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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笙歌不负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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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阕清歌杳渺如烟,按照惯例每年七夕月笙楼都会让当红的舞姬在花灯会上献艺。所以当白嬛柳腰扶风,莲步轻旋地在台上朝众人嫣然一笑时,站在台下的玉三娘瞅见一双双被惊艳的眼睛甚是不悦道:“不过就是捎首弄姿的舞姬而已,这些臭男人眼光还真差。”当然这些臭男人里面还包括她的表哥沈墨辞。
白嬛媚眼如丝地从玉三娘脸上扫过时,只见玉三娘立马鄙夷地撅嘴朝她翻了个白眼。这样的举动无疑不是让白嬛粉颊上的笑更深了几分。
骚狐狸!要不是她和白嬛相距甚远,玉三娘还真心使坏让白嬛当众出丑,看那骚狐狸还笑得出!
“姑娘看得甚是通透。”
玉三娘咬牙切齿地空想着耳边而传来旁人宛如冰溪般的声音,她在抬眸看清身旁女子的容貌时不禁一怔。若不是脸上那道尚未愈合的细痕,眼前女子的容貌绝不会输给白嬛。
难不成这白衣女主的心上人也倾慕于白嬛?同是一片芳心因那骚狐狸而遭受到践踏的苦命人,思及此处玉三娘陡然对眼前冷冰冰的女子生出好感。在继续看白嬛跳舞,她只会越看越郁闷,玉三娘性子豪爽便相邀眼前的白衣女主去吃酒解闷。
“对了,我叫玉三娘,还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与她并行前去酒肆的白衣女子淡淡道:“我叫幽措。”
1.
玉三娘并非容貌欠佳,只是她杀戮太重,但凡有人见过她杀猪的样子都不会再有娶她做媳妇的想法。有好心的大娘劝她赶紧改行,莫再做这杀猪不眨眼的屠夫。她已快二十岁,照理说跟她差多的女人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而她却依旧嫁人无望。
“我也不想干着杀猪的活啊,只是如果我不杀猪的话就必须杀……”这次七夕她又没有得偿所愿地牵上表哥的手,翌日清晨在和幽措分开后,玉三娘抱着酒坛晃晃悠悠地一脚踹开家门。
彼时,沈墨辞正在她种的紫薇树下练剑。沈墨辞身着一袭白衣,如瀑的黑发用一支款式极为简单的玉簪束起。他玉树临风地挥剑弄花,玉三娘又转瞬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无数猪血的手。一个翩翩公子,一个狰狞屠夫,表哥不喜欢她这再正常不过。
“表哥早。”玉三娘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朝沈墨辞挥手。
“恩,早点在桌上,你赶紧趁热吃。”沈墨辞轻声说道,玉三娘注意到他的目光连看都没看她一样,依旧在专心练剑,好似刚才那句话根本就是他说的。
因着酒劲的关系,心底涌出的酸涩让她不禁大胆地开口问道:“表哥昨晚可是留在了月笙楼?”沈墨辞有轻微的洁癖,衣裳穿一天就换,玉三娘虽醉但她却还看得出来沈墨辞身上穿的是昨天的衣袍,也就是说他昨晚并未回家。
玉三娘紧咬着唇看向沈墨辞,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泄露出心中的秘密。
“恩。”简单明了的一个字伴着微风传到玉三娘耳边却犹如冰锥般刺得她耳朵生疼。
这么多年来,玉三娘早就养成了习惯,心里越是难怪,脸上就越是笑得开心。所以此刻她就跟傻子一样呵呵笑道:“表哥啊,白嬛卖艺不卖身,你若真喜欢她,不如赎她回来给我当嫂子……嗝!”
玉三娘站得脚酸索性就坐到石凳上,单手支颐地看着沈墨辞瞎扯了一箩筐的废话,可沈墨辞却跟失聪了一样根本不理会她。
“表哥,你难道就这么讨厌我吗……”眼皮一沉,玉三娘说完便一头朝地上栽去。
霎时间,一道白影如箭般闪过将醉倒的她及时扶起,只可惜已经昏睡过去的玉三娘不曾看到刚才还风轻云淡的沈墨辞现在却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她,低骂她是傻瓜。
头痛欲裂的玉三娘在清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杀猪。抑或准确来说,她是因着心中叫嚣的欲望而清醒过来的。
吃饭能够填饱她的肚子,然而看到殷红的鲜血却能安抚她隐藏在心底的魔鬼……
这也是为何沈墨辞开酒楼她却执意要继承父亲的衣钵继续当屠夫的原因。
2.
