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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二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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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心动,童茹珮这才忍不住下了手。可看如今这样,似乎童岫峦并不记着那些?
“二妹妹,这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童茹珮这样一问,童岫峦登时咬住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偏偏一双眼含着泪光看向她,看得童茹珮胆战心惊,她又一言不发,童茹珮挨了半晌,终归心慌的不行,假意劝解了几句,忙不迭的又去了。
童岫峦看着童茹珮落荒而逃的背影。
不急,徐徐图之。
孙氏比郑夫人入门还早,当初童敬成远派偏远之地朔奉为官,多年不得志,是孙家帮着牵线搭桥,傍上了段家,这才起势,孙姨娘在童家自然是地位非常,连郑夫人都不敢轻易碰触。
昨儿夜里的事,莫说无人瞧见,纵是张妈妈和紫苏看见了,佐以为证,可她这样一个多年无人管顾照拂的落拓女儿,和一个贤名在外颇得宠爱的女儿,谁的话更能叫人信服?或者换句更直白的话,谁对童家更有用处?童家犯不上为了她而毁了童茹珮。
暂且还是不必打草惊蛇了。
她有些乏,也许是新到这身子里多少有些不适从,便往床上去歇一歇,张妈妈在旁哭个不住,童岫峦攥了攥她手,张妈妈瑟缩了一下才回握住,细细摩挲童岫峦的手背。
“姨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童岫峦笑了笑,紫苏侍奉着她又躺回床上,给她拉上了单薄的旧被。
“罢了,拢个汤婆子吧,怪冷的。”
童岫峦翻了身,紫苏怔了怔。
她们房中炭火一贯少,喝的热水都总不够,屋中自然没有火盆更没拢过汤婆子,只是童岫峦说了,紫苏便出了屋往隔壁小厨房去烧水。
童岫峦盘算着,童家后宅这样多年明着瞧去是郑夫人当家,可谁都心里明白真正说话算数的孙姨娘,郑夫人为正室却多年里还要看孙氏一个姨娘的脸色,怕是心里不痛快的很,如今童家出了这样大事,纵是一贯托病不出的郑夫人,此时也该遣个人来瞧瞧。
正思量着,院子里忽然有了声响,张妈妈迎出去,童岫峦就听着外头说话声儿传来。
来的正是正房的梁妈妈,郑夫人的陪嫁心腹。
许是在外遇上了童茹珮,梁妈妈脸色不大好,张妈妈迎着她进了屋,童岫峦只面朝里躺着不动,梁妈妈进门便掩了口鼻,有些厌恶这屋里潮湿的腌臜气。
“姑娘如何了?夫人听说姑娘……醒了,别提多高兴,叫我来瞧瞧。”
梁妈妈是个精明人,心里再瞧不起,面上却不显,堆了笑和张妈妈说话,张妈妈只赔笑回了几句好,童岫峦不免暗叹,裹紧了被子抖了起来。
“哎呦!这是怎么的?”
梁妈妈眼神还没移开就瞧见了这般,自然忙上前探手摸来,这一模自然也就摸见了单薄的杯子,也觉出了屋里的寒凉。
“这可怎么说,大冬日里的,连个炭盆也不拢,被子又这样单薄!姑娘好容易醒了,别再糟践病了!”
梁妈妈催促,张妈妈才面露难色:
“哪里有炭火,这也是姑娘实在冷的受不住了,才叫紫苏去给姑娘拢个汤婆子去。”
梁妈妈心念一动。
往常也罢,今时却不同往日,虽说老爷一贯忌讳,害怕想起先夫人和已故去的大公子,一贯少过问二姑娘,可如今二姑娘死里逃生,老爷不拘怎样也要关切关切,这倒是个好时机。
梁妈妈登时露了气恼。
“罢了,靠不住!等我这就回去告诉了夫人!”
也不再多说,转身忙着去了。
梁妈妈径直回了正房,郑夫人歪在暖阁榻上,四姑娘童清菡坐在一旁,母女两个不知在说什么,正是言笑,见梁妈妈进来,童清菡不等郑氏发话便起身弹了弹衣裙,避去了外间。
“奴婢怎么说?就说咱们府里这四位姑娘,只咱们四姑娘才是好的。大姑娘精明算计虚伪凉薄,二姑娘寒酸没眼色扶不上墙,三姑娘胆小得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全,倒是咱们四姑娘知书达理,为人行事大家做派。”
梁妈妈掩了门先赞了这么些话,郑夫人面色愈发和缓,待她说完才问了一句,梁妈妈念了句佛才道:
“可不真就活了!今儿一早我是亲瞧过断气断的干干净净的,谁知竟又活了,倒也真是奇了。”
梁妈妈说着话,面上却有几分喜色,连郑氏听后,也显见着松了口气。
“如此,倒好,不亏得我费了那样多的精神。”
郑氏同孙氏明争暗斗十几年,为着钳制孙氏一房,她实在没少费心思,童岫峦虽没什么用处,可此番却至少能挡着童茹珮的前路。不然倘或孙氏真说服了童敬成换了童茹珮待选,孙氏一房愈发得势,往后的童家哪里还有正房的立足之地?
