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4》柳改之

11、第十一回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田小石在苏州的陌生街道里拐进了一家网吧,昏暗的灯光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每次进了这种不甚正规的小网吧,田小石都会下意识的去找安全门,如果找不到或者安全门上了锁,她就很想有打电话给田妈妈交待遗言的冲动.
　　算算日子,快到答辩的时间了,这期间田小石只把初稿发给导师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觉得自己像个把头伸进沙堆，屁股留在外面的鸵鸟。装看不见一天是一天。果然,打开邮箱,里面躺了一封怒气冲冲的邮件.这怒气来自低头老师.她说如果田小石不立刻死回学校修改论文,低头老师打算让田小石成为外文学院答辩会上难能不通过的人之一.
　　田小石可不想这么幸运.于是,她只好俯低做小一回,声称自己马上就滚回学校去.不过她的心里颇有些不忿.实际上她对这件事颇不以为然.在田小石看来,这简直像一场集体表演,大家都在应付这件事,但是还要整体装摸作样下去.在这之前,田小石连超过5000字的文章都没写过,而到最后要拿出一篇几万字的论文.尽管之前她有想写好论文的心思,但是最后还是剪刀加胶水占了文章的主要部分.田小石把主要精力花在了怎么让那些抄来的东西看起来不那么生硬。做这件事的时候，田小石觉得自己像整形科的大夫，对着一具七拼八凑的美女温情脉脉的说，乖，看姐姐把你修的自然一些。
　　忍着网吧里的妖精洞氛围,田小石改了大半夜的论文,基本上是在调整格式和标点符号.闹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田小石有些怒了。她的感觉坏透了。这感觉就像是你造出了一坨大便,你还要仔仔细细,郑重其事的给大便戴上朵花.想到这个,田小石简直要跳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忍受无聊,但是不能忍受这么无聊.
　　田小石向丽丽慢求助，丽丽慢把自己的论文发了过来。田小石看了看丽丽慢的论文，工工整整，有头有尾，不免有些泄气。
　　田小石和莉莉慢在大学四年里算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出意外的话，五步之内可以互相找到彼此。田小石告诉丽丽慢自己的发现，大一时，外文学院的女生都是一群一群去上自习，大二的时候就慢慢变成三三两两的，有女女组合，女男组合。到了大三大四基本上变成女男组合，单个女生组合。田小石趋向于单女组合，而丽丽慢则变成混搭选手，一会和大王组成男女组合，一会和单女田小石组成女女组合。
　　丽丽慢的学习属于无师自通的类型。而田小石属于魂游天外类型。外文学院除了本院的课程，还有很多公共课的大课。碰上这种大课的时候，丽丽慢和田小石通常都坐在最后几排。丽丽慢时而低头自己看书，时而听老师讲几句，田小石则把大部分时间花在胡思乱想上。她告诉丽丽慢，学校该给每个老师建个刷卡机，新学期的时候大家把学费存在卡里，听完老师的课后，满意就付费，不满意就付一半的课时费。同样是花钱消费，为什么老师们又享受金钱又享受服务。.丽丽慢笑得乐不可支的回应田小石说，这个建议很恶毒.田小石对丽丽慢的反应很满意,这家伙能这么快这么准确的对她的建议做出反应,证明丽丽慢是分出了心思在听自己胡扯而不是听老师讲课.
　　可是田小石发现丽丽慢骗了自己.期末数学考试的时候,丽丽慢考了98,差两分满分.拿了班里第一.而田小石只拿了个六十多分,勉强及格.于是,田小石知道,这世界上天分这东西确实存在,不过当这种天分存在在你身边的人而不是你身上时,田小石很想向上帝祈祷让它收回这种东西.丽丽慢这种能力也让田小石对大课老师无聊的讲课方式的哀怨指数降低.一样的课堂气氛和老师,却学出了如此不同的效果,田小石真是有些无话可说.
