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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一百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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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娟?”耶律烈猛然回过头,只见一个纤瘦的女子飞奔而来,满脸的担
忧焦虑之色。紧跟在后面的咄罗奇小步快跑,居然也被她甩开了一段距离。
“姐夫!我姐姐呢?咄罗奇说她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您快带我去看看她!”
君绛娟扯住耶律烈的衣袖,满眼全是哀求之色,竟然忘了和石无忌、苏幻儿招呼。
耶律烈微蹙了眉头说道:“你姐姐已经脱离危险了。这是傲龙堡大堡主和大夫人,
先来和两位见礼吧。”
君绛娟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敛裙下拜道:“小女子见过石堡主、石夫
人,承蒙傲龙堡收留照顾长姊和外甥,石家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小女一拜!”
苏幻儿急忙制止了她施礼的动作,见她虽然看着年岁尚小,却杏眼桃腮,俏皮伶
俐,行为举止更是动静有度、谦逊有礼,不由得心生好感:“君姑娘不必客气啦,
你长姊能来傲龙堡,也是我们的缘分。实不相瞒,此次你姐姐受伤,和我们也脱
不开干系,个中缘由想必咄罗奇已经讲给你听了,还望你不要怪罪才好。”
绛娟连忙摇头说道:“这都是误会一场。石家既然肯收留大姐,那伤害姐姐
的事想必也在诸位意料之外。大姐自从离开家便吃尽了苦头,我找了她这么久却
一直找不到她,想她应该是怕连累父亲自己躲了起来。当我得到她平安来到此地
的消息时,心里不知有多开心!也许是姐姐命中注定有诸多磨难,我只希望她以
后能……能从此顺遂幸福就好!”君绛娟说的哽咽,眼中更是不停地落下泪来。
幻儿跟着眼眶泛红,眼内也有晶莹的泪滴闪烁。耶律烈闻言眼神幽暗,被无忌看
了一眼,默默将目光换到了一边。
“对了,石夫人,我姐姐她醒了吗?”绛娟擦了擦眼泪,小心的问道。
“我们也是刚来,不过看房门紧闭,也许她还没醒,你现在就要进去吗?”
幻儿从心里喜欢这个豁达重情的小妹妹,不由得揽住了她的肩膀。绛娟使劲点头
说道:“要去!要去!我好想她,想看看她伤的如何?是不是很痛?石家照顾姐
姐这么久,现在也该换我出力了。您能不能带我进去,石夫人?”
幻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当然没问题!君家小妹,你随我来!无忌,你
和耶律公子稍等片刻。”幻儿拉起绛娟的手,回头看了看望眼欲穿的耶律烈,两
人一起走进了正房的屋门。
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还有一丝挥不去的血腥之气,绛娟一下子握紧了幻
儿的手,握的幻儿手指生疼。无暇听见门声停下手中的事情,好奇的看着这位随
大嫂进门的女子。幻儿忙说道:“无暇,这是君姑娘的妹妹,从江南赶来和君姑
娘会合。君家小妹,这是我的小姑无暇,那边那个诊脉的是我家姑爷,君姑娘能
脱离危险,多亏他夫妇二人啊!”
