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刽喜

2、2

　　2.1

　　那是堂吉诃德家族阴森黑暗的地下图书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奔过尘埃覆盖的地面，他在书柜前停下脚步，缓缓推开咯吱作响的古老柜门。

　　他提高手中即将燃尽的煤油灯，苍白纤细的手指滑过一本本沉淀着历史气息的羊皮书书脊，最终锁定目标伸手抽出。
　　昏暗的烛光摇曳不息，他快速浏览破损的纸页寻觅自己所需的信息，寒风吹过，火苗晃了晃便熄灭了，黑暗重新笼罩了世界……

　　哒——
　　文森打开了手电筒，嘟嘟囔囔说了句意义不明但涉及作者先人及后人的脏话，然后抱着那本薄薄的《汪皮斯世界十大怪异》津津有味看起来，顺手把午饭吃的咖喱抹在书上。

　　【传说中毋面城主就住在面秽城最高最大最金碧辉煌的高堂中。他以朝食初露夕食古桑的纯种金蚕吐的金丝制的袍为裳，以传说中的神兽麒麟为坐骑，他举止优雅他相貌英俊他心胸宽广做事果断为人大方他长发飘飘……】

　　文森boy表示，这？？？

　　【进入异时间的方式有很多种，较常用的是涡洞和切入。切入是将人直接传送进入距今时间不超过半年的时空，指定点周围的场景是以渐变的方式显现的。切入进入的时间段距今比较涡洞近，所以穿梭也较简单，指定点的误差在一个σ之间，相对的，涡洞的指定点误差就要高达三个……】

　　文森boy依旧表示……

　　“啊哈，你在这。”又翻过几页，文森终于微微笑，弯起手指敲了敲书本。
　　“这就是少主需要西海地盘的原因。”文森眯起眼俯下身，几乎快把脸贴在书上，“啧啧，不愧是少主呢，能找到这么腻害的东西……”

　　“我不厉害还怎么当你的少主，嗯？小子。”有人在背后呋呋笑着接话，多弗朗明哥抚摸着文森的脑袋笑容简直可掬，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书从文森手中抽走，五指灵活转动两转，那本会被无数考古学家视若珍宝的羊皮书便旋转跳跃着被切成了粉末。

　　“呜呜呜少主！原谅我！！”文森哀号一声扑上去死死抱住多弗朗明哥的小腿，他哭喊他嚎啕他再次默默怨恨这该死的身高差使他根本无法抱到少主大腿，“我我我太好奇了嘛少主！堂吉诃德家族从来没有接过香料的生意啊少主！私自进入家族图书馆是我不对千万不要把我交给乔拉她上次快把我头发拔光了啊少主！！”

　　“呋呋呋，谁说我会因为这个而惩罚你？”多弗朗明哥一面把嘴角咧到颧骨上一面不动声色地奋力甩腿，“你——知道我一向——喜欢聪明的——人。”
　　机智如他，文森也知道了自己逃过一劫，他一面喜气洋洋地回答一面把腿抱得更紧以防被甩掉，“多谢少主——不愧——是少主——腿毛——手感——都如此——与——众不同——”

　　多弗朗明哥，“滚。”

　　“哦对了文森，准备一下，过两天和我走趟西海。”有节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多弗朗明哥迈着外八大步流星往外走，头也不回地吩咐。
　　“少主亲自去取那个东西么？”
　　“没错，文森。”跨出家族图书馆的大门，风夹着大海的气息扑面而来，天空广阔蔚蓝阳光明媚，流云滑过德雷斯罗萨午后的晴朗天际，心情愉悦的海流氓迎着光仰起头，他伸出中指推着眼镜笑得更开心了，“要知道，那可是个值得琢磨一番的宝贝啊。”

　　2.2

　　那么做为一个世界贵族造物主的后人天龙人大小姐，外出度假需要带些什么呢？
　　华丽丽的裙子们，金灿灿的包包们，前赴后继的奴隶们，由轮船豪车簇拥着纤尘不染地飘过凡人们的街道，吗？

