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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大梁,一条曲临江贯穿整个国境,两岸重山叠岭,层层叠翠,碧水青山,本是一派好风光。春暖秋爽之时,多的是文人墨客泛舟江边,再加上商贾货船,穿梭江面,甚是热闹。但如今正值寒冬时节,江水寒气逼人,山间又是冷雨绵绵,江面上冷冷清清,只得一艘小舟在江面上飘着。这两岸山间,幽寒静谧,只依山傍水隐隐约约冒起几缕炊烟,提示着还有些人烟。
      冬至刚过,白日尚短,还没到酉时,这日头就懒洋洋地往下沉。
      蹄踏,蹄踏,宁静的山间小道穿了一阵马蹄声,两匹马儿一前一后疾驰着。
      “呜…..”前面的马仰天一声嘶鸣,前蹄一个趔趄,陷入泥潭中,差点把马上的人摔了出去。这马上人,一身蓑衣,却是御马高手,手中缰绳一紧,双腿一夹,稳住身形。忍不住咒骂道,“见鬼!”
      这后面的骑马人反应倒也快,扯紧了缰绳,往边上一带,这□□的马绕过泥潭,跑了几步停下来。
      陷入泥潭中的骑马人,抓着缰绳,小心的驾驭着马儿往后慢慢退出的泥塘。抬眼看看,另一匹马上人,斗笠下一张清秀少年的脸,正一脸讥笑地看着他,不禁失笑,“这下你开心了!”
      抬起头来,一张留着胡须的普普通通的男人的脸。男人看看天色,这暮色降至,他深知等到夜色降临,这冬日雨后的山间道路,湿滑泥泞,恐怕就更难行了。脸色一变,“走,我们得快点了。”
      那另一马上的少年,却不前行,手一伸,道,“饿了!”
      “怎么又饿了?”男人摇摇头,无可奈何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递过去,“拿着,吃吧!”
      谁知那少年嘴一扁,抱着手臂,满脸嫌弃的扭过脸去,“不要!”
      那男人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几日赶路,风餐露宿的也没吃好睡好,委屈了你。你暂且再忍一下,到了地方自然给你弄点热食吃。”
      “哼,骗人!”那少年不依不饶。
      “乖,飞流,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你苏哥哥的。怎么盟主才走几天,你就不听我们了?”无奈,那男子只能提起这个名字,虽然每次提起,心里忍不住的隐隐作痛。但是这飞流,也就只有听到这个名字,才算听得进去。
      下一瞬,那男子只觉手中一轻,手中的饼子早已被少年掠了去。那少年一边啃着饼,双腿一紧,又策马往前奔去。
      男子赶紧策马追去,一边苦笑着喊道,“飞流,你等等我,你知道往哪里走吗?”
      前面的马这才慢下来,等男子赶上去,一前一后,在山路上疾驰,渐渐消失在山林间。

      深山,一处山坳的山坡上,零零落落得坐落着几间木屋,屋外散落着些农具,捕兽的铁夹,几个一头削的尖尖的竹棍,是一户平常的山间猎户人家。
      “蹄踏,蹄踏,蹄踏……”听见远远的马蹄声,一个男人撩起门前的不布帘子,探出身来。细细听分明,缩了回去,套了件蓑衣钻了出来,站在门前看着两匹马一前一后驶来。待到马停下,男人赶紧迎上去,接过缰绳,“这可总算到了。这山里夜路难行,我刚才还在担心呢!”
      此时旁屋,走出两名佩剑男子,迎向来人,抱拳一揖,“舵主!”
