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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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一个婆姨在前面掌灯，贾环拉着持珠的手。这有些放纵了，但他此刻心里高兴。
待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到了卧室门口，贾环对那婆姨说：“你走吧，跟老祖宗说我已经回来了。”
婆姨应了。
苏嫲嫲让贾环赶紧进屋，仔细别冻着，然后又去厨房要把那姜汤端过来。
贾环把院子里的彩儿打发去送那婆姨，自己拉了持珠的手，把她带到房里。
灯光下，贾环的一张小脸有些过分红润了起来。
“持珠，你刚刚听见了老祖宗的话了吧！”
“持珠听见了。”
贾环笑起来，露出了小小的牙齿。
“三爷该用膳了。”持珠说，贾环应了一声，但自己却往那书桌前坐着去了。他正捡起笔墨，把那会儿子未写完的字给写了。
持珠看贾环那字估计没一盏茶的功夫写不完，就去厨房让传膳的人晚点再送来。
“持珠，你先去吃饭吧。”贾环说，并未抬头。
这府里，从没有主子没吃饭，做下人的就吃饭的理儿。持珠嘴角卷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说：“三爷吃了，持珠再吃。”
“恩。”贾环也不多说，只应了。
他并未知道自己这句话对她来说是种什么样的安慰。
持珠看着那灯光下的孩子。
她知道这宅子里的人，有的人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但也有的人，是同她一般的可怜人。可是，这可怜人，到底是她一厢情愿还是……
“三爷。”
“恩？”贾环应道，却久久未曾听到持珠的下一句话，他手中的毛笔停住了，抬头望向持珠，灯光下，女孩儿脸盘清秀，下颚还带着孩子特有的圆润，但神情，却仿佛是大人一般沉静。
贾环放下手中的毛笔，站了起来。
自古以来，幼童时期，多是女孩儿比男孩儿更高。
持珠比贾环年长四岁，虽同是清瘦，到底比贾环更高些。只是，那矮些的孩子，却似乎因着明白这个理儿，急于要让自己显得强大些，所以每每表现得都更加强势一些，只这会儿，却终是放柔了声音。
“你说。”
持珠的眼睛动了动，看着面前的小孩儿，然后低声说：“三爷要什么？”
贾环看着他的丫头，沉默着。
持珠望着对方，等待着。
贾环终是开口：“要本就该属于我的。”
“什么是本就属于三爷的？”持珠问道，若是从前，本该就此打住了，她有些僭越了。
贾环有些恼怒，这恼怒又源于像是被人窥探和强迫一般，但他终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说：“我是这贾府的环三爷，日后，我也该是三爷。”
“这本就该属于我的，这是我应得的。”贾环说，表情有些冷硬。
持珠垂眸。这是个不被看好的孩子。
王夫人不是他生母，自然不会多栽培他。他自己的生母赵姨娘却又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儿，除了顾着她自个儿，是没有半分心分给他们姐弟的。纵使学了些字，读了些书，他却依旧保持着一种人性最纯粹的“恶”的想法。
人性本恶。所以他要的粗鲁又理所应当。表述的时候甚至没有遮掩。所以，这就是他的答案。持珠心里有了决定。
贾环知道这话若是别人听去，只怕好的会笑话他，不好的甚至会刻薄他，但他不在乎，因为这本就是他该得到的。
他自出生之日起就是这般自私妄然的人，他也该是这样的人。不该是他有所改变，而应该是世界顺应他来改变。
是的，就是这样。贾环在心里为自己喊道，然后平静了下来。他回神，看向面前的丫鬟，后者，已经缓缓蹲下，仰望着他。
“三爷。”持珠说，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若要这个世界，就万不能瞻前顾后的。”
“我知道。”贾环生硬的说。
持珠环抱着对方，让自己冰冷的脸颊贴在对方温暖的腹部，轻声说：“三爷，记着持珠的话。”
“持珠？”
持珠松开手，站起来。
贾环还想再问，但持珠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像是解脱，又像是预示着别的。
贾环来不及想，因为持珠已经准备出去为他张罗饭菜。
“持珠！”贾环喊道。
持珠站在门外，偏过头来望着他。
贾环抿了抿嘴，再一次问道：“你是谁的丫鬟？”
持珠微笑，答道：“持珠是三爷的丫鬟。”
那女孩儿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吩咐，贾环安心了，摆了摆手让持珠离开。
待持珠走后，贾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门帘都放好了，外边的风吹不到他，屋内被炭火烤的温暖，贾环的心也就在这温暖里面变得绵软起来。
他想：她总是我的丫鬟，这辈子都是了。
贾环捏了捏拳头，就此不再想这件事儿，只赶着把最后几个字写完。
正院里儿，丫鬟们把那珍馐美食摆了一桌。
宝玉今儿不在老祖宗那里用膳，只陪着王夫人。
贾政是不在的。
王夫人知道宝玉是怕他爹的，所以平日里虽然想他想得紧，倒也不总是留着他吃饭，再加上老太太那边喜爱着宝玉，终归是件好事儿，所以没回宝玉过来吃饭了，总想着把什么好东西都摆上来，让这心尖尖的孩子吃好喝好。
“吃这个，知道你爱吃，特意让厨房做的。”王夫人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宝玉笑着接过了。
宝玉是个漂亮的孩子，这漂亮不单单是他长得好，银盘似的脸，黑玉眼睛，更是他爱笑，生来和气，不管是吃食还是戏耍难得见他生气。
王夫人自己什么好的没吃过，但瞧着儿子那打心里乐出来的样子，她就是有天大的烦恼现在都没影儿了，只是，饭毕，见宝玉同几个丫头说着话儿，她就再次惦记起老太太今儿特意说的那番话了。
“宝玉。”
“怎么了？”宝玉瞧着王夫人。
王夫人让宝玉过来些，宝玉就走进了，坐在王夫人旁边的软榻上。这软榻边摆放着一些子经史的书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贾政的座位，只是宝玉不在乎这些，认真的来说，只要老爷不在跟前，宝玉其实还算是放肆的主儿。
王夫人到底是宝玉的亲娘，虽然不若那寻常百姓一样亲昵，却也是把宝玉放在心肝里疼的。
她抬手摸了摸宝玉的手臂，又拉了拉他的手。
宝玉笑了起来，他向来是喜欢这些亲昵的动作的，这会儿子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若不是顾及着这满屋子的人，怕是就要蹿到太太怀里去了。
“宝玉啊，书可念了？”
宝玉脸色变了变，本来还像是一只被呼噜的舒爽的猫一样，现在听了这话，就竖起了耳朵，只恭了恭礼回道：“念了。”
王夫人如何不知宝玉的变化，只是今日贾母说的那些话到底让她上心了些，所以多少不像平日一般由着宝玉。
“念了什么。”
宝玉这下是彻底没了慵懒的兴致，有些恹恹的回道：“念了四书。”
王夫人点了点头。她又抬起手，摸了摸宝玉的颈侧，宝玉由着她动作。
王夫人将手伸进去，把宝玉戴着的项圈拿出来，又仔细的捧了那玉石瞧着。
宝玉的表情这会儿子变得木然起来，在灯光下，同王夫人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不同。
“儿啊，记着，这玉是你的命根子。”
“孩儿记得了。”宝玉说，脸上已经没了原先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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