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二章 仙子尘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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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草舍前的小坡步步而上，点点临近间，本忧心、焦灼的我却行得越来越慢。
非不关心师傅，只是惧怕即将到来的会面，因为那横飞而来的身份，而与以往有了千差万别，将我们曾经已经习惯了的师徒关系、姐妹情意以及和哥哥心心念念的情爱，全都渗入点点俗情，变了味道。且，攸晴之事，我尚踌躇不定。
攸晴，与我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虽然她现在还未亲口承认一切，而我从情感方面，也依旧不愿相信这些，但从事实来看，当是她确凿无疑！因为含月，心地宽善，厚待一切，当不会背叛我和师傅，且倘若真是她，那便不会听师傅安排，在镇上等着哥哥，而应借机离去，安然脱身。按理，以攸晴此番暗中勾结敌人，出卖信息，致我、哥哥和师傅于危难之境，取其性命，也不为重。只是，一想到我们曾经的过去，那快乐的儿时光景，我如何能下得了手？
怔想间，不觉已经来到了草舍外。
敛思停步，只觉旷野上、草舍内幽寂如水，唯有火苗熠熠燃灼的“劈劈啪啪”声，悄然飘入耳际。
侧眸，眄向斜后的外公。
莹黄火光下，外公静默而立，那黝亮似琉璃的黑眸，深深地凝望着我。其英挺的眉宇，微蹙成“川”。几许无奈，几许苍凉，几多哀伤，似万里云烟，缥缈眉眼，似有若无。
沉叹一息，掀门而入。
“吱呀”一声，木门徐徐打开，寸宽的缝隙，缓缓变大。
尚未开全，一个严谨、沉稳而浑厚的声音，攸地自草舍内传了出来。
“臣韩浩飞，拜见公主。”
垂目一看，只见一身白衣的师傅，伏跪于椅前的地面上，其旁还有哥哥，含月和攸晴。
臣韩浩飞？
想来，师傅和外公在朝野，当是有些名望之人，否则口风怎会如此紧，瞒我十余年？
眸光停驻，紧紧锁住面前的四人。
曾经的师傅，如今变成了臣子，那么曾经的哥哥，曾经的姐姐，还会如同往昔吗？我不知道，可我希望那样，只是现实中的一切，不一定都能如我所想，也不可能完全由我控制。
静静凝望间，一股憋闷之气，自胸间弥漫，越发浓稠，不断膨胀，似要破胸而出。
深吸一气，重重一叹，略微缓解先前的压抑。
余光瞟向一旁的哥哥。
斯时，他静默于师傅身侧，悄然望向我。那双墨黑的双眸，深不见底，好似一汪碧湖，其中雾霭纷纷，潮绪如涟漪般，暗暗涌动。
匆匆对视后，他缓缓垂下眼帘，避开了我的目光。
犹豫一刻，我终于也敛了眸光。
徐步上前，倾身扶起师傅，“师傅如何？”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细细观察，方第一次发觉，师傅虽为我恩师十余年，将我养育成人，可自己如今却也不过一个青年，顶多只有三十岁。只是，因为他平日对我的严苛和不苟言笑，让我觉得他颇为老沉。
“多谢公主，臣无碍。”平静无波的声音，一如往昔，不见丝毫波澜。
无碍？不可能！
虽然师傅面色如常，长眉斜飞，浓密如墨，黑瞳深幽，似子夜松涛，只是双唇红得过于艳丽。瞥向他的手，指尖竞也泛起异样的潮红，好似夕阳彩霞般。
这症状，极似……
想着，不由温婉却又坚定地说道，“师傅，容我把脉之后，方能确信。”
以往源于师傅的严厉责罚和威严，决计不敢这般与师傅对言，而今，因为关乎师傅安危，不得不摈弃一切，执意而为。
师傅一怔，缓缓阖上眼帘，摇头道，“不用了。”
难道师傅真得……
思虑间，心如万千银针刺过般，痛入神髓，点点揪人肺腑的哀伤，似浓雾般弥漫胸膛。
沉吟几许，方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中之毒，乃‘七步魂’？”微扬而略带迟缓的声音，暗隐了我内心那最后一丝侥幸。
“七步魂”，乃江湖上有名的烈性毒药。服下此药之人，只要行满七步，立即毙命，既便神仙在世，也回天乏术。我真希望师傅没有中毒，希望……
师傅徐徐颔首，证实了我的猜测。