      舵主? 抓着缰绳的男子,心里一惊。他陈末,当年在赤焰军中只是一个小小兵士,梅岭一战,侥幸逃得一命,却是逆犯之身,不敢返乡,只得隐名埋姓在这山间以打猎为生。后来听说当年赤焰少帅林殊化名梅长苏成立了江左盟,他又被旧时战友拉入了盟。前几个月,盟里消息传来,当年赤焰的冤案再审,他们终于可以沉冤昭雪,有封赏,也终于回得了家。不过,他家中已无亲人,也不愿再从军,便依旧在这山林打猎,守着自己的妻儿,靠打猎为生,倒也逍遥自在。
      这深山密林,一向多鸟兽,少人烟,最多也就是附近山村的村民来砍个柴,少有外人来。直到数月前,他的旧友左成,和另一江左盟的兄弟季青,带着个大肚的妇人和婆子,过来住下,说他这里安静避世,要在这里休养生产。他虽然心有疑惑,但见自己兄弟特地护卫,心知这个大肚妇人必定来头不小,也就没再多问,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上房将这妇人和婆子安顿下来,小心照料。山中隔世,除了盟中兄弟,十天半月地送些物品药材过来,那妇人也不多言语,平日吃食饮用,一切顺从。
      日子一日日平静过去,那妇人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那婆子说这几日就该生产了。昨夜初那妇人腹中一做动,左成就放了信鸽回去报信,没想入夜时分舵主居然大驾亲临,也不知这屋里的待产的妇人是个什么特别身份了,竟让江左盟如此在意。但他陈末是赤焰的旧人,赤焰虽被灭,军规未忘,不说他也不会问,只管做好交代的任务既是。
      这来的人,正是这江左盟舵主,甄平。他嗯了一声,眉头紧簇警惕地看着四周黑沉沉的夜色,灯火摇曳的屋子,沉声问,“怎样?”
      “舵主,还是屋里说吧!”
      “好。”男人才转身,还未抬脚,后面冒出一句不满的叫声,“饿了!”
      甄平无奈问,“可还有什么热食可以吃的?”
      “有,有!”抓着缰绳的陈末忙不迭道,“锅上蒸着馒头备着呢。我这拴好马就端过来。”
      “哼!”那直叫饿得少年,身影一闪,嗖的一声窜进正屋。
      “飞流,不是那间!”甄平的叫声未落,少年已满脸不爽,闪身出来,皱着眉不满的嘟囔,“臭!”正屋厚重的帘子落下间,几缕血腥子,妇人抽泣声,和断断续续的呻吟从屋内飘出来。
      “飞流,你这到处乱窜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甄平摇摇头,指指旁边一间屋,“那里!”
      少年一声冷哼,兀自闪进旁屋。

      旁屋里,少年靠在墙边,一张四方桌上围这荧荧烛火,坐了三人。
      甄平,神色凝重,问道,“如今是什么情形?”
      “昨夜就开始做动了,可这折腾了一日一夜的还未生下来呢!”左成说,“我们带来的接生的婆子祥婶和陈末的媳妇正照应着呢。”
      窗外并无声息, 甄平沉吟着问道,“你们安置在这里也有近半年,可有异动?”
      “陈末是当年赤焰军的兄弟,为人可靠,而且这里山野偏僻,除了野兽,平常也没人来。我们这几个月,除了盟里的兄弟偶尔送点物事过来,并没有外人!”季青回道。
      “是啊,这里深山老林的,除了我们几个,就是飞禽走兽了,倒是怕猛兽来袭,在这左右都做了些陷阱的。前几日,有个陷阱差点抓住了头狼!”左成笑说。
      “你说什么?”甄平一惊,正色问道。
      “是! 一日,我看左面林中的陷进破了,留下不少血渍后兽毛,但是陈末看过,说是野狼而已!此后几日再无踪影。”左成辩解道。
      “野狼?!”甄平心里有一丝不安。
      “是!陈末说这山间,山林茂密,时有野狼出没,他还打到过一头,那狼皮还给他媳妇做了身皮坎肩的。”
      甄平稍稍放下些心,道,“这妇人是谁,大家都清楚,还要小心守卫,切不可有一丝松解,让人劫了去,再生事端!”