　　帅德布耀布耀·洛德洛摸着雪□□巧的下巴思索片刻，她扬起脸对着镜子抿了抿娇艳的唇，才潇洒地一甩裙角推开门健步如飞，“我们走，弗洛德。”
　　“洛德洛小姐。”一向从令如流的弗洛德却像树扎根了一样稳稳站在原地不动。
　　洛德洛默默看着自己忠心的奴隶半晌，才抬手一拍脑门，“哦亲爱的弗洛德，你瞧我这记性。”

　　她随手把沉甸甸的提包放在一旁的桌角，笑容随和又亲切，快步穿过碧色空阔的走廊，最后在高挑穹顶的大厅找到了那人。
　　“你，过来。”水晶指甲带着洛德洛尾韵十足的声音轻巧一弹，九曲回肠地落到萝莉奴隶的白底黑花的衣摆上，对方登时面色通红，紧张又害怕得不知道是应该先下跪还是先磕头，“是是是，小小小姐……我……”
　　“放下那个鸡毛掸子，到这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你。”洛德洛微微蹙眉，语气难得迟疑，“我不记得你是个结巴。”

　　“首先让我们整理一下思路，亲爱的弗洛德。”洛德洛端坐在桌前，十指缓缓合拢，亲切地拍拍身侧的位置，对拘谨的萝莉奴隶说，“站着干什么，快来坐呀。”
　　“小姐，我叫苏珊……”萝莉奴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专属天龙人的新的娱乐方式。
　　“弗洛德。”洛德洛盯少女皮肤细腻的脸语气坚定。
　　“……”

　　“你知道我是谁么？”
　　“世界贵族天龙人帅德布耀布耀·洛德洛，是夫人膝下唯一的尚还在世的孩子。自小天资优越，五官灵巧，也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天才美少女。”
　　“很好。”听到如此自负的简介能被人倒背如流，洛德洛十分欣慰，“我们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敲定。”
　　“小姐……”
　　“其一，帅德布耀布耀家主与其妻子们共育有五个孩子，能活到成年的只有小女儿洛德洛一人，其他四人都被因各种各样的理由遭遇了海难。

　　其二，是老爷膝下而不是夫人膝下，全玛丽乔亚的贵族都知道。

　　其三，洛德洛管所有奴隶都叫弗洛德。”洛德洛认真思索，“差不多就这些。”

　　“我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我从西海回来之前，你就代替我成为洛德洛了。”此话掷地有声，小萝莉登时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就重重地跪下，眼泪奔涌而出，“小姐饶命，我哪敢有这种心思！”
　　“洛德洛，你可是世界贵族，下跪这种事有失威严，以后还请不要再做了。还有，你需要注意在人前讲话的语气语调和声音。随时优雅，这是帅德布耀布耀家族的家训，请务必牢记。”

　　“可是……”萝莉抬起朦胧泪眼，声音细若蚊吟。
　　“你将去现在的朋友家人和爱人，你将获得与人虚与委蛇与口蜜腹剑和一个常年把自己锁在高楼中女装父亲。”洛德洛弯下身，线条优美的双臂稳稳地托住萝莉奴隶颤抖不已的身体。她明眸闪烁，逐渐放大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但你也将拥有无以伦比的权利财富与某种意义上绝对的自由，你会看到人间向你臣服跪拜。亲爱的要我看，这生意稳赚不亏。”

　　洛德洛眼里有光，萝莉奴隶看着那对碧眸失去了思考能力，然后想起了自己洗衣磨烂的手腕，最终咬牙，“我做。”
　　“非常好。”
　　失去了托扶，萝莉奴隶脚软跌回地面，却也清醒不少，“可是小姐，我和你长得不像啊。”
　　“哦亲爱的洛德洛，这个你不用担心。”天龙人身份卡被塞进萝莉奴隶手中，洛德洛淡淡拂过她金色的头发，“穿着母亲亲手做的衣服坐在院子里喝喝下午茶，让仆人伺候你更衣沐浴，化浓妆加几个舞会宴会，你只要拿好卡。要知道，住在玛丽乔亚的人记性都很差的。”
　　那不过一张巴掌大小的卡，萝莉奴隶攥着它就像攥着全世界一样。

