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传达的爱恋》简戎

14、试探

　　日暮黄昏之际，终于回到了东京全日空总部。
　　哲奈本来想与他在大门口告别，可是赤司径直将车开到了地下车库。
　　可能因为在门口告别的话会比较显眼，引来议论的缘故吧？
　　然后从B2往上的时候，赤司也只按了他的16层。
　　他一定是累糊涂了。
　　就在哲奈伸手要去按1的时候，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表情难以窥测，「先去十六楼，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
　　「……哦。」
　　※
　　虽然赤司带回了全公司都不认识的女性，但大家望及一眼，惊叹之余还是回到了工作岗位。
　　十六层的亚太区域总监办公室，那里有赤司的秘书等候多时，「今天有七份紧急文件，等您批阅。」
　　「嗯，放在桌上出去吧。」
　　本想抬头跟哲奈说话的赤司，还是转身走到了办公桌前，「你先坐在那里等一下。」
　　「好的。」
　　在他处理文件的时候，哲奈只能听着室内的钟一秒一秒的走过。
　　期间连秘书倒来茶水，赤司也不曾抬头过。
　　虽然这位年轻的男性秘书对哲奈充满了疑惑，但并没有打扰任何，安静的退出去了。
　　沙发边上放着一盆勿忘我。
　　浅蓝色的勿忘我，花开得小小的，不仔细看还辨认不出来。
　　勿忘我的花语是永远的回忆，永恒的爱。
　　因为太无聊了，哲奈又想起在京都本宅看到的那些蓝色风信子，而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其实她原本完全不清楚这些花语的，只是因为经常去向阳邸附近的花店买向日葵，不知不觉就从跟店主的交谈中熟知了。
　　无所事事的哲奈拿出手机搜索了下，原来风信子有竞技，胜利，生命的意思。
　　看来十分符合赤司以及他背后的整个家族。
　　可是淡蓝色的风信子——
　　想要见到你。
　　哲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再抬头看赤司的时候，正好目光碰撞了。
　　「已经……六点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赤司放下审核通过的文件，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拾起桌上的手机走过来。
　　哲奈也马上站了起来，「……」
　　「今天一天，你觉得怎样？」
　　哲奈沉默。
　　之所以没有回答，是因为两个人的距离随着他大步跨来，突然靠得很近，以至于她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什么？」
　　这样的赤司很奇怪，完全超出哲奈的想象。
　　「要不要……和我交往？」
　　这绝对不是赤司会轻易说出的话，难道他的口吻不应该是——
　　跟我交往，哲奈。
　　但光是交往这两个字就已经让人大跌眼镜了。
　　「……你、我刚才听错了吗？」
　　「没有听错，和我交往，哲奈。」
　　这才是赤司的语气！
　　「呃……」
　　直接拒绝会被训斥吗？
　　因为以前在一个球队的时候，就因为忤逆过他的意思而被责备过呢。
　　「沉默就是答应吗？」
　　一直低头不知如何面对赤司的哲奈这才正视他，「我可不可以……」
　　「还是需要考虑一下？」
　　扬唇的赤司居高临下，仿佛在逼迫着哲奈。
　　「那先练习一下接吻吧。」
　　「请容我拒绝！」
　　靠太近了，连气息都交错着，哲奈的脑袋抵在墙上，但还是冷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拒绝接吻吗？」
　　「拒绝……交往。」
　　「为什么？」
　　不知为何，赤司并没有十分生气，仿佛一切在预料之中。
　　但赤司也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所以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本意要这么问呢？
　　「我……」
　　他明明知道的，自己的心情，自己的心意。
　　全在那个人身上。
　　就算地球公转了数圈，她也没有改变过。
　　「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真心，但哲奈都不想伤害他，把不喜欢三个字说出口。
　　因为她心底是深爱着奇迹世代的。
　　但只有对那个人的是不同的。
　　仅此而已。
　　赤司还有家族企业忙不完的工作，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句不喜欢而影响了他接下来的生活。
　　「对不起……我无法回应，赤司。」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着，而赤司也能看清楚她眼中逐渐暗淡的光芒，「你没有对不起我，哲奈。」
　　「所以不用替我难过。」
　　「比起这个——」
　　他突然转身换了口吻，按下手机走回办公桌，「黄濑，刚才都听清楚了吧？」
　　黄濑？
　　难道刚才是通话中？
　　「哲奈的反应你也知道了，说什么她一直拒绝你，对你不公平，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