      正说着,陈末端着一托盘进来,上面一盘热馒头,一大盆热汤,扣着几个小碗。
      一阵风略过,陈末只觉的手中一轻,再定睛看,已经没了馒头的踪影。那厢边,少年已经抱着馒头,往嘴里塞。
      “飞流,你倒是给舵主留点啊!”左成不满道。
      “算了,让他去,他这一路过来也是饿惨了!”这个飞流,宗主视为兄弟,他们这些人何尝不是,这宗主去后,不语不言,不吃不喝,真害了他们一干人担了很久的心。这好不容易哄得他相信宗主是有事远行,才肯吃饭的,这要怎样就怎样吧。
      甄平舀了一碗热汤递过去,“喝口汤,慢慢吃,可别咽着了。”看着飞流,想起那人,心中一阵痛楚,“飞流,你乖乖地听话,宗主回来看见你长高了,长壮了,也会高兴。”
      “嗯!”少年猛点着头,高高兴兴地继续啃着馒头。

      刚才开门间,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虚弱的妇人的呻吟。甄平沉声问,“怎样?”
      陈末叹了气,“刚才我媳妇说,这孩子还是卡在腹中,而妇人本是就郁郁寡欢,身子虚弱,这一日一夜已经力竭,如果再拖下去不下,恐怕……”
      这接下去的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这生不下来,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可我们这山野荒岭的,得走十几里山路,翻过前面那座山,山下的小镇才有个大夫。”陈末说,看看甄平,试探地问,“这山路我熟悉,要不,我现在下山……”
      “再等等!”这左成,心思缜密,这看舵主只带了飞流匆匆赶来,没有大夫随行,也大致明白这上面是个什么意思。再说这里面的妇人是什么人,肚子又怀得是谁的孩子,他都清楚,这生下来恐怕又是个祸端。
      甄平盯着闪动烛火,幽幽道,“一切皆有天命!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就看他的命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
      “这……”陈末满脸疑惑,“不救了?”见死不救,这可不是他们赤焰军的行事啊。在看看左成,猛瞪着自己,心里虽有疑惑,也不敢再问。
      甄平合上眼,面无表情,抱臂坐着,似是闭目养神,谁知他心里烦思。宗主心慈,怜及未出声的孩子,下令放了这有孕的罪妇,他们自然是不敢不从命。但他甄平心中,从未放下疑虑担心,这一路命人监护,就是怕别有用心的人劫了去,再做文章。这梁王病重,太子监国,刚了了当年的赤焰旧案,又有外地入侵,要做的事还多着呢。肃清余孽,整饬吏制,重振朝纲,抵御外敌,件件都是当朝大事。但这妇人肚子中的孩子,虽是小小婴儿,但到底是誉王骨血,有滑族玲珑公主的血脉。这孩子一旦生下,如若真按宗主的意思,放入民间,平凡长大尚好。但这死忠誉王的余孽不是没有,当年滑族璇玑公主留下的人更是隐藏极深,虽清除了一批,但难说能除的干干净净,没有漏网之鱼,这孩子如若被这些人寻得,再能抚养长大成人,恐怕又少不得扰动江湖朝野,掀起一片血雨腥风。若是生不下来的,那是天意如此,也不算违逆了宗主的意思了。
      “啊!”一声嘶哑惨叫传来,让屋子男人们神色沉重。
      “我去问问!”陈末冲出去。
      过了一阵子,陈末进门,撩开帘子,对着三双询问的眼,摇摇头,说,“婆子说,这娃儿的腿先出来了。这妇人身娇体弱,恐怕是不成了。”
      “唉,天意,天意啊!” 甄平叹道,心中却若重负落地,瞬间轻松了些。转念吩咐道,“这女子,毕竟也曾是一品王妃之身,好好安葬吧!”如此一来,明日他也可以放心返回来。