　　洛德洛心里摇头叹息，转身离去，“如果你够幸运，我没能从西海回来活着，那你就是永远的洛德洛了。祈祷吧，小姐。”

　　2.3

　　如果拥有控制时间的能力，人类会做什么呢？

　　即使克洛克达尔清楚在收获之前想如何享受果实是愚蠢的，他还是在飞越海面的时候忍不住开始思考。
　　如果是那只精神错乱的鸟人，他大概会玩弄世人般让时间倒退重播一遍又一遍，然后一个人坐在掳来的王宫顶楼什么也不做，只是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闪光的海面从身下飞速掠过，当巨大的粉红色火烈鸟造型的船只出现在视野时，克洛克达尔还是忍不住嫌恶地皱眉。
　　他降落在打磨光滑的甲板上，习惯性伸手掏出剪好的雪茄，点燃，吞吐着白色烟雾默不作声。
　　“克洛克达尔大人，这边请……”有船员上前招待他，话未说完就被提着衣领扔到一边，然后是呋呋呋的笑伴着有节奏的脚步声。如果可以克洛克达尔真是连头都不想回。
　　“我说小鳄鱼，你飞得够快啊。”

　　湿润的海风轻软地扑来，于是烟灰夹着细碎的羽毛扬了一地，午后的太阳斜挂在天空云隙间，裂开的光层像是来自远古世纪，阳光细弱没有丝毫真实的触感。
　　站在多弗朗明哥的阴影里让克洛克达尔有些不爽，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错开距离，微微仰头，开口吐字言简意赅，“宝藏在哪。”
　　“一见面就讨论生意，你这样真让我伤心。”多弗朗明哥满怀恶意地调侃性冷淡的鳄鱼，皱起鼻子自顾自笑得很是开心，“距离上次见面还真是过了很长时间，有没有想我呢，小鳄鱼？”
　　克洛克达尔铁着脸没吭声。

　　“听说你前阵去见了个了不起的大海贼，那老不死的居然硬生生的把那么一张俊脸给刮花了，多少姑娘得为此默默啜泣呢呋呋呋……”
　　“你闭嘴。”青筋在克洛克达尔的额头危险地跳跃着，一直安静站在多弗朗明哥身后的年轻男子却是笑弯了眼。
　　“呋呋别生气嘛小鳄鱼，你看见远处的岛了么？”笑够了，火烈鸟才咧着嘴指向海天相接处的碧绿小岛，“宝藏在那里。”
　　克洛克达尔接过年轻男子递来的望远镜，望向那座岛屿，碧空如洗，镜片中的岛屿被繁茂的碧绿覆盖。是片不错的原始森林，却不见丝毫的人烟，自然也没有什么港口城镇。
　　“说来也有些奇怪，人都住在岛的另一头，港口和贸易也只在那半座岛进行，这一头则是实实在在的森林。”多弗朗明哥难得扶着墨镜略显困惑。
　　“神秘也意味有宝藏的可能性。”克洛克达尔放下望远镜。

　　“小鳄鱼，如果可以控制时间，你想做什么？”
　　克洛克达尔闻言，缓缓转头看向那副造型糟糕的墨镜。
　　“呋呋呋，不想说也没关系。”
　　粗砺的手指淡淡拂过疤痕，他说，“多弗朗明哥，你知道的。”

　　“Miss. All Sunday，如果是你，会做什么呢？”临行前克洛克达尔这样问过妮可罗宾，他满心以为她想做的无非不是些“我要回到奥哈拉被毁灭的那一天我要救我的家人朋友们”，之类的愿望。
　　而高冷神秘天生祸害的恶魔之子为他披好外衣，又仔仔细细地拍平衣领的褶皱，狡黠地勾起嘴角，“我会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