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魔法使い！》篠山白実

233、软肋与逆鳞

　　“尊贵的洛安殿下，您果然来了。”一身灰袍的神使嘴边挂着微笑，弯弯的眉眼昭示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变成这样是什么感觉？”
　　“你们两个…用了什么方式控制他？”
　　黑龙光一只眼珠都比站在白龙上的两个人要大得多，但虽有着可以完全碾压对方的优势，他却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做出任何带有攻击性、甚至引发对方怀疑自己有攻击性的动作，就是生怕会因此对白龙造成哪怕一星半点的威胁。
　　“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我们可没有控制艾尔大人，是他自愿跟着我们行动帮助我们一起做事的，我说的对不对、莱昂？”这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家伙前一秒还用“清醒的时候”来形容艾尔，后一秒就表示人家是自愿跟来的了，得意忘形也不要这个样子啊。而且只见他光自己拉讲不够，目光还刻意地向身侧另一人瞥去，就等着人来捧哏。
　　“确实是殿下误会了。就和罗赫神使说的一样，完全是出于艾尔的强烈要求我现在才会和他在一起，如今的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伴侣，殿下您可不能因为嫉妒就做出什么棒打鸳鸯的事情啊。”与喜悦溢于言表的灰发青年相比，金发青年的笑却完全没有达到眼底，反而叫人看得心里直发寒。
　　听闻此言，哪怕知道对方说的不可能是真话、或者说即便这是事实也不可能是真相，但洛安还是微微感受到了内心的刺痛以及紧随其后的悔意——如果知道过去的艾尔天天都处在这样的心情中，那他又如何忍心淡然处之呢，可惜时值今日，过去的事情总也无法再来一遍了。
　　只是在实际行动上，对于莱昂这样明显的恶意洛安并没有继续这个闹剧的打算。他一边转而与罗赫他们说起了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一边试图在暗中利用平时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精神魔法唤醒显然神志不清的艾尔（别忘了殿下也有艾维斯的血脉，同样是可以使用精神魔法的，就是精神等阶肯定比不上水系和空间系），但得到的反馈又是让他不由得心中一酸。
　　那是混合着依恋、期待、害怕、思念以及爱意的情绪，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传达了过来，像懊恼于自己做错了事会不会惹他生气、如果他出现了这次要不要挽留等等，虽然没有出现名字，但这除了洛安以外这些话又能是对谁说的呢。
　　就像精神病人会不断往复自己心中最痛、最在意的过往一样，现在的艾尔也相当于受到了强烈精神刺激的伤者（艾尔：……），也就是说他脑中所有的想法都是在受到刺激的前一刻所产生的。
　　那么是曾想，究竟如何的一个人会在自己身边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首先考虑到其他人的事情？或者换句话说，究竟是如何浓烈的爱意才会让一个人无时无刻都把对方放在自己思考的第一位上？
　　艾尔平素无论如何都不是菟丝草般的人物，从旁人的眼中看来，他的独立和自主在魔法使里甚至都要超过安妮雅，唯独排在一骑当先的叶后面而已。可他内心深处的依恋和寄托又似乎比任何人能想象到的要更为强烈，我们很难猜测，如果他所爱之人真的有一天要离他而去再也不回来的话，他是否还能以一个完整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正在洛安因为对方的感情冲击而怔忡的时候，或许是发现了不对劲、也或许不过单纯认为这样无意义的对话是时候可以结束了，罗赫突然轻咳一声提高了声音：“那么殿下，前菜就到此为止，很高兴接下来应该开始上正餐了。”
　　闻言黑龙眼神一凛，把那些过于柔软的感情暂时压到了最深处，对于他而言比起大陆存亡来什么都是次要的，这点哪怕经历亿万年变迁也绝对不会产生变化。
　　罗赫与莱昂会到这里来的理由非常简单，毫无疑问就是冲着之前他们所讨论的重力石柱。如果重力石柱被毁，如今主位面岌岌可危的局面将更加雪上加霜，很可能下一秒巫魔就会入侵终南大陆，洛安说什么都要阻止他才行，但在动武之前他还是试图劝了对方几句：“罗赫，我不知道他答应了你什么让你不惜做到这一步，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他的所作所为远比你想象中严重，到头来不光是你想要毁灭的东西会被毁灭、连你想要守护的东西也可能会被毁灭——”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吧，洛安殿下。”罗赫冰冷的打断了他：“我想守护的事物也好人也好，究竟能不能守护是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在此之前您还是先好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吧！这片‘宁静而祥和’的大陆、以及爱您爱到失去自我的艾尔·菲尔奈！”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莱昂手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随即白龙艾尔动了，笔直地朝着黑龙洛安的方向冲了过来。