      “啊!”“啊!”“啊!”连着三声惨叫穿破沉沉黑夜,前一声嘶哑尖利,似乎是拼劲生命最后一息最后一搏。第二,第三声,中气十足地撕裂了夜空,显然不是刚才那生产妇人的身音。
      都是武人出身,屋中的几人,一听就知有异,腾的站起来。
      “飞流!”甄平一声喝。
      陈末更是听出这第二声是自己的媳妇的声音,脸色骤变,就要冲出去。还未待掀起门帘,只觉身边一闪,刚才啃馒头的少年早已不见人影,只听一只空盘咕噜噜地在地上打转。
      待到几人出了院子,那少年已经在院子中和两个黑衣人打在一处。
      “飞流,不要伤了那孩子!”甄平一眼看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右手中抱着一个襁褓,眼看飞流一脚就要踹过去,赶紧喝止。
      那少年也是厉害,生生往边上一偏,避了开去。却被另一人楸了空挡,一剑就刺来。
      左成季青都知这个宗主身边的少年武功绝顶,脾气却是古怪,只喜单打独斗,看着情势,这两个黑衣人一时脱不了身,一时之间不知是否要加入战团。
      “先把那孩子给抢回来。”甄平冷声一喝,提剑直奔那抱孩子的黑衣人。
      只过一招,甄平已知对方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而此人目的明确,要抢着新生的婴儿,不用说是誉王或是滑族之人,心中焦急,只得招呼,“飞流,帮忙把孩子抢过来。”
      左成和季青都是多年兄弟,自有默契两人一起缠上另一个黑衣人。飞流转身加入甄平战团,长手一伸就往黑衣人抱着的襁褓探去。黑衣人往后一退,意图闪开,却被后边甄平一剑刺来,断了后路。黑衣人只得往左侧一闪,反手一剑挡了甄平剑势,却终究慢了一步,被飞流抓住襁褓一角往外扯。黑衣人心中焦急,手往后一缩,一拉一扯间,襁褓散了,那婴儿被扯出了襁褓,抛在半空。
      “接住那孩子。”飞流飞身过去,那黑衣人那里肯罢手,也扑了过去。被左成,季青缠上的黑衣人,武功也不弱,瞬息间,抓了个破绽,腾出手来,一剑刺向飞流。飞流半空一扭,身法诡异的避开,那婴儿此时却恰好落下。
      “哇!”一声婴儿啼哭,害怕伤及孩子,对方赶紧收了剑。飞流一转,婴儿正好落在怀里。
      眼见,今夜恐怕是难以抢到孩子,原本抱着孩子的黑衣人,一声长啸,招呼了另一人,虚晃一剑,就要走。
      那飞流哪里肯,抱着孩子就要追去,被甄平喝止,“飞流,不要去!”
      飞流一跺脚,恨恨的走回来,手一伸,嫌弃得把手中软软绵绵,嘤嘤啼哭的初生婴儿塞给甄平面前,“不好玩,不要!”
      甄平接过,利眼一扫,虽然刚出生,未及清理,但已知是个女婴,此刻面部带血,啼哭不知,显见刚才已被剑气所伤,还好死不死的扫到了面部,这女婴的容颜恐怕有损。甄平脸色凝重,将女婴递给一旁的陈末媳妇,叹道,“给孩子清理下,再看看脸色的伤。”
      陈末的媳妇带着孩子下去清洗。甄平脸色凝重,看来那些人已经盯上这里许久,如果今日不是带着飞流过来,恐怕这孩子就被抢走了。这孩子还真是个祸头,一出生就生事端,还真是的好好想想如何处置,才得安生。
      不过片刻,接生婆子祥婶和陈末的媳妇抱着孩子过来。孩子已经清洗干净,倒也雪白粉嫩,只是一直嘤嘤哭泣,刚才剑气的伤口清晰可见,斜斜一道,横过左眼,愣生生地撕裂了左眼皮上一片娇嫩肌肤,血肉模糊,看起来分开触目惊心,这要彻底的消去恐怕是难了。甄平叹了口气,掏出怀里的金创药,倒了些在伤口上,算是止住了血。时也,命也,这一出生,就毁了容颜,这女娃儿以后的日子恐是艰难。
      看那两婆姨还在一边站在,甄平问道,“那个妇人呢?”
