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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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聪的母亲是我大伯的第二任妻子，两人都是离婚后再婚，徐聪则是他母亲与前夫的孩子。
所以他虽然姓徐，却和徐聪家没半分血缘关系，将来也是不可能有徐聪家财产继承权的。
第一次见到徐聪的时候，他正在生病。因为我刚被爷爷从国外接回来，身体不算好，大伯就说怕传染给我，让我不必去探望他。
大伯家的孩子主动陪我玩，吃东西，带我参观房子，每个人都礼貌而亲切，笑脸迎人，一看就很有教养，而且情商都不低。
不过我心底却隐隐觉着，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上完洗手间往回走的路上，看到右手边不远处有一间敞开的房门。
明明刚才应该是关着的。
门口站着一名少女，看背影我并不认识，头发很淑女地拢在一边，发尾微微打着卷，身上穿着像是马上要外出的裙子，整个人都像是奢侈品橱窗里，射灯照射之下，精致又永远无法触摸的美丽商品，熠熠发光，“抱歉啊小聪，陈叔前天晚上临时被我叫去接朋友了，她那边有点紧急的状况，实在是抱歉，连累你淋雨生病了。母亲也是的，早知道你叫了陈叔去接你，告诉我就好了，何必跟我客气呢？”
“没事的二姐，也怪我自己出门前忘记看天气预报，”房间里传来一道带着重重鼻音的童声，“你有事先去忙吧，不用待在我这里，把感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一家人就别说这种见外话了，”那女孩儿语带笑意地说，“不过我现在也刚好有事要先出去，你别忘了听吕阿姨的话乖乖吃药。”
“我知道的二姐，你去忙吧。”
“那我先走啦。拜拜咯~”
那个女孩子从头到尾就只站在门口和小聪说话，没有踏进过屋子，转身出了房间脸上的笑容像川剧变脸一样迅速地换上冷漠和嫌弃。
然而见到我之后那女孩子立刻又把自然而亲切的笑容挂在了脸上，并且过来意图摸我的头，被我后退躲开，笑容也依旧未变，“哎？是大伯家的小昭吗？真可爱！”
“你好，”我也扯出礼貌的笑容和她打了招呼，“我是徐昭，你是大伯家的徐薰然姐姐吧？今天真是打扰了，大伯家的哥哥姐姐们都很亲切呢。”
虽然没人介绍过，但这变脸狂魔的身份却也好猜得很，毕竟我也好歹是个天才少女啊，来大伯家之前，爷爷跟我介绍过一次大伯家的成员们，我自然也轻松地记住了。
“父亲没少跟我说起你，每次都要夸徐昭妹妹懂事又聪明，没想到还长得这么漂亮！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随便玩就好，千万不要客气。”
“谢谢薰然姐。不过刚刚薰然姐从聪哥哥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很不高兴呢，薰然姐是不喜欢聪哥哥吗？”
薰姐姐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僵硬，不过还是很快就调整过来，再次绽开了亲切的笑容，“小昭你肯定是看错啦，大家都很喜欢小聪，我怎么会讨厌他呢？”
我也笑起来，“说的也是，薰然姐这么随和的人，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弟弟，大概是我看错了。”
一时间，我忽然觉得，我那不负责任的父母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个叫徐聪的堂哥所生活的地方，才是地狱一般残酷冰冷的存在。
后来去大伯家的次数多了，我也渐渐发现，家里的仆人对他貌似有礼，却没一个人把他这个拖油瓶看在眼里。
唯独原本就跟着徐聪母亲来到这个家的吕阿姨和陈叔才把聪君放在心上。但同时，他们在徐家，其实也是被排挤和欺负的存在。
平时一起玩儿的一些比较熊的孩子，还会背着长辈们喊徐聪野种，其中闹得最凶的，就是郑家的大儿子郑贤，齐家的二儿子齐楚。
其实徐聪有爹有妈，妈妈和之前的丈夫也是很普通地协议离婚的，不晓得这些熊孩子什么鬼逻辑。
不过逻辑成谜的大概并非那些孩子，而是那些把孩子养歪了的家长们。
那天，等徐薰然寒暄过后离开，我终究忍不住好奇，慢慢走向那个屋子，推开了房间的门。
屋子里没有开空调，窗户大开着，大概是在通风，所以也并不是很热。
床上的人似乎睡着了，手里松松握着本书，搭在身侧，因为鼻子堵了，呼吸有些粗重，脸色也并不好看。
但能看出来，那是个精致到不像真人的漂亮孩子。
爷爷常常夸我，漂亮得像个人偶娃娃。
这句话同样可以用来形容徐聪。
仔细观察他的眉眼，似乎还和我有些相像。
看着他，我就像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我们都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家里，找不到本应属于自己的位置。
——我们都是被家人抛弃的流浪者。
