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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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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洛家五子被无罪释放,有关他们的通缉也被下令撤回。同一时间,朝廷还颁布了一条简短通告:今已查明,十三年前黄炎上将军洛南城“通敌叛国”一项罪名乃遭人陷害。
但,也仅此而已。
洛府依然被查封,那些付诸在洛家背后关于当年所犯下的罪行,依然历历在目。
阔别十三年再次回到玄京,却早已物是人非,洛世武站在破败的洛府大门前久久不语。一直把守大门的官兵虽已被撤回,但门上那赫然醒目的封条,始终提醒着他:为洛家平反的大任尚未完成。
作为众兄弟姊妹中和父亲母亲相处时间最长的长子洛世武,双亲的为人他实在再清楚不过。
对于母亲来说,儿女即便再重要,她也绝不会以他人性命做要挟,更何况还是那个她早已视作女儿的人。
至于父亲,就算是平常时候,得知母亲已死的消息,在没有亲眼确认前,他都不会相信,更何况当时他还身披战袍。
作为一名军人,一位受将士爱戴的将军,战场上,他从来都将自己的责任放在第一位。哪怕全家人都被抓或被杀,他也只可能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做好眼前事,然后再为家人讨回公道,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什么自尽的愚蠢行为。
想到这,洛世武不禁握紧双拳,骨节间发出的“咯吱咯吱”摩擦声,昭示着他此刻心中的不平与愤恨。
“走吧,如今我们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已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之后的事慢慢来就好。只要大家都平安,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了。”洛世文上前轻轻拍了拍洛世武的肩膀,那上面的担子何止千斤重,即便没有人逼迫,他也始终不愿放下。
随后,众人跟着青牙从一旁小路进了胡同,没走多远又从一扇后门进了蓝府别院,蓝莲早已等在了那里。
“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见说话之人是蓝莲,洛世武条件反射地皱眉回道:“不劳太子殿下操心,我等自有安排。”
“若是没有太要紧的事,还是在京中暂时多留一阵吧。虽然父皇已撤了你们的通缉,但暗中注意你们的人却大有人在。至于这里,是早些年我买下的院子,除了青牙几人没人知道。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吧,也方便日后我们联系。”
说着,蓝莲朝青牙看了一眼,就见青牙从身上直接掏出了一张房契,递了过来。
“不用了……”
不等洛世武将话说完,洛世文却抢先上前一步,将那房契接下,“多谢太子,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二,你干什么!”
“其实,太子说的不无道理,即便我们现在不会长久待在玄京,但若是在此有一处落脚地,总归是方便些。何况,经过之前一事,阁里也受到了重创,重整旗鼓所需的人力物力可不是光说说那么简单,既然太子有心出力,我等又何必推辞呢?”
说话间,洛世文随手看了眼房契内容后,就将之收了起来,脸上是那一贯对外的礼貌笑容。
作为家中掌管一切吃穿用度的洛世文,其实从内心深处对黄炎皇室也是不喜的。但,同时身为“文会”的掌权人,这么多年在商场中为了生计摸爬滚打下来,如何做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况且蓝莲这么做也的确出于好意,这并不算他的某种施舍,不过是对洛家的一种变相补偿罢了。因为,那张房契的房主一栏中,赫然写着:落月。
对于刚刚那些话,洛世文倒也不忌讳直接当着蓝莲的面说出来,这种你情我愿的事,若是遮遮掩掩反而更容易让人多心。
因为有着万君逸的“禁足令”,蓝莲并没有在别院久待,随后便带着青牙离开了。
有了新的落脚点的洛家兄弟,按照惯例,自然最先做的事就是找一处僻静地方设为祠堂。这件事,武玉辰也十分驾轻就熟地带着玉润去办了。
“和世夕联系了么?”
“嗯,他将阁里的事安排好后就会来找我们。”
“世夕的身份……”
“既然当年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如今还是维持原样吧,世夕不会在意这些,这样我们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洛世文推着洛世夜一路朝着别院前厅走去,洛世武则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只有几步之遥的院墙外侧另一处有些斑驳的高墙,久久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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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家的事已解决,扫尽多日烦忧、洗去一身疲惫的武玉栖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好。与之一起好起来的,还有她那圆润的肌肤和红润的气色。
因为元香玉将玉栖的病情告诉了蓝莲,蓝莲还为此特意去向武玉辰打听过治疗的方法,最后也只是得到一句:没有太有效的办法,只要她不整日愁眉苦脸,该吃吃该喝喝,多像以前那样上蹿下跳个一段时日,自然就慢慢恢复了。
知道这病短时间内似乎对身体并没有太大影响后,对比了一下青牙的消瘦模样,蓝莲倒宁可玉栖她胖一些。
对此,沈秋葵直呼神奇,让她大开眼界;而元香玉依然对武玉栖的身子表示担心,一直想要好好制定份计划,帮助她恢复身材。
这些日子,在二人的轮番精心照料下,玉栖已经完全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且地地道道的小姑娘,更准确的说,如今,她真可谓是实打实的“千金(斤)小姐”了。
这日,元香玉从府里带来了工具,打算帮武玉栖修剪一下头发。当她掀起玉栖的前额碎发时,赫然在她的额上看到一处印记。
“咦,玉栖,你额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嗯?什么印记?”
沈秋葵听闻也凑了过来,果然在武玉栖额间正中央处看到了一抹浅浅的粉色印记,看那形状,倒是与之前纳兰雪额上的印记有些相像。
这段时间因为担心蓝莲和洛家的事,武玉栖自然不会有多注意自己的容貌打扮,对于恢复女装后让她颇为头疼的束发,更是无心打理。如今,撩着头帘对着镜子仔细一看,果然在额上看到了一抹以往从不曾有的印记。
望着那印记的形状,她微微愣神片刻,随即释然。抬手轻轻抚上,嘴角露出了多日来久违的微笑,“这大概就是小雪球说的,会始终和我在一起的证明吧……”
这边,元香玉仔细地手下紧着忙活,那边,武玉栖因坐着不能乱动,便和沈秋葵闲聊起来。
“葵老大,你现在一天天都泡在我这里,楼里没问题吗?梅娘娘会不会生气啊?”