君绛娟闻言急忙下拜道:“两位恩人,多谢恩人救治我大姐脱离危险,绛娟
在此拜谢了!”无暇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说道:“本就是我们份内
之事,谈什么谢不谢的。你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一会看了你姐姐后去休息一下,
这里有我们,你放心吧。”
绛娟闻言轻声说道:“不妨事,我昨日便到了此地,原想着尽快能见到姐姐,
谁知等了一天都不见人影,着实忐忑不安。今晨咄罗奇匆匆赶回来说姐姐受了重
伤,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既然已经见到了姐姐,没有再烦劳大家照顾,我
却在旁边偷懒的道理。您告诉我都需要做什么,我片刻也不想离开姐姐身边了。”
石无暇见她目光坚定,知道她肯定是言出必行,微微点点头说:“那好,既
然这样我就不推辞了。你姐姐她昨夜发了高烧,天亮才褪下去。一会儿等相公诊
脉完毕,你我合力给她换下衣服。她的衣服都是血迹、药粉和汗水,穿在身上肯
定不舒服,大嫂已经备了换洗的衣服,正好你来帮帮忙。”
绛娟见状连忙点头,无暇和幻儿随她悄悄走到床边,绛娟一见床榻上姐姐
瘦弱的身子和苍白的面孔,还有脸颊旁的几缕凌乱长发,刚刚才擦干的眼泪一下
子又涌了出来。大姐自幼便是非常喜洁的人,如今这个憔悴昏睡的模样看在绛娟
眼里,就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她的心。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隐忍的模样
看的无暇和幻儿一阵唏嘘。
“君姑娘,你大姐的病情虽然稳定了,但是何时清醒,还要看她自己的身
体和意愿。”冷刚收了手,温和的看向站在旁边的三位女子“无暇刚给她换了药,
你可以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越早脱离昏迷,早点吃饭服药,对她身体恢复越有
利。”见绛娟点点头,他起身说道:“我还有一些药材要准备,你们在这边照顾一
会儿。大嫂,库房里有我需要的几种珍贵药材,还要烦劳大嫂差人去取。”
“没问题,你随我来,看看还需要什么。”幻儿爽快的答应着,安慰了绛娟
几句,和冷刚一起出了屋门。无暇出去取备用物品,屋子里只剩下昏睡的绮罗和
泪眼婆娑的绛娟姐妹二人。
“大姐……”带着鼻音的呼唤,丝毫没有让绮罗转醒。绛娟一边撩起姐姐
的长发放在耳侧,一边擦着眼泪哭出了声:“大姐,你现在,是不是很疼?咄罗
奇说你背后中了三箭,拔箭时差点死掉,我听得心都快碎了。大姐,你究竟受了
多少罪,才变成这副模样?那个意气风发的君非凡,那个肩挑重任的君绮罗,都
去哪了?姐姐,你这样无声无息的躺着,绛娟都要认不出你了!呜呜~”滚烫的
眼泪一滴滴落在绮罗的手背上,绛娟眼前一片模糊:“姐,爹爹他现在……基本
已经掌握了君家,你又能回家了,知不知道?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回去,可是至
少没有人再敢轻易找你的麻烦。二姐……二姐她为了和二叔、三叔周旋,保住爹
爹,孩子……没有了。我没想到二姐看着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居然能一直撑到现
在!二姐……不,郑善亭那个无耻之徒,不但不替你和爹出头,还厚着脸皮上门
责怪二姐失了他郑家的子嗣!二姐本来就难捱丧子之痛,那次更是被他气得昏了
过去。爹爹当场给了姓郑的两个耳光,把义绝的文书直接摔在他脸上,更是当着
所有人的面说,谁要是敢为姓郑的出头,或者暗地里接济他,就是和君家作对!
这下他在江南当真是难以立足了,大姐,听见这个,你高兴吗?”
绛娟唇角绽开一个惨兮兮的微笑,眼泪却早已布满整张小脸,小手握紧绮
罗的手,白玉般的手心一片冰凉:“爹和二姐一直最记挂的,就是你!我之所以
这么久没在君家露面,也是在不停的找你。姐,为什么你宁愿流落街头也不回君
家?纵使我们斗败了,你我姐妹三人也能和爹爹一起结庐而居,生死不离,你为
了不牵连我们,连家都不肯回了吗?傲龙堡虽好,姐夫也是辽国重臣,可是哪儿
好都不如家,都不如自己的亲爹和姐妹更加贴心!我们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抱怨过
你,只要一家人能在一块儿,没有锦衣玉食又如何?姐,睁开眼睛告诉我,你心
里是不是有很多委屈?其实你一直都很想回家,对吗?”
晶莹的泪水从绮罗的眼角慢慢滑落,静静消失在腮边。绛娟见状急忙伸手
去擦她的眼泪,素白的手指颤抖不停:“姐,姐!你听得到我说话是不是?求求
你快醒过来吧!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外面也有很多人期盼你醒过来!还有……
还有孩子们,听说是两个健康漂亮的小外甥?我这个小姨之前隔着肚皮和他们说
过那么多话,却一直没机会抱过他们,大姐,你快醒来告诉我,哪个是哥哥,哪
个是弟弟?他们一定很想你的。下人们照顾的再好,也没有娘更细心,他们需要
你啊,大姐!”