只是她没想着,童茹珮竟礼个心狠手辣的,亏得没叫她得手。
郑夫人身子一向不好,且自打童家入京后孙氏一向风头盛,郑夫人怕失了在童敬成跟前的体面,自愿退让,如今后宅诸事郑夫人不过挂个名头,孙氏虽说每日要往正房报秉诸事,可其实掌权的却是孙氏。
眼下童岫峦转醒的大事传播开来,不同于正房的安稳,西跨院里孙氏有些不自在起来,却还是拿了对牌给婆子,叫去请郎中来给童岫峦诊脉。
昨夜的事,她事前虽不知,可半夜吵嚷出童岫峦悬梁自尽的消息时,她一下也就猜出了大概,暗恨童茹珮的沉不住气,所幸童岫峦死了,死无对证也就罢了,偏生她竟没死绝。
童敬成膝下四子四女,原配张氏出了长子童睦熙和二女童岫峦,大公子自小聪明好学,是最得童敬成心思的子嗣,只是七岁那年童敬成带着和与同僚踏青,一个疏忽令大公子落水溺亡,张氏哀伤动了胎气,虽勉强将养生下了女儿童岫峦,可到底伤了身子,没熬过半年便去了。
童敬成自责心伤,最怕想起长子亡妻,于是便对二女儿有些不管不顾,生怕见了她心里难过,连带着对后宅也便不多过问,只求平顺罢了。
只是事关生死,昨夜里童敬成接了消息忙从前院赶来,瞧见女儿命丧,忽觉多年未曾管顾,那些个待亡妻长子的自责愧疚愈发盛了起来,看罢童岫峦后便在前院书房怔坐天明。
追悔莫及。
只是匆匆一眼,他却未曾细看女儿所居之处。
孙姨娘思量着童敬成只怕童敬成从宫里回来少不得要往东跨院去亲瞧瞧童岫峦,可她却不能叫童岫峦先见了童敬成,毕竟那住处若叫童敬成见了,自然要落个苛待的罪名,于是思量着收拾了妥当,连个婢女也未曾带便往前后院相通的垂花门去了。
眼见到晌午,童府里却人人不思饮食,处处都在小心等着童敬成的消息。
孙氏在垂花门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总算听着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老爷!”
眼见童敬成急匆匆进了来,孙氏赶忙迎了上去,童敬成脚步一顿,见是孙氏,神情才算缓和了些,急着问了一句:
“阿岫如何?”
“恭喜老爷了,二姑娘福大,活过来了,妾已着人请了郎中给姑娘瞧过,说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也已开过了药,妾叫人瞧着熬煮了,二姑娘眼下大约已服了药歇下了吧。”
孙氏满面喜色,细细瞧着童敬成,这番话后他果然松了口气,也有些迟疑起来。童岫峦忽然自绝,此事透着蹊跷,他满心疑惑,却又怕童岫峦眼下心绪不稳遭他问了再寻出些事端来,便有些踟蹰。孙氏见此又满是心疼道:
“昨儿夜里到现下,老爷连口水都没曾用,瞧眼下这乌青,人看着也憔悴了这许多。不如先往妾处用了午饭歇一歇,等二姑娘醒了再去瞧也不迟。”
孙氏说的在情在理,童敬成也想待童岫峦心绪平稳再见,便点了头,脚步移转预备转去西跨院,却到底不放心,回头又交代了跟随的小厮:
“良华,你往东跨院去守着,二姑娘一醒立刻来报我。”
孙氏悄悄松口气,只是童敬成话吩咐下,良华还未应声,童敬成却先瞅见了远处树影下依稀站着的一道人影,眼神便顿住了。那人见童敬成看过来,这才迟疑着挪动脚步上到前来,孙氏见此,眉头一皱,悄眼瞧了童敬成,却没敢开口。
童敬成是直等到那人走到近前,她屈膝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
“老爷。”
童敬成眉眼一搐,看着这张和亡妻张氏有几分肖似的面容,心底忽然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