      “回舵主,刚才那孩子腿先伸出来,身子却卡着,我们都以为那妇人不行了的。又不知怎地,那妇人突然发了什么疯,刚才自己用手把孩子给拽出来了。我接生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遭,可把我给吓得!”祥婶一脸青白,显是还是被刚才那幕给惊着了。
      想不到这誉王妃,身娇肉贵的,最终还能拼劲全力也要给誉王留下点骨血,这母子天性,也算可怜。甄平问,“那妇人,现在呢?”
      “唉”,那婆子摇摇头,直叹,“这孩子才生下来,刚裹上襁褓,就被人虏去了。我这老婆子没见过这场面,听见打斗,只能躲起来。等我刚才去看,这妇人身子都凉了。可惜至死连娃儿都没看上一眼。”
      甄平心中一叹,道,“给她好好安葬吧!”
      “是!”那婆子点头,低头退下。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道,“刚才我给她清洗身子,发觉她手中紧握一物,不知紧不紧要?”
      “什么东西?”甄平听到,神情一紧。
      “就是这个东西! ”老婆子递上一物,却是一颗石子,比铜钱小些,表面光滑,看不出为何物。
      甄平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是打算收好,回去问问十三先生罢了。
      “可还留下其他物什?”
      “就是几件衣物,别无他物了。”婆子回到。
      “那没事了,你下去帮她换件干净的衣服,准备下葬吧。”

      等那婆子和陈末夫妻退下,众人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哭累了,迷迷糊糊地已经睡去。
      “舵主,那这个孩子…….”左成问。
      甄平一阵头痛,这生不下来还好,这生下来,他可要如何处置这孩子,才好既不违逆宗主的意思,又能永绝后患呢?
      “不过,幸好是女娃”,季青嘟哝道。
      “女娃?”左成眼一瞪,“这女娃可是有这滑族的血脉。据说这滑族女子,天生娇媚,最擅媚术,先不说当年的玲珑公主魅惑了先王,璇玑公主勾引了夏江,就说最近的童路,还不都着了那个隽娘道,差点坏了大事。”
      “但这娃儿的脸,都伤成这样了。就算成年,还怎么能魅惑人?”季青不屑道。
      “那到是!”左成点点头。两人看向甄平,这般模样的女娃,就算长大了,也长不成什么魅惑男人的模样了吧。
      “唉,当年的风风雨雨,又岂是仅仅靠着玲珑和璇玑这两人的媚术,就能掀起的。”甄平叹道。“当年林帅,奉命剿灭滑族大军,这玲珑公主领兵抵抗,排兵布阵,甚是奇诡,也让我们损了不少兵将。就算后来的璇玑,虽然早已死去,但在这大梁埋下的暗桩,遍布宫中,京城和民间,这手下的徒儿,又岂止秦般若一人。如今,还剩多少都未可知。这滑族的女子,据算没了美貌容颜,单单这心智谋略,就不可小视。今夜,这孩子一出生,就已经有人来抢。这日后,就算我们加紧守卫,也难保有一日被人劫了去,若被璇玑公主的人抚养长大,这难保……”
      甄平看着搁在炕上的襁褓中,女婴正睡的香甜,而另一侧,飞流抱着臂,合衣躺着入眠,便走过去,拉开被子盖在飞流身上。
      左成叹道,“还是这小子好,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就好了。”
      飞流突然坐起来,眼睛直愣愣地无神看着前方,吐了句,“苏哥哥…”
      甄平愣了一下,了然道,“对,还有苏哥哥,才好,对吧?”
