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水烟澜

17、第十七章

　　江无际冲到崖边，而与他一同跑去的欧阳煜则纵身一跃，毫无犹豫地跳了下去。
　　“阿煜！”江无际呆呆地望着崖底，不知该哭该笑。
　　“盟主，苏大侠离世确实令人哀痛，但你万不可就这般跳下去啊！”有人在一旁劝道。
　　江无际苦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的。”
　　他做任何事都无法像欧阳煜这样决绝，纵使再喜欢苏流澈，他也不可能如欧阳煜那般与苏流澈生死相随。所以师父偏心阿煜是应当的吧？
　　“如此甚好。”那人松了口气。
　　江无际又道：“但我不信他们会死，立即派人下去寻找！”
　　“可诛神山崖下尽是剧毒瘴气，一般人都抵不住的。”
　　江无际心头一紧，绝望得很，他一急倒忘了这是诛神山。掉落崖底，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墨溪玦见冷千情与苏流澈一同跳崖了，又道：“既然冷宫主已选择了死路，那你们又要如何选择呢？是继续斗下去任浴血宫付之一炬，还是静下来好好谈谈呢？”
　　浴血宫宫众不曾经历这等局面，但也知道继续硬拼下去没有好结果，只好暂时休战。
　　墨溪玦见此，满意了。他从巨石上跃下，走到江无际身边朝其拱手作揖：“剩下的便交给江盟主了，此次在下没帮上什么忙，实在不好意思。另外，苏前辈的事，还望节哀。”
　　江无际点了点头，便开始着手处理浴血宫的事。由于浴血宫背后的任予飞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不好处理，江无际暂时与浴血宫约法三章。
　　一、复仇可以，但不可再伤无辜。
　　二、速速撤回总部，十年之内不得为祸武林。
　　三、若苏流澈与欧阳煜没死，不得再与他们为难。
　　最后一条，江无际完全是为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万一而考虑的。
　　浴血宫的宫众除了冷千情，其实谁也找不到任予飞，只好先行应下。若是任予飞反悔，也与他们无关了。
　　待众人都离开诛神山后，江无际仍在山崖顶守着。他想，掉落崖底无法生还，倘若没下去呢？或许他们正抓着藤条停在半空中呢？
　　他便抱着这样侥幸的想法守着不肯离去，众人劝不了他，只好陆续离开，欧阳镇涛更是将所有的干粮都塞给了他。
　　在崖顶待了一天一夜，江无际想了很多很多。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从小便是。所以苏流澈问他们，要不要随他走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那时只是个孤儿，并不知道苏流澈在江湖上的名声，不过从苏流澈的谈吐气度上可以看出此人并不简单。他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苏流澈这样的人，便拉着欧阳煜随他走了。
　　刚成为惊华门弟子时，他对苏流澈不见得有多喜欢，只是当成一个普通的师父去尊敬。在苏流澈面前撒娇胡闹，也只是为了多求些关注，好让他多教自己些功夫而已。但不得不说，苏流澈的照顾总让人觉得很舒服，一旦享受过了，就忍不住贪恋更多。
　　所以当看到苏流澈对欧阳煜关怀备至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嫉妒，很想把这份关怀抢过来。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与欧阳煜关系很好，从记事起便相识了。两兄弟一直相依为命，未曾分开过。他曾每日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带着欧阳煜一起过上好日子。那是他兄弟，他可以把自己所拥有的分一半给他。
　　可后来，他却与欧阳煜每日明争暗斗，只为了多分到一份苏流澈的注意。
　　“师父，你是更喜欢我还是阿煜？”
　　那时苏流澈正手把手地教他剑法，他分神时恰好看见久卧病榻的欧阳煜穿过后院，故意问了这么个问题。
　　苏流澈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很快他便绽开一个笑容，摸了摸江无际的小脑袋笑道：“你们两个都是我弟子，为师一样喜欢。”
　　苏流澈对这两个弟子确实未曾偏颇，无论买什么东西都是一人一份。传授武艺时，也会根据两人不同的性格与天赋传授不一样的内容，但不会教谁更多些，教谁更少些。
　　只是江无际对此并不满意，他希望苏流澈能更偏向他一些。所以每当苏流澈为了欧阳煜而拒绝他时，他总会说师父就知道偏心师弟，弄得苏流澈好不尴尬。
　　后来他知道苏流澈传授给他们的惊华诀不完整之后，便日日缠着欧阳煜问苏流澈有没有将这套功夫传给他。
　　欧阳煜对这些兴趣不大，他本就没多少野心，只觉得苏流澈不想传授自然也有他的理由，他们该相信他才是。
　　后来又陆续出了很多事，江无际以冷千情为借口，终于骗得欧阳煜扮黑脸从苏流澈口中套得惊华诀。
　　世人都道欧阳煜身为魔教教主是个大魔头，殊不知他老实得很，惊华诀那等绝世功夫说不学就不学，一点贪念都不曾有。
　　江无际扮够了谦谦君子的模样，只在他师弟面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他早知道自己走到这一地步，不能再对苏流澈抱什么奢望了，只是也别这样彻底离开他啊？
　　他自记事起便没有亲人了，这么多年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便是苏流澈与欧阳煜，他如何能接受他们双双离自己而去？
　　“师父，阿煜……”
　　你们不能死啊……
　　江无际心颤个不停，第一次落泪不是为了博取苏流澈的同情与疼爱。
　　“师兄，搭把手。”
　　便在他泪眼模糊的时刻，一只手攀上了崖顶。那一刻，江无际心中的狂喜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