最后一丝期冀破灭，心顿似堕入万丈深渊般，不断下沉。原本，对攸晴尚存一丝慈念的我，此刻心空悲凉，瑟瑟秋风乍起。那方才尚存留脑海的美好回忆，顿时灰飞烟灭。此时，我立刻明悟师傅为何一直滞留谷间。为何……
想着，目光攸地射向一旁的攸晴。
攸晴身旁的含月姐姐，感到了我探望的目光，攸地抬头，疑惑不解地回望向我。而攸晴，却浑然不觉，只是兀自斜首凝思，那双秋水瞳，没了焦点，失去了往昔的柔情和楚楚动人，好似玻璃珠般。
我的仙子姐姐，你太让我失望了！倘若你没有暗害师傅，或许我们还能……
重重地叹口气，慢慢抬手，迟疑片时，终于无奈地一挥，“来人！将攸晴拿下！”沉重的语气，似一笔浓墨重彩，为本就有些压抑的房间，又添了几许凝厚之色。
含月姐姐一听，立刻目瞪口呆，吃惊地望着我，惊惑自目中如潮汹涌。转瞬，她已扑身过来，伏于我脚下，抱着我的腿，苦苦呼唤，“小姐！不！公主，弄错了吧！攸晴不会！不会！”
垂目看着含月姐姐，焦急惶惑的她，早已泪水盈框。她眼巴巴地看着我，希望得到期冀的回复。
含月姐姐，我何尝不是如你般想，只是她已做下这般天理难容之事，我如何能救？如何网开一面？
想着，心已如刀绞般，鲜血淋漓。
缓缓俯身，扶起含月姐姐，苦涩至极地说道，“我何尝不……”
话未说完，攸晴已打断了我，“一切，乃奴婢所为！”声音轻细平冷、了无生气。
攸晴和含月，虽然名义上是服侍我的婢女，但我从未将其看做下人，一直视同姐妹。此刻，她用奴婢自称，或许正是她心底深处的想法，若非如此，她当不会……
怔想间，含月已经回身，迷惑不解地质问攸晴，“为何？公主待你我二人情深义重，为何如此？”
此语似一根热灼的铁棒，攸地捅到了攸晴心底的致命之处，又似一个阀门，将她本深深压抑着的情绪开启，滔天雪浪，激涌而起。
“不薄？”攸晴蓦地抬首，本无神的双眸，立即迸射出股股怨恨之意。
静静地望着陌生如斯的她，默然不语。
看来，往日的攸晴，只是我心目中的攸晴，而非真正的她。了解一个人，何起难也！至此，我方发觉信任，真是世之少有。如今，是攸晴，那以后，还会……
我不知道。
“她的那些恩惠，不过是炫耀！”说至此，她恨恨地盯着我片时，方继续，“我哪里比她差，为什么你们眼里都只有她？师傅是这样，你是这样，就连……”说着，她撇过头，望向站立一隅的哥哥。本怒意斑斑的眸光，攸地化为一缕迟暮的春风，哀怨而悲伤。
哥哥举眸，坦荡迎视。那双好似墨玉般的黑眸，清清冷冷，无波无绪，似一望碧泉。
凝望片刻，攸晴方收回了痴望的目光。那汹汹恼怒，此刻已化为了道道似刀剑般的怨毒，密密匝匝地向我袭来。
“七夕之夜，我毁了她的蜘蛛，又在临别时，处心积虑布置一番，终搅乱了她的心绪。”说着，她冷笑一下，才又道，“后来，她果然孤身离谷。这时，恰恰有人找到了我，诱以名利以获取她的消息和寒冥谷地形图，虽然我对那些并无丝毫兴趣，可这对我，无异于天赐良机，给了我，毁掉她的机会。”
事情，与我之前的猜测，正相吻合。这，是我最不愿接受的，可它偏偏……
斟酌再三，我还是决定再给攸晴一个回旋的机会。
想着，不由对攸晴说道，“攸晴，若你能道出幕后，或许可将功补过！”
“不用了！”冰冷的声音，似从古井寒潭中发出来的般。
见此情形，我不由有些疑惑，“攸晴，你……”
攸晴惨然一笑，“因为我从未见过那人的面容，又如何道出？”
深叹一息，缓缓阖上眼帘。心潮彭湃，击岸而起。
攸晴啊，攸晴，你让我如何……
不过，从此看来，攸晴手中必是没有“七步魂”的解药。
思忖片时，只好慢慢举手，对早已候在门外的兵士，吩咐道，“带下去吧！”话音沉重，似铅铸成般，每个字，都那么难以出口。
就在这时，攸晴竞突然自怀中拔出一把银亮、菲薄如纸笺般的匕首，转瞬，“嚓”一声，它已直直刺入了攸晴的左胸。
“呃。”低低的呻吟，纤细若丝，却那般清亮、明晰。
“攸晴！”
“攸晴！”
我和含月几乎同时，一个健步，奔了过去。
怀中的攸晴，脸庞苍白似雪。那双美丽的秋水，深深地望着我。
气息渐弱，身体渐凉，然，那黑莹莹的眼眸，依旧盯着我，如生时般。它，又似一湖碧水，既倒映着我的影像，也呈现着攸晴心中的无限哀怨和伤悲，……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二章 仙子尘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