      “嗯”,飞流猛一点头,拉起被子,又兀自躺下。
      “要是这孩子也能像飞流这般,简单单纯,那可就安生了!”左成自己倒了杯茶,叹道。
      这说着无心,听者有心。甄平听了若有所思,坐回桌边,道,“你们可知飞流,也不是天生如此。”
      “以前,这倒听蔺少阁主提起过一点,据说是扶桑那边的秘术,在婴儿时,在头顶囟会穴未闭合前,扎入银针,再辅以秘术,这能控制心智,为己所用,不会反抗。当年蔺少阁主,费劲心思拔了那枚银针,可惜这银针入脑时间太久,怎么也恢复不到常人的心智了。这在宗主调教下,如今能说自己的要求,听得进旁人说话,已算是不错了。”左成说。
      “确实如你所说。”甄平看着桌上烛火不语。
      “舵主,你不是想……”左成心思敏捷,想到什么,看着甄平犹疑地问道,“只是这样,是不是太过阴损了?”他们好歹是七尺男儿,行得光明磊落,对一个初生女婴下手,如此阴狠毒辣,这和当年夏江谢玉之流又有何差别。
      “确实,太过阴损了。”甄平看着女娃的襁褓,自己都想拍自己一个大耳聒子,如此狠毒之事,他怎么想得出来。
      旁边的季青,也听清楚这两人的想法,小声道,“但如若这女娃子,真被那些别有用心的滑族人调教成像璇玑、玲珑这样的女子,搅弄风云,岂不是死的人更多。”
      另外两人,眼神一凝,对看一眼,心中赞同。甄平一咬牙,下定决心,“伤一人,总好过以后伤及梁国江山万民。左成,去问陈末要跟长针!”

      “陈末,你处可有针线?舵主刚才赶得急,衣服被刮破了。”左成不敢只要一根针,随便找了个理由问陈末要针线。
      “是么?要不舵主脱下来,让我媳妇给缝补一下。”陈末好心建议到。
      “不用,我们当年不都自己缝补的。你拿针线过来就好。”左成心虚,忙辩解道。
      “那好,我马上找给你。”
      左成拿到针线篓子,不敢看陈末,抓了就走。

      选了一根程亮的新针,看着怀里的娃儿,睡的香甜,这帮往日对着多么凶残的敌人都不曾惧怕的汉子,此刻却不知如何下手。
      “我来吧!”甄平叹一口气道。
      “舵主?!”左成心中尚且犹豫,喏嚅道。“若是我们以后小心看管,不给别人劫了去,就不必……”
      “我如何不知。不过,看今夜那两个黑衣人的武功,尚在我们之上,若不是今夜有飞流在,怕也留不住这孩子。这以后十几年,就算我们再小心,也难防万一。”
      “唉!”甄平长叹一声,“这阴损罪孽的事,就让我来做吧,只要能保日后国泰民安,哪怕报应到我身上,那又如何!”甄平心意已定,“今日事,就你我三人知道,以后带着娃儿回盟里,就说生来如此,免得再生事端。”
      “是,属下明白!”
      “好了,你们如若不忍,转过身去吧!”甄平提点到。
      左成,季常,看看襁褓中的小脸,心有不忍,又无可奈地转过身去。
      “娃儿,娃儿,今日是我甄平对不住你,以后上天若有报应就报在我身上吧!”甄平狠狠心,一根长长的银针没入女婴的头顶。
      “哇”,那女婴受痛,又扯着嗓门哭起来。
      把那女娃儿抱在怀里,那哭声阵阵撕裂心扉,甄平满心歉疚,“娃儿啊,娃儿,今日之事也是无奈之举,从今之后,但愿你无忧无虑,安安乐乐的生活,我江左盟定当护你一生周全,一世安康。”

      “笃笃”,陈末在门外敲门,“左成,那娃儿许是饿了吧,你把他抱出来,我让我媳妇喂喂他。”
      想陈末第二个孩子才出生五月,正好可以喂孩子,左成抱了出去,“我和你一起去,守在门外,免得还有人来抢。”
      陈末的媳妇解开衣襟,哪知那孩子吮了几口,就不吃了,只顾哭嚎。陈末无可奈何,只得又抱了出来,“这不知道是不是病了,怎么一直哭得那么凄惨。这可如何是好?”