传说上帝造人时，原本都有两个头四只手四条腿，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把人类一分为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人们总要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徐聪与我如此相像，于是，情窦初开的我立刻坚信，徐聪一定就是我要寻找的“另一半”。
这大概就是我对徐聪执念的起源。
我这人做事一向率性而为，尤其是初中的时候，在那些死神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日子，我更加信奉有花堪折直须折。既然喜欢上了，我明知“他法律上其实是我堂哥”，却也没觉得自己对他告白有什么不对。
我以妹妹寻求哥哥庇护的借口，一有机会就缠着他，而他也纵容着我的任性，像照顾妹妹那样照顾着我，就像他从未看出我别有用心。
于是我找了个机会，趁他放学之后留在空教室里值日，另一个值日生先行离开，把他堵在了教室里。
我步步紧逼，出言激他——我一个女生都不怕，你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吃亏么？
最后，我极为威武霸气地壁咚了他，抢走了他的初吻。
当然，也是我的初吻。
也正是在那之后，徐聪的母亲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不仅罚徐聪下跪，还说要把徐聪的抚养权转交给徐聪的父亲，把徐聪从徐家除名。
而我的大伯则对此不置一词，似乎从头到尾都是徐聪的母亲跳梁小丑一般做贼心虚地蹦跶。
我直接找到爷爷，把这件事摊开了说，说我就是喜欢徐聪，反正徐聪本来就和徐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那个家也从没人把他当成一家人过，就算他脱离徐家，也没什么不好。
一向宠我的爷爷，唯独这一次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他只问了我一句，“你有问过小聪对这件事的想法吗？”
这句话醍醐灌顶般点醒了我。
被爷爷宠惯了的这些年，我几乎忘了怎么真心为他人着想，除了爱我的爷爷，我从没为任何人真心付出过，让步过。
而且因为爷爷很宠我，平时也没有多少机会，需要我对爷爷付出和让步。
但徐聪是我喜欢的人啊，我怎么能像对其他人一样对待他。
许多事情不放在心上的时候就完全不会在意，然而一旦正视了那件事的存在，就无法再视而不见了。
我罕见地反省了一番，发现就算不考虑我和他法律上的近亲关系，只是考虑我的身体状况，我的喜欢，对于他，就不是什么好事。
更不要说，他一直以来，从未接受过我的告白。
唯一一次的那个吻，徐聪虽然没有推开我，却也没有回应我。
整个过程，只有我一人笨拙地努力贴住他的薄唇，紧张地动都不敢动，睁开眼时，徐聪清明的眼神冷静地望着我，没有厌恶，却也没有哪怕一丝动容或喜欢。
那眼神，就像在观察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物品。
在我沉默思考的过程中，爷爷一直没有打断我，直到我最终把思绪整理清楚，问爷爷，“大伯母为什么要罚他，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追着他不放，而且他也没有答应，大伯母最多也就是找到爷爷这里来要求您管教我吧。”
爷爷叹了口气，“我也猜到是这样了，以我对小聪那孩子的了解，这种胡闹的事情，也就你这个臭丫头做得出来。”说完，爷爷还瞪了我一眼。
“但是你伯母说，是小聪自己承认他喜欢你的，是他追求的你。”
我冷静回想着徐聪对我的态度，看我的眼神，我可以肯定，他并没喜欢上我。
我也并不觉得他这是在发扬绅士风度。
这算什么呢？我成了他用来脱离家族的借口吗？
既然都有勇气脱离家族，为什么又不直接说出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呢？说出你厌恶着这个家，厌恶着这些所谓家人的虚伪，恨不得永远离开，不再回来，难不成比说出你喜欢我，还要难？
又或者，这其实只是你的一次试探？
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或许，我对我所喜欢的这个人，并不如我所认为的那样了解。
但也正是这样的徐聪，愈发强烈地吸引着我。
在那之后，我并没有去找徐聪确认什么，因为无论真相是什么，我只需要知道，徐聪并不喜欢我，就够了。我不再找借口纠缠他，而是在路上随便找了一个笑起来，嘴角像聪君的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告了白。
因为那双唇实在太像聪君，我一个没忍住，就吻了上去，想要试试，如果不是聪君，如果是别的人，会不会也那么冷眼旁观地看着一个女孩子吻自己。
不出我所料，钱霄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被我一个吻，弄得面红耳赤。
而我则似乎变成了徐聪，一吻结束后，眼神清明，冷静地看着钱霄，像是在观察一件与我完全无关的物品。
也对，毕竟我和聪君那么像——
在完全没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时候，我们都冷漠得让人害怕。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