幼时的玉三娘一直是住在长空寺里的,按照她父亲玉临的话来说,她当时心智未全尚可通过长空寺方丈每日念佛诵经来压制住她体内的血煞。但后来因长空寺遭难,在看到僧人血流如注地倒在她面前时,她身体里的血煞竟被唤醒。以至于当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活活用石头砸死方丈的画眉后,方丈便无奈地让她父亲领她下山。
血煞一旦被唤醒,她每天就必须见血才会觉得安心。父亲没办法根治她体内的魔毒,就只能用杀猪的办法让她每日都能看得到那让她感觉宛如甘霖般的鲜血。
玉三娘还记得第一次沈墨辞看到她时眼底的惊愕,那时她还未满十岁,但杀猪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变得比跟呼吸一样简单并且跟呼吸一样重要。
父亲说要出门几日,让她好生照顾自己。待他回来时,她正在挥刀宰杀一头老母猪,鲜血沾在她身上,她也不嫌脏。只是在抬眸时,却看到一袭白衣站在父亲旁边的沈墨辞。一双幽黑如墨的眼眸虽闪过一丝惊诧,但他还是笑着伸出手为她擦拭掉脸颊上的血痕。
初见沈墨辞时,他脸上那皓月般温润的笑便在不经意间刻在她心尖上。父亲说沈墨辞父母双逝顾接回家由他照顾的,但从沈墨辞住进她家第二日起,她就发现与其说是她爹照顾沈墨辞,还不如说是沈墨辞照顾她父女两人。
当看到桌上热腾腾的桂花糕还有散漫桃花瓣的芙蓉蒸蛋时,玉三娘脑海中突然蹦出夫子所讲的“宜家宜室”这个词来。事实上沈墨辞不仅宜家并且还具备做奸商的头脑。
沈墨辞来的时候刚好十六岁,包袱里除了换洗的衣裳就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但他却用山间的果浆酿成蜜露,在门口摆摊卖给过往的行人。
沈墨辞给那果浆蜜露取了个很风雅的名字叫做醉仙霖,不过数日沈墨辞竟然就赚了快二十两纹银,玉三娘看着沈墨辞放进荷包里白花花的银两,她两只眼睛都直了。要知道他们家一个月的开销也就这多!
注意到她发亮的眼睛,沈墨辞把荷包放到她手里浅笑道,“拿去买你喜欢的东西,不够的话表哥再继续卖醉仙霖赚钱给你花。”
怎么会不够!
玉三娘那时荷包里面最多只有买烧饼的五文钱,突然多出二十两银子她简直有一种乞丐翻身做皇帝的感觉。沈墨辞把第一笔赚的钱悉数给她,玉三娘当天下午就去玉器店里面买了一支刚好只需二十两银子的玉簪给沈墨辞。
见她大汗淋漓地跑回家犹如献宝一样将玉簪递到沈墨辞跟前时,沈墨辞的表情竟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傻丫头。”沈墨辞说着解下他束发的麻绳,随即微蹲让她用玉簪替他挽发。
柔软的黑丝被她小心翼翼地束起,沈墨辞本就生得俊逸,在用云簪一衬俨然有翩翩公子的气质。
她呆呆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跳的速度不由快了几分。
3.
送来的五十头老母猪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她处理干净,前来搬货的小乙不禁啧啧称赞玉三娘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玉三娘干笑了两声却没说话,若是换做沈墨辞没遇到白嬛以前,她也不觉得自己干杀猪这事有何不妥,至少沈墨辞从未嫌弃过她。不管是当街摆摊的沈墨辞,还是开上酒楼后的沈墨辞,他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
直是到现在她才清楚的知道这始终如一的态度只是表哥对表妹的亲情而已。即便是没有白嬛,也会出现紫嬛,青嬛,让沈墨辞为之倾心。
“你就是墨辞,最疼爱的妹妹?”这是白嬛第一句对她说的话。
看到白嬛水眸含笑,娇俏妩媚的模样时,玉三娘却只能紧攥着拳头回答称是。
自从白嬛出现后,沈墨辞便三差五往月笙楼跑。锦陌酒楼的老板看上月笙楼当红舞姬的话早就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她想见沈墨辞,却被白嬛傲慢地拦在门外:“玉姑娘,这地方并不适合你,请回吧。”
晓是搅了白嬛和表哥的好事,只见清傲的神情中隐约夹杂着几分怒意。那日沈墨辞彻夜未归,她便痴傻地坐在屋顶上整整等了一夜。
她反复安慰自己道,也许表哥他真是单纯只为欣赏白嬛跳舞而已。只是这样想着酸涩的眼泪却簌簌掉了下来。
“你一个姑娘家今后不许再去月笙阁这种地方。”翌日沈墨辞回来换衣袍时如是对她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