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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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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赶快回去'
'快一点'
'再快一点'
“……”
'可是……要回去哪里'
'我……要回去做什么……'
浑浑噩噩,从跌跌撞撞到健步如飞,他跨过界限,翻过雪山,穿过丛林,淌过江河,跋涉过戈壁荒漠,躲避开所有人类的聚居点,遵从心底唯一的声音,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得赶快,已经耽搁了太久,必须赶快——
回家。
一路风餐露宿,数月食水未沾,一侧肩胛里似有异物,手不是很能吃力,一只脚裸上箍着一只似金似铜的环,上面连着一节有些变形的锁扣,一路走来叮当作响,但不算太妨碍行动,所以也没有多管。他只是片刻不停的走,什么也不多想,片刻不曾耽搁。
但是终究——
一路陌生的地形,半点植被也无的荒漠,直到入眼那片凹地,还有其中尘封千年的断壁残垣。
“……”
记忆如开闸的洪流,在他看到那片生机盎然的死地的一瞬,冲入他空白的大脑——
在圣地的分别,开拓西部聚点,突如其来的战争,神树失守,撤退的命令,断后,被服,出逃,不降……兵解。
最后的记忆,他的所有羽和血撒遍大地,筑起仿佛要焚尽世间一切的大火作为最后的撤退防线,耳边是越发模糊的绝望悲鸣,那是他的嫡支血脉,和他一起留到了最后。
神树已毁,他没给自己留下任何生路,在这个世界已成无根浮萍的他连涅槃重来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希望他们都学聪明些,乘着大火,能跑几个是几个吧。
'原来,已经没有什么可急迫的了'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
'最后……只剩下我了啊'
靠坐在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断壁残垣上,透过淡淡的雾气和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的日光朦胧如幻梦。
什么啊,原来死透成这样也会做梦啊。
放松下来,穷极无聊间他看向自己的脚,皱起了眉。
啧,如果毫无顾忌的单对单,怎么可能让你们这群杂碎触碰到。我哪怕是死透了,烧成灰,融进土里,也不可能去做□的奴隶。双手抓向那个华美的镣铐,正要发力,才注意到手臂的异样。
“……”
想起当时被阵法困住,按在地上,这个突然没入骨间的东西,不但让他再无力翻盘,而且让他在最后根本无法飞行,就开始烦躁。
一群只会耍小手段的杂碎。
可他就是栽在了那些小手段上。
啧,不爽。
尝试性的把手伸向背后——这对他来说是个新奇又有挑战性的动作,毕竟在需要当心那个异物的同时,即使变化为现在的形态,本质却不会改变,鸟类的翅膀可不是用来做这种高难度动作的。
“……”
背部一片光滑,明显已经长好,只能在外侧摸到一些凸起。
“……”
他就说,普通卡进去的话,别管是什么,也早该在兵解时自裸露的骨头间脱落了,原来是在内部变形锁紧了骨头。
尝试了半天,虽然大致摸清了异物的形状,但找不到合适的发力点,又不在视野内,他有些束手束脚。
“……”
忙活了半天,以他现在慢的令人发指的恢复力,翻开的皮肉也有了要闭合的趋势,但也只是让它稍微松动。
这很好,也很不好,好是因为他距离成功更进一步,不好是因为……松动的同时,骨骼间的缝隙被彻底填满,这只手臂已经完全失去了活动空间,本来双手操作已经勉强的情况就变得尴尬起来。
眼见情况陷入僵局,他缓缓转回手臂,打算先考虑一下对策再动手,毕竟那个动作对他的骨头并不友好,那个位置哪怕他现原形喙也不容易碰到,更何况他现在不能……所以,要让手想办法能吃力,那位置……
想到这里,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修长手指,那上面的血液现在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然后又看向了肋骨根根突出的胸膛,拿手比划了几下,这个位置……好像比较好借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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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
金属落地的声音在此刻如同天籁,细细摸索过不知被束缚多久的骨头,确认没有一丝残留,他心情愉悦的把手从胸腔里抽出来,一瞬间感觉呼吸有点冷。
甩了甩手,略舒展了一下肩膀,就迫不及待的转身,去看那个让自己吃了大苦头的东西——
短短时间,上面血迹几乎消失殆尽,也不是之前摸到可以完美嵌入骨缝的形状,看起来是恢复了原始状态,露出的本色也不似金属,带着似骨似玉的温润光泽,隐约流转的金红光焰和散发的气息表明,在这不知多少年的岁月里,处在极其贴近他心脏的位置,曾经的印记已变得极其稀薄,经过这半天的折腾,吸收的大量的血液似乎经过了某个临界点,那个印记最后挣着了一瞬,便被他的气息覆盖。
'所以,这玩意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他在心底吐了个槽,毕竟从未见过如此温吞就能改掉印记的器,这东西又几乎给他留下心理阴影,有翅膀能飞的才是好的羽族,不能飞那还是死了干净。失去过才懂得珍惜,手臂虽然因为血肉还在生长无法自如活动,但他就是觉得这只手现在无比自由舒适,骨头轻快的他甚至想要喟叹出声。
不管那种舒适是突然脱困或是穿胸风带来的错觉,总之他现在心情好,也就有心思研究一下这个新玩具。
“咔嚓”手碰上那个不明物体的瞬间,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形,最终它完美的贴合在了那只手上。
“……”意识到不对已经来不及收手,他后知后觉的的想,自己这行为好像有点作死。
毕竟之前还是折磨的他□□的敌方武器,他这到底为什么突然就飘了。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那只被包裹的手,一边开始反省,不能这么放飞自我了,莫名存活不易,不能太浪。
之前接触到自己血肉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幻象,留影,元神,虽然脆弱的宛如幼儿,但他现在确确实实是有血有肉的活着。
这事之后肯定得调查一下,他当初那个渣都不该剩下的自焚,到底是哪个姿势不对。但当务之急,还是这个……咦?