      左成心虚道,“今夜恐怕是受了惊,我们明日便带到盟里找大夫看看!”
      “那就好!”
      女娃不依不饶的哭着,把飞流的吵醒了,一帮大男人无计可施,只得悄悄点了娃儿的睡穴。
      第二日,一帮人带着娃儿,婆子,告别了陈末直奔廊州的江左盟总舵。

      送走了盟友,陈末在向阳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坑,把那个妇人放在一口薄皮棺材中埋了。一根木头,插在前面,挖七扭八地写了个“朱氏”,算是做了个坟。做完,陈末一边焚着纸钱,一边说,“夫人,虽不知道您是哪位大人物的夫人,但你在我这里住了几月,也算有缘。如今你的孩子被带到江左盟了,你就放心吧,舵主他们都是善心人,一定会帮你好好抚养长大。你就在上天保佑你的孩子,快乐安康吧。”
      等陈末走后,身后的大树下跃下两人,对着坟墓各自一鞠躬,“娘娘,您放心!誉王殿下的这点骨血,我们定当竭尽全力将她从江左盟夺回来,好好教养,为誉王殿下和我滑族报仇雪恨。”
      两人叩了三个头,纵身离去。
      这时坟前树林中又闪出两个女子,面覆轻纱,身形妙曼。其中一个绿罗裙,银白短靴,看着远去的黑衣人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幸好未被他们抢先一步夺了去。”
      转头对着新坟一揖道,“嫂嫂,你的意思我明白。是让这娃儿,别再做了他人的棋子吧!嫂嫂放心,璎珞一定不会让这孩子又落入有心人手中,拿棋子摆布。待到这娃儿长成,再来给您磕头上香。”
      秀眉一凝,带着另一个女子,几个起落,消失在郁郁的林中。

      曲临江上,一艘不大的船,孤零零地在江上飘着。更奇的是,无舵无桨,这艘船居然稳稳地在江上像被什么推着似的缓缓前行。
      船舱不大,一张小茶几,两个虚发皆白的老者各坐一边,正对着茶几上的一盘棋对弈。
      “唉,怎么又是这样?”其中一个老者对着棋盘,沉思道,“上次那盘,你的局势一片大好,但又不能把我的子全番吞了。这次明明是我的这棋面上占优,但要说赢了你,却也不行?!”
      “嘿嘿,这珍珑局要真这么好破,也不会传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解得了咯。”另一老者,捻着长须,不紧不慢地说。
      “看来,这次又是破不了了。还待二十年之后再约了。”第一个老者挥挥袖,无奈说。
      “怎么,你怕活不到那时候?!”第二个老者笑道。
      “你个老不休,你未登仙,我如何赶先行一步”,第一老者挑眉笑道,“我这是在想,今年是我占先,该选个什么样孩子?”
      “呵呵,那你倒是真该好好选选咯。上次,你选的那个璇玑,天资聪颖,可惜走的不是正道,不得善终啊。留下一堆烂摊子,还要我后来选的孩子收拾局面。”
      “哼!就你挑挑拣拣,选的几年才挑中那个林殊,不过如此。如果不是你老头儿出手,就你那个卖消息的徒弟,也能拔了火寒毒。可惜那孩子,性子太急,急着报仇,要不,有你严老儿出手,还能这么早早就耗竭心力而亡么。”
      “呵呵,此人天命,当如此,不可违也!”
      “好,好,好!就看这次,如何挑个称心意的。这天下如棋局,这次二十年之后,还指不定是谁占了先。”
      “好,那就看你这个老道儿,这二十年里又能教出个什么奇才,要来搅动这天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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