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的冷彻》sosophi

7、第七章

　　在三司的不解中，崔珏与他们交接了差使。

　　在请示过阎罗王，被拒之后，他越级向地藏菩萨求了一道手书，往后与孤独狱有关的任何事务，都不再转到他这处来处理。

　　地藏菩萨与阎罗王一个是佛，一个是道，不在同样的神职体系中。但看在地藏菩萨的面上，阎罗王终于批了。

　　崔珏就这么消失了。

　　因果仍然在孤独狱，看着狱中的囚者来去一波接一波，入轮回，应劫数，再也没见到过崔珏。

　　长，晗。

　　在过去的一千多年岁月里，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头默诵几遍，再难的境况，再凶残的恶敌，他都可以应对自如。

　　千年前的那次离别，因果一直记得自己许下的诺言，当一切了结，他会去见他。

　　而少年也曾经热切地期许着，他的自身能成为大巫的归处。

　　终于他来了……

　　约定好的重逢结果却只有自己才记得了，终究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吧。

　　在第十八层的“孤独狱”待了百年之后，因果才醒悟过来，内心那片孤独的因果。

　　人间的长冬，三途河畔黄昏，大雪寂寂。玄色巫袍沾了雪粒，枯坐已久的大巫猛然站起身，彷徨地四望。

　　长晗呢？

　　长晗！

　　他想见他！

　　长袍掠过草木，他越来越快地跑起来，长长乌发在风里带起凛然的寒雾。

　　“长晗——”

　　孤独狱的天响起男子嘶哑低沉的呐喊。这声音一圈一圈回荡，以孤独狱为圆心，向外围蔓延开去。

　　三司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日，阎罗王摒退众鬼，孤身前去拜访地藏菩萨，想问一个明白。

　　佛是一种普渡众生之道，道也是生生灭灭轮回救世之道。没有孰优孰劣，各行其道罢了。因为地藏菩萨的介入，阎罗王想及天道的安排，虽然向崔珏妥协了，却未免有些心内不安。

　　阎罗王到时，菩萨正在待客。僧侣与来客之前放着一张布满金砂的沙盘。谛听伏在来客的脚边，俯首贴耳。神兽这般臣服的姿态，是阎罗王前往未见。

　　地藏菩萨看着沙盘上无风变幻的砂迹，一一回答道。

　　“是，长晗是他与我的孩子，身上有四分之一的妖的血统。”

　　“是，他祓除了那孩子身上四分之一的妖性，所以那孩子可以入轮回，转世投胎做人。”

　　“是，他十分看重这孩子。父子更亲近些，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是，守山氏用万骨阵为他祓禊续命的时候，这孩子因此而死了，他还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

　　“是，在那之后，他的断角一直由我保管着，最近才归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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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菩萨，您有客人在啊？这位是……”他双手合十唱了个万福，抬头去打量对方，却被一阵云光雾罩遮蔽了眼。

　　阎罗王移开视线看向地藏菩萨，红唇含笑的僧侣站起身冲他微微摇首，眼底是“不容冒犯”的警示。

　　“善哉，阎王。这位是十二祖巫之首……殿。”地藏菩萨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陛下……”阎罗王忙施了一礼，以他与地藏的层级，连对方的名讳都无法直呼出口。

　　帝鸿殿啊……那不是……

　　这位贵客的眉眼看不分明，只隐约见到淡至无色的唇瓣，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

　　身材高大修长，坐着时还比地藏菩萨高了一个头，应该是个男子。

　　他穿着金银丝织成的迤逦巫袍，周身是赤火色暗纹绣成的山川湖海，人群于其间祭祀的盛况。也没有束发，长长的白发覆盖下来，泻如银瀑，如轻云掩映着身穿的这一袭天下。

　　对方身上的神力浩瀚广博，阎罗王感受到了与面对大巫时更盛的威势。

　　巫神后裔也不算可畏，牵牵扯扯的各路繁杂关系罢了，血统未必纯正。譬如天道还敢指使佛道布局，向大巫因果降下天惩。可巫神本身，却是立于天地之间，生在天道之前的盘古之后，与太初的血脉同出一源。

　　十二祖巫之首的帝鸿殿，不仅是盘古后裔，还是上古巫族正神，地位仅次于娲皇与人王。而这一位主儿，正是大巫因果所侍奉的神明。

　　不生不灭，无情无欲。

　　这样的姿态，因果与自己所守护的巫神，简直是如出一辙。

　　“陛下说，想见崔判官。”地藏菩萨告诉阎罗王。

　　“他啊……他不在地狱。”阎罗王潸潸冒汗的同时发现，地藏菩萨其实也与自己一样。

　　“那崔判官现在何处？”

　　“他啊，他入轮回去了……”

　　“长晗——”一圈一圈的金色波纹在他们头顶澜开，是大巫的声音传了过来。贵客站了起身，手负在背后，循着来声慢慢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