动了动那只手,手指屈起,伸展,握拳,毫无滞涩。
随手找了一块碎石,轻戳下去,那个护手在出现微小的下压弧度后,就再戳不下去了,任凭他加大力道,石头从开裂,到崩碎,最后被合在两手间华为沙粒般的碎屑,拿石头的手出现了细小的裂口,略有渗血后便开始愈合,但被击打的那只手……嗯,没什么感觉啊。
这看起来根本不是用来攻击的,怕不是个辅助或治疗用的器吧。想到这里,他也不由为这令人窒息的操作感叹一句,这到底哪个天才想出来的馊主意,这东西不管包裹在皮肤外侧,或是骨有损伤时扎进去包裹伤处,都好用到了极点,但如果在精细关节处让它包住骨头……这种灾难他想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确认了它不会限制行动,也不会自主的往肉里钻,他小心的把另一只手靠了过去,它并没有转移或改变,依旧贴在那只手上,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漂亮的护手。
“……”
又试着扯了扯,这回倒是轻而易举的把它扯了下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它数息之间变回了平淡无奇的短棍,静静躺在另一只手上。
'难道每次都需要先接触地面?'
正准备继续尝试,但短棍似明白他的心思,在他的掌中变得柔软起来,仿佛一个比较坚持造型的史莱姆。在他稍加调整后,变成了一个完美的手环。
“……”
他就说!当年几个仔几乎扯掉骨头也没能给他把这玩意取出来,只能无奈的看他拖着残翼顶回前线,原来它的基础控制是需要物主意念的。
这次他心里想着不要变形,然后伸手去扯,那镯子果然坚固无比。
又经过一系列的尝试,确认这确实是个意念优先于动作,不思考直接接触会默认是表层防护,刺进肉里不会自主变形,但只需要一个念头它就会瞬间覆盖,隔开肉与骨,快的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但其中竟然可以气血畅通。
然后发现它不管大小,每次只能覆盖最多一块骨,无法把两块骨固定在一起,被覆盖的骨虽然有些活动困难,但确实被牢固的固定在了原位,这样哪怕当中折断也可以保持相当的行动力。
唯一的麻烦,从骨头上企图取下来时,依旧需要动手一寸寸的剥下来,唔,虽然很快就能长好,但还是感谢一下这根腿骨的付出。
一通揉搓拉扯,捏了把惯用的环刀,略试手感,便开始撬那只足环,一边撬一边想些有的没的——
这东西日常拿来剔骨似乎不错,剃得干净匀称,就是需要从骨头上剥下来有点烦……
平时当个手环戴着,反正暂时不能现原形,不会碍事……
也不清楚到底怕不怕火,我自己都没化成灰,这东西当时在体内最多热些,也没沾过明火……啧现在连个小火苗都放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实用的东西□族总不可能给什么冲在一线的杂兵拿着,将领拿着也是鸡肋,那群皮糙肉厚的家伙都以自己坚硬的麟甲为傲,戴护甲他们自己人都会嘲笑,拿去做个骨伤固定器,不说是不是浪费,单以恢复力来说,说不准他们的回复时间都没有拆除固定来得长。□族的恢复速度放眼他们的原生世界也是数一数二,断骨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伤他需要养上数日,但□族在医师的辅助下用不了两天……医师……
想着那些战斗力不强,也缺乏自我防护,但在神树被夺,他们这边涅槃后无法立刻形成战力的情况下,用那出神入化的水木属性恢复术,让双方战损拉开可怕的差距,几乎可以说奠定了龙族胜利基础的那群龙女,他脸色越发的不好。
他这难不成是被个后勤偷袭得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