绛娟嘶哑的言语,一声声撞进绮罗的耳鼓,将她从混沌迷茫的世界中慢慢
拉了回来。孩子……孩子们在哪?他们有没有被照顾好?冷了还是饿了?昕儿不
爱哭,有些小痛小痒也只是小声吭着;昀儿好动,躺的久了就烦躁不安,有一次
把小脚都蹬红了。他们见娘迟迟不来,会不会害怕?绮罗心中奋力挣扎,虚弱的
身体却沉重的不听使唤,连抬眼动手都好似需要千年万年。可是母性的本能让她
心内越来越焦急,灵魂在躯体中不停地横冲直撞,终于冲破迷雾,慢慢睁开了眼
睛。
“小妹……”气若游丝的声音,让绛娟惊喜的掩住了小嘴,大声喊道:“醒
了?你醒了,大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老天保佑啊!”语无伦次的话语一喊
出,惊动了外面等候的人们。耶律烈迅速走上台阶推开房门,无忌伸手拦住了欲
动的咄罗奇。“让她们呆一会儿,你现在不方便进去。”
咄罗奇顿住脚步,无奈的站直了身子。刚才是听到里面的她大声惊呼,本
能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忘记了这里已经不是江南,屋里躺着的是主子最珍视的
女子,而她……咄罗奇握紧双手,失落的表情看在无忌眼里,引起了他的些许疑
惑。
绛娟见耶律烈进了房门,连忙站起身,杏儿般的双眼泪光晶莹,大声说道:
“姐夫!大姐她醒过来了!石家姑爷说她只要尽快清醒,按时服药吃饭就会快快
好转!太好了,太好了!”
“嗯,你是福星!”耶律烈看似沉稳的话语里透着丝丝喜悦,快步走到床边
刚要开口,却看见绮罗闭上了双眼。他心中一涩,轻声问道:“你醒了?要不要
喝水?身上哪里还痛?”
君绮罗没有出声,绛娟见烈的神情有些尴尬,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
什么,却赶紧宽慰道:“姐夫,姐姐刚刚转醒,身体还很虚弱,应该是太累了。
刚才也不过是睁了睁眼,一会儿休息一下会好些。”
“我知道。”烈微微点头,缓缓坐在绮罗床边,绛娟一下子觉得空气中有些
压抑紧张,站在一旁说道:“我去看看……嗯,石家姐姐需不需要帮忙,这就回
来,这就回来。”说罢连忙快步走出房间,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绛娟的离去没有吸引烈的半丝目光,他满眼满心全是躺在病榻上的女子。
见她仍不愿意睁眼,烈叹了口气说道:“你那天说到一半就昏了过去,是不是还
有话没有说完?我知道你听见了那些话心里不舒服,那也是我迷了心智钻了牛角
尖,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他拉起绮罗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小心的放
在掌心握紧,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赶快好起来,绮罗。
我不能在大宋停留太久,咄罗奇已经告诉我了,说君家大局已定,你二叔中风在
床,君耀祖因为虐死姨娘被关进大牢待审;君耀宗痴痴傻傻,你三叔一个人不成
气候,原来投奔在他两房门下的人不是归顺了你父亲,就是被卖被遣。你虽然一
直是失踪的身份,如果悄悄回到君家,也比从前安全了很多。但是终究不能再像
以往那样,以君非凡的身份行走天下,谁知道还有什么人在暗处伺机而动?绮罗,
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孩子的娘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你还是要和我回辽国。
我必将保你母子三人生活安稳,给你尊贵的身份和无尽的宠爱。现在就剩你的身
体需要快快养好,你这样对我不理不睬,我虽然心中难过,可更担心你抑郁难以
纾解,又气坏了身子啊,绮罗~”
没有强势霸道的言语,也没有低至尘埃的乞求,只是娓娓道来的几句话,
却让躺在床上的人听到了,更加心绪难平。就像多年的老夫妻在商量着家里的某
种安排,或是耐心的丈夫在劝慰小意别扭的妻子,那样自然而然,听得绮罗再也
难装下去,睁开了星辰般的双眼,看向了面前忐忑不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