　　目瞪口呆的哲奈跟上去，然而赤司已经挂了电话，回头解释说，「那家伙总是来骚扰我，三天两头往我办公室跑，说你偏心，说你对他有偏见。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还不知道他要在我耳边啰嗦到什么时候。」
　　本以为哲奈面对这样的试探会生气，可是她却舒了口气，「哦……那就好。」
　　「我听说你们住在了一起。」
　　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哲奈，转移话题的赤司坐回位置，将文件递给刚刚过来的秘书。
　　想要解释的哲奈转眼在想，既然黄濑和赤司有来往的话，他应该就对自己的一切是了如指掌的，「嗯……」
　　「不会很辛苦？」
　　「那个……就是有点吵。」
　　听到哲奈的这句抱怨，赤司忍俊不禁，「他第一次试飞洛杉矶，很快就会回来了，大概明早到，还会回到你那里的。」
　　「……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还打算交谈下去，可是秘书再次敲门了，「总监，社长找您。」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不容哲奈开口，这个人已经雷厉风行的离开了。
　　她刚才想告辞的，可是赤司这么说了，只好坐回沙发再等等。
　　时间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随着黑夜的到来，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声也渐次传来，整个城市被笼罩在薄雾一样的小雨中。
　　灯光渲染着，仿佛油画一样。
　　听着听着，就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之后回到办公室准备开会材料的赤司，看到哲奈已经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和服，虽然室内开了暖气并不算冷，但赤司还是脱下了西装给她盖上，随即进门的秘书也轻手轻脚，「时间到了。」
　　睡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哲奈，因为手机的震动醒了过来。
　　在阅读着DOCOMO发来的业务邮件之时，发现现在已经七点多了。
　　明天还得上班，得赶回家了。
　　编辑了告别的邮件发给赤司，哲奈站起身来。
　　此时秘书正好进来，看到哲奈将赤司的衣服放到了办公椅上，疑惑道，「哲奈小姐要离开了吗？」
　　「嗯，接下来应该没事了，我得回去了，麻烦你跟赤司说一下吧。」
　　「那好，等总监开完会我会告知的。」
　　没想到才走到楼下的时候，邮件就回复了过来，「在公司门口的公交站台等我一下。」
　　而这边起身的赤司让会议全员以为演讲的人说错了什么，正在等着他的下文，没想到却是，「有急事先离开一下，后续把几个方案和投票都发我电脑吧，回来我再批阅。」
　　「是的，总监。」
　　「你们继续开会。」
　　「好的。」
　　哲奈等了一会儿，赤司就过来了。
　　「你不是在开会吗？」
　　「已经结束了，上车吧。」
　　「我等公——」
　　「上来吧。」
　　※
　　朦朦胧胧的雨虽然不大，但也淋湿了一点。
　　坐上车的时候，哲奈还在整理衣襟，低头之间赤司已经靠过来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谢谢。」
　　「该道谢的是我，这一天都在陪我忙碌。」
　　「……没什么。」
　　可能接下来没什么要事了，所以车速相比而言，慢下了很多。
　　街道上车来车往，红灯绿灯不断切换。
　　「赤司……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你有跟别人交往过吗？」
　　哲奈还是十分在意的，她并不是植物，所以能感觉得到别人的感情。
　　尽管在他办公室的一切被「试探」两字掩盖了过去，但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那就是——
　　赤司喜欢她吗？
　　她想知道，然后跟他说清楚一切，不想耽误他的未来。
　　但是如果直接问他是否在意自己，又显得太自信了。其实连她也无法确定，赤司真正的内心世界。
　　在她问完这句话之后，突然一个急刹，让她吓了一跳，「呃？」
　　「红灯。」
　　抬头一看，果然是红灯。
　　趁着等待的间隙，赤司回答，「没有，不要误会，太忙了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无论如何，都不该加上「不要误会」四个字的。
　　哲奈不像青峰，对感情十分大条，她可是非常纤细敏感的。
　　所以愣了一下的她都没有再说过话，直到赤司拐错了一个弯，「……啊。」
　　「怎么了？这边也可以到的，那条路太挤了。」
　　「可是这样会绕很远。」
　　「你急着回家吗？我再倒回去。」
　　「没……算了吧，就这样走好了。」
　　原本半小时不到的路途，开了整整四十五分钟，要不是车上有导航的话，哲奈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
　　向阳邸此刻灯火通明。