　　改了一夜论文的田小石有些头晕脑胀的走出网吧。买包子的时候，田小石有些意外的碰到了马克思。马克思睡眼迷离，头发乱蓬蓬的，一夜不见，络腮胡似乎更茂盛了。田小石有些嘴欠的说：“马克思，一晚上不见，更有大师的风范了。”马克思慢吞吞的一边吃包子一边说“本来就是大师。”
　　田小石乐呵呵笑的得意的时候，被手中的包子烫的表情怪异。马克思心领神会的说：“告诉过你不是第一次了吧。这个叫做汤包。应该先咬一小口，把汤汁慢慢的吸完，再把剩下的包子吃掉。像你这么猴急猴急的，不烫到才怪。”田小石擦了擦被烫出来的眼泪，说：“原来马克思这么阴险。”马克思哈，哈，哈的笑了三声。
　　田小石说：“马克思，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马克思一边严谨的吃包子，一边说：“好，你说我听。”田小石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说：“我高中有一个同学。瘦瘦白白,脾气很好.那时候很多女生上完早课,不想去食堂,就会让别人帮忙买早饭.而我那个同学就是个最佳人选.有一次我在买包子,这个女生站在我前面,轮到她买包子的时候,因为她要帮好几个人带包子,而女生通常是吃两个包子,因此她要报几种不同的馅的组合.卖包子的师傅大概卖包子卖的很无趣,所以对待我们这些学生态度也比较恶劣.嫌她说话慢,不仅慢而且还要买一堆,于是师傅就怒了,直接批评我的同学反映迟钝.我那同学也不跟他辩解,就低头往宿舍走.结果在宿舍楼前爆发了,只见小小瘦瘦的她双手将手上握的两个鸡蛋捏碎,然后将手上的六个包子以十分暴力的姿势挨个扔到了宿舍楼前的墙上.,扔完之后,转身就进楼了.整个过程都是沉默的.,但是场面却极具震撼力.”马克思嘎嘎的笑着说：“怎么，你也想学你那位同学？”田小石说：“哎，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疯的不够彻底。”
　　田小石和剩下来的二十几个培训生一起聚在一间小教室里接头接耳。今天是她们分配签约的日子。随着一个一个被叫走,田小石问马克思是个什么情况.马克思茫然的说不知道.在一群全是女人的氛围中,马克思这么明显的性别优势还混得这么差,田小石不禁对马克思极度鄙视.小胖子告诉田小石泡泡学校在挑人,好一点的留在苏州总部,差一点的要派到浙江或者其它新成立的学校去.
　　这时候,蘑菇老师走了进来,对田小石招招手.田小石跟着她进了一间小办公室.蘑菇老师手里拿着几张纸,.田小石觉得她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看起来似乎一点底气也没有.蘑菇老师和气地问田小石：“愿不愿意留在苏州总部.”田小石小声说愿意.蘑菇老师又问：“1400块底薪可不可以”田小石装乖说：“可以.”然后蘑菇老师似乎还想说什么,田小石猜也许蘑菇老师想和自己谈保险和住房的问题,这种问题也曾经在田小石脑海里闪现过,但是显然目前田小石还没这份勇气和技巧和蘑菇老师讨价还价。所以田小石简直是太好对付了.很显然，这一点蘑菇老师也看出来了。于是，两个人的谈话氛围从开始的弱对弱，变成蘑菇老师一方强力完胜。最后，田小石问蘑菇老师可不可以留两周的时间回学校答辩。蘑菇老师说可以。于是，这场谈话在一种皆大欢喜的氛围中结束了.
　　在田小石回学校的路上,马克思发短信跟田小石说有四个人被留下在苏州总部了.其中有他.马克思得瑟的给田小石发了个笑脸.马克思调皮起来还是很像个年轻人的.田小石向马克思提起蘑菇老师在和自己谈合约时候的奇怪表现。马克思干脆的说，那不奇怪，因为蘑菇老师也是第一次当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