像是寻找着什么一般，在身后的石壁上摸索着。玄霄不解的望着，听见他问：“师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玄霄皱眉。

　　除了梨花的香气，还有什么？

　　“酒气。”云天青说，蹲下身去，“——四十二年的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