　　如果真是一场战斗，那么双方胜负根本就不用等到现在来揭晓：洛安自己有着水系和空间双属性的原力，年纪对于混沌生物而言虽然是个小孩但比起艾尔肯定成熟的不知道多少；可艾尔解开禁制之前只不过是个七阶的、小到不能更小的法师，再加上强行变化成龙型之后又神志不清，这种情况下主要靠艾维斯之心的精神魔法肯定是别想用了，哪怕是木系魔法都只是单纯的用强大的法力在攻击一点技巧也没有。所以真的比起实力，洛安是简简单单就能完胜艾尔的，莱昂根本没可能在洛安面前控制艾尔毁掉重力石柱。
　　但问题的关键就出在这里，当不再是想象，而是终南大陆的未来和艾尔的安危真的同时摆在了天平两头的时候，洛安却突然陷入了出乎意料的迷茫之中。保护主位面是从生来就铭刻在他整个生命中的职责，可保护艾尔似乎也同样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准则。若此刻这两个准则正好互相对立了起来，那么他又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然而相比起根本做不出任何伤害对方举动的殿下来说，目光一片混沌的白龙艾尔却毫不留情的将利爪往黑龙身上抓去。无计可施的洛安唯一的对应只能是不断的躲闪、还是在有限的范围内躲闪——身后的重力石柱要是暴露在对方攻击范围中的话那就没法挽回了，艾尔再怎么初出茅庐毕竟是继承了混沌之力的古龙，毁掉重力石柱这样简单的事情只需要一瞬间根本等不到其他人来挽救什么。
　　被形势逼迫到这个程度，洛安的身上很快就带上了血痕。在听到那皮肤被划开的声音、看到那血液飞溅而出之时，有那么片刻的瞬间白龙的动作产生了停顿，但全神贯注在他身上的金发塞壬青年立刻就注意到了这小小变化，只见他手上又有一道光闪过，接着像是扯断了最后一丝迷茫似的，白鳞绿眼的巨龙随之发动了比起先前更加猛烈的攻击。
　　“果然殿下您对着艾尔大人根本下不了手吧！就和人有软肋一样，龙也是有逆鳞的。”观战的罗赫得意一笑：“如今可以守护终南大陆的混沌生物其实只剩下您了，这种独一无二在给了您最优越的环境的同时，无疑也给了您最险峻的地位。就如同我非常清楚您是一位多么伟大的存在、乃至于整个终南的高阶智种们都对您打从心底的尊敬，我同样非常清楚，只要能够牵制住您，那么这整个位面也就没有再能阻止我完成理想的人了。”
　　“在认识您之前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您一切的所作所为看上去都实在是太无私了，虽然世界上会有这样生命的存在让人难以信服、但您又确确实实活着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乃至于到后来我几乎已经开始想到要放弃以武力之外的途径来击败您了，这还真不是我的风格。”
　　“这时候就多亏有亲爱的安无意中透露出的情报了，艾尔·菲尔奈，一个人类与妖族所生的混血，我虽不知您为何会带着这样一个智种在身边，但安所述点点滴滴的故事中，毫无疑问我是能察觉到他对您的感情、以及您对他的与众不同的。”
　　“当然了，并非不相信安的话，只是在亲眼见到您之前我其实还是对您这样的人会对不过刚成年的半人族半妖族动感情充满怀疑的。不过或许您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但是对旁人而言只要一眼、好比我察觉您看向艾尔·菲尔奈时的任何一眼，我就立刻明白我已经找到您的逆鳞了。这真是一件让人乐不可支的事情，我实在是太应该感谢联合对抗赛，这场大餐既让我认识了一个新的盟友、又解决了长久以来阻挡在前进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命运还就是喜欢在不经意之间给人一点意外的惊喜啊。”
　　“——你说的或许没错。”
　　先前一直边听他说话边躲避艾尔攻击的洛安不顾打向自己的木之原力突然停了下来，所幸一道堪堪出现的水色屏障挡下了那道攻击给他取得了一时喘息。但随之而来的攻击却没有因此停下，眼看着次回魔法即将收割到新一轮的伤口，要是此刻有旁观者非得尖叫一声为殿下的安危担忧不可，他自己却再没有躲避的动作，反而像是正站在拍打着海浪的沙滩边般放松，用那碧蓝的瞳孔注视着哈梅林的神使，没有一丝迷茫的说到：
　　“龙确实有逆鳞，就和人有软肋一样——而你的软肋也终于来了。”
　　“我的软肋？殿下您在说什……”
　　“罗赫。”
　　温柔而冷静的声音响起，在光罩的保护之下，一位亭亭玉立的绛红色梨花头发少女走了出来。
　　“这次就听我的快点住手吧，你想要做的事情太过于残酷了，哪怕拿全世界的人来陪葬，但那些过去受到的痛苦也已经无法挽回，又何必为此无用功抹黑自己的生命。”
　　光罩散去，少女身后的人也一一走了出来。塞西莉娅、温菲尔德、尤莉、克里斯、叶·克拉克、诺拉荻，加上对面的艾尔、莱昂和罗赫，魔法使的相关者终于在历经一年半之后首次全员聚集在了同一个场所。

作者有话说

　　①艾尔失去自我不是因为他喜欢洛安，是因为你们让他受到了混乱精神魔法的冲击好伐，不许扭曲事实！