沈秋葵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无所谓地回着:“哎,我你还不知道,自然是想去哪儿去哪儿啊。而且,梅姐最近也不再玄京,我偶尔偷偷懒也无妨。”
“不在玄京?”
“最近楼里不是很忙,加之梅姐也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所以她就给自己放了个假,回老家去了,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吧。”
“她老家在哪儿啊?”
“大凉。”
“咦,梅娘娘原来不是黄炎人士吗?”
“嗯,据说当年黄炎和大凉开战,她是跟着家里人逃难来的。后来家人相继去世,她为了生计就进了花楼,遇到了我娘,再后来,你也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啊。”
“说起来,她自从那时候起,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吧,也不知现在大凉还能不能找到她的亲人。”
听了这话,武玉栖突然沉默起来。
“玉栖,你怎么了?”因为离得近,元香玉最先发现了她的变化。
玉栖微微垂下眼睑,小声嘀咕道:“刚刚那么一说,我突然好想哥哥姐姐们了,已经过了好些天,他们为何还不来接我呢?”
从小到大,在她心中总有一个大大的心愿,那就是:一定要想尽办法离开家,逃离哥哥姐姐们的掌控,天大地大好任她去闯。
如今,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甚至还有死别,她才真正体会到家人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等待是多么的难熬。
元香玉不想好不容易恢复几分的武玉栖又心情失落,急忙开口安慰道:“我听太子说,因为现在暗中注意洛家兄弟的人还大有人在,他们定是为了你的安全,才暂时留你在此的。”
“可是,洛家不是已经没事了么?就算有人盯着,我不过是回家而已,应该没大碍吧。”
“这……”
“不过,即便现在我想去找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一边说,武玉栖的声音听着越来越沮丧,真不知何时没准就会消沉地落下泪来。
“我…我听说,太子将他们安排在了外城的一处别院,但是具体在哪里,我也……”
“蓝府别院?那不就离这里只有两条街?”武玉栖一听这话,顿时双眼亮起光来,就差跃跃欲试着抬脚出门了。
见她立马来了精神,沈秋葵和元香玉都再也说不出任何阻止或是泼冷水的话,二人互看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反正玉栖若是真要去找哥哥们,有她二人陪着,加上还有火树在,怎么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对了,听说那个新雪秋皇今日到京,估计到时候全城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吸引过去,没谁会再来盯着洛家了吧。要不,你就趁那个时候去找他们?”
此时的外城蓝府别院,如今已是洛府别院了。几日下来,武玉辰带着武玉润已将这里完完全全改造成了他们熟悉的模样,尤其是那间小祠堂。
洛家,本是蓝氏一族的看家护卫,而洛南城从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很早便被选为蓝依宸的贴身随护,一直陪伴其长大。之后,凭借自己的努力一路打拼,加之有着蓝依宸的提携与照顾,也算是白手起家,最终封了将军。
所以,从洛府设立以来,依照规格必须存在的洛家祠堂中,没有历代祖辈父辈的祖宗牌位,而是空空如也。而今,也不过是多了两座小小的灵牌和两幅画像而已。
一切就绪,洛世夕也完成了阁里的事情,找来了这里。时隔多日,洛家六子再次齐聚一堂,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自从被捕后,武玉辰就换上了久违的男装,直到现在也还没来得及换回来。毕竟,如今洛家在玄京还属比较敏感的存在,还是尽量少引人注意为好。
加之,自从事发到现在,虽然他并没有一直被关在大牢中,但也是心力交瘁,更不可能顾得上对自己身体好好保养。从牢中被放回来那日,望着镜中那个满脸胡茬的“陌生人”,武玉辰自己都不想承认是在照镜子。若是此时他冒然换回女装,大概效果也会是“惨不忍睹”吧。
“世武,这里一切都已收拾妥当了。”
“好,那你找个时间把小七接过来吧,让她一个人在外,着实有些不放心。”
“那丫头这些天因为遇到太多的事,老毛病又犯了;而且,听说冬皇身边的侍卫长现在一直跟着她。这二人如今走在街上都太过显眼,现在接回来,会不会……”
武玉辰因为一直有和蓝莲联系,自然对玉栖的事了解的更多。虽然此次事件多半是冲着新雪而来,但他却庆幸纳兰雪将火树留在了玉栖身边,至少,在那段日子,没有留那丫头一个人。
听着那几人的对话,一向沉默的洛世夕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在说谁?”
“小七啊,还能有谁?”
“小七是谁?”
武玉辰正在为应何时将玉栖接回来而烦恼,听到洛世夕这么莫名其妙的问话更是烦躁不已,没好气地说道:“老五,你平日里木头归木头,不会如今脑子也烂了吧,你可从来不喜欢开玩笑的啊。”
“……”
武玉栖和沈秋葵元香玉来时,正好听到屋内几人的争吵声。
……
“不可能。”
“老五,你到底怎么了?”
“娘从来没有生过女儿,又哪里来的小七?!”
犹如晴空霹雳,武玉栖似乎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不敢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刚刚世夕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这时,洛家其他几人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世夕无缘无故丧失了对玉栖的全部记忆,难道说,当时他们兵分两路的途中,他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当初冬皇所言之事全都是真的?’
曾经,对那个“起死回生却会失忆”的说法始终持怀疑态度的众人,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正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武玉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