　　她很快又要回归到那个孤独冷漠的世界去了。
　　可是赤司并不想放手。
　　而哲奈也不是不在意他感受的人。
　　但是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挽留。
　　可以命令她吗？
　　可以强迫她吗？
　　面对赤司的话，她可能不会做太多的反抗吧？
　　毕竟一直以来对她而言，赤司都是如同神明一样威严的存在，不遵循神明的意愿，只会带来恶果。
　　就像当初赤司建议她与青峰一起出国，可是她却以不想影响他发展的理由推脱了。
　　直到现在，真的后悔无比。
　　虽然本意是无法支付庞大的开销，也不想轻易接受赤司的恩惠，但现在这种局面才是她真正不想看到的。
　　在赤司替她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两个人都停顿了下来。
　　「我——」
　　在还没有看清这个男人的表情的时候，他就出其不意的吻了上来。
　　最不想得到的结果，此刻却得到了。
　　赤司是喜欢她的。
　　可是已经过去了十年，为什么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这么多人在执着着呢？
　　所谓回忆，真的这样难以放下吗？
　　「……哲奈。」
　　看到没有反应的哲奈，赤司捏了下她的脸颊，「我只是奇怪，黄濑说一直偷袭不到你，好像并不是真的。」
　　哲奈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重要的是，「你的额头怎么有点烫？」
　　眼眸的光芒也比平常要亮，双颊微微泛红，「……你生病了吗？」
　　赤司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乏力，「可能……」
　　「我去叫医生。」
　　但是赤司拉住她，「没关系的。」
　　既然赤司不想叫医生，就算架着他去也不是办法，「那你先把车开去车库吧，我家有些退烧药，你的温度好像并不是太高，应该服几粒就好。」
　　「嗯。」
　　※
　　哲奈的家中十分清冷，以至于推开门之际，只有从阳台吹来的风迎接他们。
　　黄濑的床上已经十天没有整理过了，哲奈想了一下还是把赤司扶到了自己的卧室。
　　「你先躺下测一下温度，我去烧开水找药。」
　　说起来，这两个人连晚饭都没吃呢。
　　还好黄濑住了进来，哲奈这才在厨房里找到了米。
　　而在哲奈房间等待的赤司，躺在只来过两次的环境中，看着天花板，感觉到体力流走之下，有些晕眩的目光。
　　哲奈很快就进来了，将顶灯关闭，开了床头灯，「先吃药吧。」
　　被照顾着的赤司没有说话，顺从的喝水吃药。
　　「先靠一下，我把粥端来，这样空腹睡觉的话，感觉病情会加重。」
　　她明明是个连生活都不会过的人，没想到还有照顾别人的能力。
　　清粥淡而无味，但并不影响赤司下咽。
　　就在去年这时候，两个人的立场还是倒过来的。
　　不过当时哲奈的情况就要糟糕多了。
　　医生每天来一次，挂水吃药之后，都说会好的，结果第二天一醒来又高烧不退了。
　　一连躺了三四天没有怎么动过的哲奈，最后复原的时候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了，深有感慨道，「感觉自己是个废人了。」
　　现在的赤司，却想做这样一个被人照顾的废人。
　　对于有洁癖的哲奈，也让赤司这样躺在了她的床上。
　　看来自己对她而言，的确是不同的。
　　只是这样的不同，比起对青峰的，还差多远呢？
　　正深入的想着，手机震动了起来。
　　来电是赤司征臣。
　　哲奈看了一眼没有反应的赤司，「不接吗？」
　　「……有些累，你帮我接吧，就说我睡着了。」
　　这样不太好吧？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哲奈感觉赤司的父亲应该是十分严厉的人，要是就这样无视他的电话，可能会被斥责的，但赤司现在又是病人，她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电话，「……伯父？」
　　「……嗯，是的……现在吗？对的……已经睡着了，忙了一天，好像累了……哦，好的，没问题……那再见。」
　　接完电话的哲奈汇报一下，「问是不是今天回了京都，现在休息了，注意身体，就是这样。」
　　本以为赤司的父亲会好奇一下接线人呢，没想到居然没有追问。
　　「一定是管家跟他多说了几句，所以刚才是来电确认的，所以他不会问你是谁。」
　　原来如此！
　　话说一个生病发烧的人居然能想到她的困惑，看来脑子还是十分清醒的。
　　「快十点了，差不多该睡了，明早我会来叫你起床的，好好休息。」
　　「你去隔壁睡吗？」
　　「嗯，我就在隔壁，如果哪里不舒服，可以叫我。」
　　「好的。」
　　哲奈起身为他盖好被子，端走汤药，「那晚安。」
　　「晚安。」
　　※
　　虽然今天没有上班，但感觉比加班到现在还要劳累。
　　因为不想吵到赤司，所以哲奈随意的冲了一下澡就躺到隔壁去了。
　　换了下床单，也换了个枕头，要把被子从橱柜里拿出来的时候，偏偏把黄濑的衣物给全部带了下来。
　　这么晚了也不想整理了，哲奈打了个呵欠栽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夜深人静，不知黎明何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